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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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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那夜江淮獨自一人引開暴.民騎馬逃跑後,衙門裏的捕快們先追了上去,隨即榮婳離開,李直等人也追上去幫忙。

因著有幾個藏在暴.民中的高手也搶了馬,沒跑多遠,就追上了江淮,將他攔下後,就打在了一起。

隨後暴.民至,李直等人也至,一行五十多人,和四百多人開始了一場正面混戰。

對方本以為,今晚就能解決江淮,但是他們全然沒料到,江淮會有這麽好的槍.法,而且還會有除了捕快之外的這麽一群高手幫忙,雙方打得有來有回,難分伯仲。

即便他們占著人數優勢,但大部分都是沒有什麽武力值,只會亂揮兵器的普通災民,雙方竟也就這麽詭異的打成了平手。

江淮一行五十多人,且戰且退,就這麽邊打邊逃,足足僵持了將近四天的時間,眾人皆已有不同程度的受傷,且將近四天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雙方的精力,也都消耗到了極點。

最後,江淮帶人逃出了之前發現礦場的深山裏。

他私心揣測,如果那些人和礦場中的人有關系,那麽他們進了山,他們必定害怕礦場被發現,無論是擔心他們被逼進去,還是被他們自己煽動的暴.民發現,行動上多少都會有些束手束腳。

果然,進了山後,對方的追擊明顯緩了下來,眾人這才得以喘一口氣。

所有人都疲憊不堪的癱在林中,受了傷的人,玉骨正在緊急救治。

江淮用槍撐著自己,靠在一棵樹後,閉目喘著氣。

他的官帽早已在打鬥中不知道丟去了何處,發髻也被削斷,一頭長發淩亂的垂著,身上的緋紅色官袍,多少沾了些汙漬和血跡,臉上在沙棘林中被化出的兩道血痕,已經結了痂,但仍舊清晰可見,眼尾處還不知怎的被傷到,一片青紫。

他握槍的那只手,小臂至手背處被劃了一道,玉骨已經給他做了處理,包著白紗,但仍可見外滲的血跡。

將近四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疲憊和饑渴,已在此時徹底將江淮席卷,他靠在樹幹上,頭仰起來枕著,已覺自己似乎消耗到了盡頭。

他睜開疲累的眼,看了眼周圍,見眾人也都半死不活的。

他再次閉目,心間是說不出的沈重,來之前他已經意識到了岐州兇險,千算萬算的小心著,調查著,最後還是走到了這極為險峻的一步。

這一路來,若無榮婳和她帶來的人幾次三番的相助,他根本堅持不到現在,這四天也是大家齊心協力,方能堅持這麽久。

但是京城的人要到,恐怕還得十幾日,眼下已經到了這種時候,餘下的十幾日,他們這些人,恐怕根本撐不下去。

他不能拉著這麽多條性命給他陪葬,左右京城的人快來了,就讓他,成為岐州死在任上,最後的一位知州吧。

他不後悔科舉入仕,唯獨可惜這些年因著意見相左,沒和母親見幾次面,還有榮婳……遇到心動的人,還沒開始,就已是結束。

玉骨給受傷的人處理完傷口,避開一眾男子,找了棵矮樹爬上去,坐在了樹杈上,靠著休息。

江淮提了一口氣,朝玉骨走去。

來到樹下,江淮看向她:“玉骨姑娘。”

玉骨見是江淮,正欲下來,卻被江淮制止:“不必動,你歇著便是,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玉骨聞言便沒動,靜靜看著江淮。

江淮掃了眼周圍,確保不會被其他人聽見,方對她道:“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到了這種時候,我不能再拖著你們一起赴死。”

玉骨眉心微皺,似乎已經意識到江淮要做什麽。與此同時,她也很佩服江淮,身為上位者,到了這種關頭,他想著的還是保護其他人。

從這些日子的相處就可以看出來,玉骨是那種感情比較淡漠,同時又很理智的人,江淮便對她分析道:“就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我們堅持不到朝廷來人,如果非要死的話,死一個和死一群,我會選擇死一個,你明白嗎?”

玉骨眉眼低垂:“明白。”

江淮輕輕一笑,玉骨果然看局勢重過人情,說話毫不費力。他接著道:“曼陀羅花粉在你身上,等一下等我信號,勞煩你引他們入幻,等我離開引開追兵後,你再帶他們離開。”

“江大人是怕大家不肯走是嗎?”玉骨問道。

江淮點點頭:“只要我走了,你們就是安全的,短暫入幻也無妨。等你們出去後,將埋在知州衙門後院的那些卷宗和折子留底,秘密運出來藏好,等必要的時候,呈給聖上。”

玉骨心間嘆息,江大人身上的某些特質,當真和榮家人很像。若是他能平安活下來,日後和小姐定是能成為心心相印的一對。

可惜……若無小姐當日胡言亂語,就沒有他們二人如今的緣分,可卻也因此,江淮被外放岐州,二人的緣分又只能止步於此。為何看起來,會有種有緣無分的涼意。

玉骨眉心皺了皺,輕嘆一聲,方道:“好。”

江淮謝過,正欲轉身離去,卻被玉骨叫住:“江大人。”

江淮回頭看向她,玉骨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問了出來道:“可有什麽話,讓我帶給小姐的嗎?”

江淮聞言失笑,看了一眼樹林外初秋碧藍的天,說了句不那麽沈重的:“就說……今生無緣報答,來世若再相見,小姐可還願為在下一擲千金?”

話說完,江淮自己都笑了,隨後沖玉骨點一下頭,道:“就這樣吧。”不想說的太過於煽情,以免給榮婳未來開始新的生活造成困擾。

江淮離去,玉骨看著他即便疲累至此,卻依然挺直的腰背,未免為他們二人感到惋惜。

江大人值得,但他們小姐,卻還未嘗情滋味,在此處戛然而止,明天的初秋,小姐是否還會記得他。

但這世間的事,緣來緣去的,遺憾本就不值得遺憾,擁有也未必值得興奮。玉骨收回目光,靠回了樹杈上。

而榮婳,也終於帶著糧食趕回了岐州主城。

一到榮家鏢局,榮婳立馬就安排人維持秩序,先將運來的糧食運進鏢局中,讓人看守,再讓人在門外設立取糧點,按人頭登記造冊,以免一人多領,有人不夠,同時安排人騎馬巡城,奔走相告。

插著榮家旗幟的馬匹,在主城西城道上奔.馳而過,騎馬人高聲道:“鎮邊候榮府放糧,所有人前往榮氏鏢局領糧!”

與此同時,主城東城道、北城道、南城道,皆有掛著榮氏旗幟的人騎馬而過,同樣高聲厲喝:“鎮邊候榮府放糧,所有人前往榮氏鏢局領糧!”

剛開始,百姓們還有些震楞,但隨著他們一圈圈的通知,所有人眼裏接連燃起了濃郁的希望,領著一家老小,往榮家鏢局趕去。

有人熱淚盈眶,有人喜逐顏開,仿佛那榮氏鏢局所在之處,便是他們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越來越多的人,往榮氏鏢局門口聚集而來。

榮婳站在外面,騎在馬背上看著,有了之前河口村放糧的經驗,這次榮婳整個過程都安排的有條不紊,沒有引起任何騷亂,即便有人不守規矩,不肯排隊,想要搶糧,也幾乎是苗頭一起,就被鏢局的人彈壓了下去。

見放糧已經進入了有條不紊的階段,榮婳放了心,從隨她運糧而來的那群高手中,點了五十個人,命令道:“跟我走。”

馬上就要四天了,江淮他們,肯定已經撐到了極限,她得抓緊去救他們。

榮婳按照那晚的記憶,回到他和江淮分開的地方,一路順著地上仍舊清晰的足跡找出。

地上的足跡新鮮,幾百人經過的那種混亂很好辨認,一路往前走,到處都殘留著那種惡戰過後的混亂,不僅如此,地上的泥土裏,甚至還混著不少血跡,刀劍割裂的衣服碎片。

榮婳的心越提越緊,生怕找到他們的時候,已有人折損。

就這般尋著蹤跡,榮婳找到了深山附近。果不其然,剛到山腳附近,便見有不少身著平民服飾的人,守在山道的進出口。

但是基本也已經狼狽不堪,歪七扭八的坐在道兩旁,用手裏的工具,勉強支撐自己的身子。

而此時的深山中,稍微回了些力氣的江淮,看向玉骨,沖她點了下頭。

玉骨會意,微微抿唇,跳下了樹幹,取出曼陀羅花粉,朝那些離得最近的人散去。

看著與自己並肩作戰好幾天的人們,一個個入幻,江淮唇邊漫過一個欣慰的笑意,隨即提槍,轉身離去。

才走出數十丈,江淮便被在林中搜尋的人發覺,林中當即高喝聲起:“狗官!那個狗官在那兒。”

眾暴.民聞聲聚來,朝江淮追來。

江淮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引著人往山腳下而去,遠離李直玉骨等人在山中的藏身之地。

而山腳下的榮婳,正欲上前告知那些災民去領糧的事,卻忽見他們擡起頭,看向了山道上,隨即眼裏漫散過一絲恨意,再次手提兵器追上了上去。

榮婳見此,立馬意識到,他們可能是發現了江淮等人,跳下馬,便對眾人道:“跟著他們,上山。”

榮婳一身勁裝軟甲,拔出劍握在手裏,帶領著五十多名高手,朝山上沖去。

江淮已然是耗盡精力和力氣,山道又不好走,很快便被四面八方追來的暴.民追上,再次跟人正面刀槍交鋒。

許是真的累了,眼下他只覺每一下打出去,持槍的手都有些發麻,尤其虎口處,被震得生疼。

他漸漸卸了力,而一路上都在與他交鋒的幾個高手,也都在此時朝他圍了過來。

打了將近四天,雙方都殺紅了眼,江淮基本已經記住了那幾個人的樣貌。

大家現在的情況都差不多,那幾個人此時看他的眼神,感覺吃了他的心都有,本來以為是個隨便一巴掌就能拍死的文官,卻沒想到是個不好啃的硬骨頭,生生拖了這麽久,已然是被他逼得煩躁到了極點。

他們看見江淮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他們現在也不怎麽樣,但是他們人多,江淮又只有一個人,這一次江淮無論如何都得死。

如此想著,其中一人厲聲煽動道:“上!都給我上,殺了狗官。”

話音落,眾暴民持兵器揮舞著沖了上來,猙獰著,嘶吼著,那些高手也趁機持鋒利的刀刃朝江淮砍來。

江淮當即橫槍,擋在頭頂,死死撐住了七八把下了殺招的兵器。但整個人也卻因使勁全力,脖頸處連帶著太陽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左手上的包紮好的傷,更是因使力開裂,更多的鮮血滲了出來。

他眸光似噙血般通紅,一聲嘶吼,用盡全身力氣,將所有用槍擋下的兵器推了出去,而自己,也因為站立不穩,連連後退幾步,用槍撐地,方才勉強站住。

心在胸膛裏紊亂的跳著,他只覺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化成了虛晃的影子,像一個個鬼影,跳躍在他眼前。

看著那些繼續朝他沖來的身影,江淮仿佛覺得一切都慢了下來,或許他跟他父親,就是跟這個朝廷相克吧。

閃著寒光的刀刃已到了他的眼前,可他已經耗盡所有氣力。江淮扶著槍,緩緩閉上了眼睛。希望別死得太難看,他不想榮婳找到他的時候,壞了他在她眼裏的模樣。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耳畔傳來一聲慘叫,江淮睜眼,正見一桿玄身赤羽的箭,已經射.進了眼前那人的肩頭中,他手裏的兵器已經掉在了地上。

江淮一楞,隨即便聽數聲箭劃破氣而來的嗖嗖聲,離他最近的那些人,應聲陸續倒地。

身後忽然傳來榮婳的聲音:“全部住手!賑災糧已到岐州,爾等即刻離開,尚可領糧!若再造次,半顆糧食也見不到!”

江淮怔怔轉身,恰見榮婳就在山坡下,正眸色焦急的看著他,腳下急急往上走,朝他這邊趕來。

“哈……”江淮輕輕笑了出來,眼眶泛紅,漫上一層濕潤。

榮婳帶來的人,立時連威脅帶勸的讓災民去領糧。災民們鬧這一出,無非也是為了活下去,現在聽到賑災糧到了岐州,自然急急趕回,無心再理會江淮。

混在災民中的那幾個高手,見賑災糧到,災民撤退,也沒了理由繼續煽動,為避免暴露,只能混在人群中,不甘心的悄然離開。

“江淮……”榮婳著急喚他,費力攀爬,朝他走去。

她的目光,一直仰頭看著他,他一身緋紅的官袍,廣袖垂落,單腿曲起踩在身側更高的小坡上,右手持.槍背在身後,槍頭斜著指向地面,鮮紅的纓和他淩亂披散的長發,一起在微風中清揚,細細的發絲纏在他左臉的劃傷上,臉色蒼白,仿佛一碰即碎的玉塑美人。

他就站在那裏,靜靜的望著她,眸光似墜入幻夢般纏在她的身上,仿佛看見了這世間永遠不可能出現的絕世美景。

榮婳終於趕到了他的面前,江淮不自覺地擡手,榮婳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急急道:“我買糧回來了,和一批賑災糧數目相同的糧,他們退了,我救下你了,你還好嗎?受了傷嗎?”

江淮一句也不想回答,只直直的望著她,伸手攬住了她的脖頸,朝她唇上吻了下去。

可他的唇,堪堪碰到榮婳的唇鋒,便從她唇上擦過,下落,整個人軟到在榮婳懷裏,徹底失去了意識。

“江淮!”榮婳一聲驚呼,連忙緊緊抱住了他,可暈過去的人極重,她根本抱不住他,順著他下墜的力道,跪倒在地上,將他上身抱在懷裏。

江淮躺在榮婳懷裏,側臉枕著她的肩,眼眸緊閉。

榮婳急道:“來人!來人!回城,請大夫。”

隨行而來的人,連忙趕過來,從榮婳懷裏接過江淮,將他背在身上,連忙朝山下趕去。

榮婳即刻安排人,去找李直玉骨等人,隨後便跟著江淮離去。

回去的路上,江淮被人帶著騎在馬上,在一位雄壯的漢子的懷裏,人又沒有清醒,就那樣枕在人家的肩上,被人家護在懷中。

那漢子看了看懷裏傳說中未來的姑爺,不由咽了口吐沫,要不是剛才親眼看見他持.槍的英姿,眼下他都要懷疑這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臉色蒼白,還帶著傷,頭發散落正好遮住了棱角分明的頜骨,五官精致的像是畫上畫的,還這麽脆弱的躺在他懷裏,漂亮的像個女人。

對,沒錯,就是漂亮!能和他們大小姐站一起比美的程度。

那漢子身為一個男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現在的江淮。

榮婳跟在一邊,一會兒看看江淮,一會兒又看看身後。滿心裏焦急,一面擔心江淮會有事,一面又擔心李直玉骨他們,整個人在馬背上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回到榮家鏢局,他們避開前面的放糧隊伍,從後門進去,將江淮擡進了屋裏,立即請了大夫過來。

江淮躺在榻上,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榮婳憂心不已。好不容易等著大夫來了,榮婳連忙拖著大夫就到了江淮身邊:“快給他看看,看好了不會虧待你。”

那大夫一見江淮的緋色官袍,心中當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們這小地方,五品以上的官,唯有知州。莫非這榻上的漂亮到令人失神的男子,是剛剛上任不久的江知州?

大夫當真驚了下,連忙伸手給江淮搭脈。

半晌後,大夫轉身對榮婳道:“小姐莫要憂心,江大人無礙。感染了些風寒,又過於疲累,讓他好好睡一覺,醒來吃兩幅藥,再吃頓飽飯就無礙了。”

榮婳大大松了一口氣,對身邊人道:“照顧大夫,等下李直等人回來還要看。”

說著,榮婳直接出了門,朝著他們回來時的路張望,急得在門外來回踱步。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方才見李直玉骨等一行人,烏壓壓的回來。

榮婳喜極,連忙朝他們跑了過去,上前一把握住玉骨的手腕:“你們可還好?人都在嗎?有人受傷嗎?”

李直等人哈哈笑了起來,聲音裏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李直喘著氣道:“大小姐別怕,兄弟們全部囫圇個的回來了,衙門裏的捕快大人們也都平安無恙,就是都受了些傷,但都是小傷。”

榮婳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眼眶中不由漫上了淚水,連連扶著心口道:“太好了太好了,都沒事,都沒事。走,快回去,鏢局裏請了大夫。”

說著,忙牽著玉骨的手,帶著眾人往回走。

榮婳側頭問玉骨:“玉骨,你沒事吧?”

玉骨笑著搖搖頭:“小姐放心,比起我以前吃過的苦,這不算什麽。”

榮婳聽罷,嘟了下嘴,松開她的手,該抱住了她的手臂,道歉道:“對不起,我怕他們用毒,只能讓你跟著一起去,幸好你們都沒事。”

玉骨鮮少笑,但是對榮婳,卻不吝嗇笑容,她淺淺一笑,說道:“小姐哪裏話?我是小姐的人,自然該聽小姐吩咐。更何況,我們是一大堆人,小姐是一個人走的,比我更危險。”

榮婳聞言,腦袋枕一枕玉骨的肩頭,說道:“你最好了。”

玉骨笑:“榮家對我有再造之恩,小姐以後不要再和我說這麽見外的話了。”

“對!”榮婳笑:“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玉骨聽著心裏一暖,低眉想了想,對榮婳道:“小姐,江大人為了救我們,今天又一次引開了所有人。”

“所以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是一個人。”榮婳這才恍然。

玉骨點點頭,正想對榮婳說江淮讓她帶給她的那句話,但是話到嘴邊,轉念一想,眼下江大人平安活著,再說這個話,可能不吉利。既然他沒死,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是等江大人醒來,自己再去和她說吧。

念及此,玉骨沒多嘴,只道:“小姐,江大人勇敢有擔當,值得。”好好珍惜!她見過那麽多醜陋的東西,實在是知道這樣的人有多難遇到。

只是他們小姐運氣太好,頭一個下血本用心的人,就是江大人這樣的男子,也不知會不會錯以為天下男子都如此,而失了珍惜的心。

果然,榮婳沖她一笑,得意道:“我也勇敢有擔當啊,你知不知道,我那晚和你們分開,都發生了什麽?”

話音落,沒等玉骨回應,榮婳便自顧自講起了自己這一路的遭遇。

玉骨輕嘆,哎,有些事,還是得自己經歷過後才能明白。

回了鏢局,榮婳忙叫大夫給受了傷的人治療,又命廚房做飯。玉骨沒受什麽傷,榮婳按著她吃了東西之後,又把她押進房裏,讓她去睡覺休息,自己則去屋裏繼續看顧江淮。

房中只剩下榮婳和江淮兩個人,屋裏的椅子都搬出去援助傷員了,榮婳只好坐在了塌邊的腳踏上,伸手打了個哈欠。

這幾日她也是不眠不休的趕路,確實也累壞了,但是江淮還沒醒呢,趁還有精神,再陪他一會兒吧。

想著,榮婳看向了江淮,她這才註意到,今天的江淮,雖然很可憐,但是看起來好好看啊。臉上的傷,不僅沒有破壞他的俊逸,反而讓他多了份一觸即碎的美感,和平日裏看起來完全不同。

榮婳看傻了,有些沈迷美色不能自拔,下巴不自覺搭上了塌邊,大眼睛定定的看著昏睡的江淮。

她忽然想起今天在山上剛看到他時的樣子,他穿著官袍,散著頭發,持.槍站在那裏的樣子,真的俊逸的不得了。她當時滿心裏擔憂,全然沒有留意別的,現在回想起來,那個畫面,真是值得一副畫呢。

如此想著,榮婳愈發喜歡他,江淮這樣貌,以後無論帶到哪裏,都很能給她長臉。

榮婳念頭剛落,不知江淮夢到了什麽,眼皮輕微的顫了顫,覆又恢覆了平靜。榮婳看著他覆在眼瞼下鴉羽般的長睫,忽地咬唇,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撥拉了幾下他的眼睫毛。

江淮似是感覺到,眉心輕微的皺了皺,榮婳咬唇笑,又使壞的上去撥拉了兩下,這次他眉心皺得更深了些。

榮婳忙收回手,偷偷的笑了,覺得腦袋有些昏沈,側頭枕在了自己手臂上,閉上了眼睛。

腦子裏卻還在想著今天剛見面時候的事兒,江淮暈倒的時候,嘴唇好像碰到她的嘴了,這不是只有夫妻之間才能做得事嗎?碰都碰到了,等江淮醒了,再不答應婚事,可就真的過分了吧。

如此想著,榮婳就這樣爬在江淮塌邊,昏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整個鏢局安靜下來,久到天外月色西沈,江淮方才迷迷糊糊的醒來。

昏黃的燭光鉆入眼睛,隨著意識漸漸歸位,那快燃盡的蠟汁堆滿根部的燭臺,清晰的映入眼簾。

江淮深吸一口氣,今日的一切一點點的回到腦海中,正欲起身去找榮婳,可他剛一垂眼,卻正見榮婳爬在他的塌邊,睡得安靜,像只蜷縮在身邊毛絨絨的小貓。

江淮的心一下提了起來,隨之一起蘇醒的,便是翻湧在心間,如浪般席卷而來的濃郁的愛意。

他呼吸一落,唇邊笑意起,從薄被中取出胳膊,緩緩伸手,最終握住了榮婳搭在塌邊枕著手臂的那只手,緊緊握住,眼角有溫熱的液體滑落,滴在枕上。

這一刻他心中清晰的明白,這一生娶的人如果不是榮婳,那麽所有的一切都將黯然失色!

見過月華如練,如何再言星芒亦好?

最初他想,如果查到定國公府的案子和榮陵的死有關,那麽能遇見過榮婳,也是回憶中一道值得懷戀的風景。

那時的他,能坦然的面對可能會有的失去,坦然的欣賞她,坦然的接受最不好的結果。

後來他又想,如果最終不能在一起,該是一件多麽遺憾的事情。

可時至今日,他已是無法接受生命中沒有她。

他終於明白,之前的那些所謂的坦然,不過是因為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深的喜歡著她。當愛意洶湧在心間,什麽坦然,什麽失去後的回味,根本都無法接受。

一想起榮陵的死可能還和定國公府有關,想到她知道後可能會有的反應,江淮的心被刮得生疼。

想起未來可能會失去她的結局,他忽然想,若不然不查了,過去了十七年的案子,不查了,他就一輩子只當自己是江淮,是江家的人。陸家的事與他無關,他是不是就能無所顧及的和她在一起了?

江淮面色依然蒼白,雙唇更是慘白幹裂,可他似是覺察不到,就這樣半撐著身子,握著榮婳的手,像再也見不到了一般看著她。

而就這時,江淮忽見榮婳眉心蹙起,在睡夢中輕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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