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學校並不枯燥，白日裏有許多學生在校園裏穿梭，朗朗的讀書聲從校園傳出來，直傳進大山裏，漾起些細密的回音。

學校雖然不大，但也分了初中部和小學部，坐落在小山村裏，周圍農村的孩子們都在這一所學校讀書。

好不容易等到周五，寄宿的初三學生各個都雀躍不已，老師們知道他們的想法，也不過分為難，早早的把知識點講解清楚，讓他們早些回家。等到下午六點，平日熱鬧的學校變得安靜下來，只有零星幾個實習老師穿梭在校園裏。

“楚老師，吃飯去？”辦公室裏，一個戴著眼鏡的老師招呼著前桌的人，一個聲音脆脆的應道:“好嘞，等我一分鐘。”說罷講桌上還未批改完的作業疊好，起了身。一身天藍色的套裝，長發被高高紮起，她自己都活像個高中生，正是那日跟安叮通過電話的楚笑。

兩人結伴走出辦公室，朝學校食堂走去，楚笑一臉興奮的說:“周老師，不知道今天吃什麽好菜呀！”跟她同行的周老師哈哈笑了，打趣她道:“在這農村學校適應的這麽好的實習老師，你還是頭一個，看你天天精力滿滿的，真是羨慕啊！”

“哪有，我剛來的那一個星期也不習慣呢，晚上差點沒躲在被子裏偷偷的哭！”說起剛來的那一周，楚笑自己都覺得好笑，可能她哥楚恒已經被她煩死了，都打算來接她回去了，可一聽他要接自己回去，楚笑的倔勁又犯了，死活不許他哥來。過了那一周，逐漸熟悉了學校的環境之後，她又開始如魚得水了，天天和學生們玩成一片，到不像個老師了。

食堂照例是兩葷一素，學生們不在，打飯菜的窗口對面是空蕩蕩的桌椅，排列的整整齊齊的。楚笑邊吃邊和周老師聊天:“周老師，你說平時學生在的時候覺得他們吃飯跟狼似的，不搶還吃不著，如今他們回去了，就這麽幾個老師吃，又覺得好沒意思哦！”

“可不是嘛，天天看著的時候覺得太鬧騰，這看不見了，又覺得太清閑。”周老師很讚同楚笑的話，她比楚笑多待了兩年，這種感覺更甚。

兩人邊聊邊吃，吃飽了之後提議去學校裏溜達一圈消消食。操場很大，只是不像城裏的學校，用的是優質橡膠跑道，這所學校的操場是當初校長組織孩子們收拾過的，跑道兩旁栽了很多小花，中間的水泥坪幹幹凈凈的很平坦。

“其實，這學校也挺好的，比起城裏有些學校的奢靡之風，這學校的校風很好，學生自己動手收拾出來的，總會愛惜幾分。”楚笑邊走邊感慨，她見過開學那天學生們的大掃除，每個班分配了任務，小小的孩子們扛著笤帚幹勁十足。

周老師點頭，接過話頭:“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回調的原因。”她參加過市裏的考試，也通過了，可臨走的那天，原本在休暑假的孩子們突然來了她宿舍門口，每一個都用真摯的眼神望著她，讓她一下就舍不得走了。

楚笑微微笑了，彎下腰摘了一朵小花，操場那頭是教學樓，如今黑洞洞的，學校裏教學樓總共就三棟，成品字型排列。教學樓的後頭是宿舍樓，男生一棟女生一棟，如今那邊都沒有什麽人，靜悄悄的。宿舍樓後頭是山，平日沒什麽人，只有上學時候學生們會趁著體育課偷偷上山玩一會。看久了那頭黑洞洞的窗口，楚笑竟然覺得胳膊有些涼。

“周老師，回去吧，我還的把作業批改完，明天好睡個懶覺。”楚笑笑瞇瞇的挽著周老師的手朝辦公室走，每到周末，她的膽子都有點小。

周老師起了心要嚇嚇她，故作神秘的跟她說:“你不知道，這個學校的故事可多了。”說罷，神秘兮兮的看了楚笑一眼。

楚笑強撐著故作好奇道:“是麽是麽？有多神秘？”古怪神秘的事情她也沒少看，讀書時候，鬼故事也沒少聽，平時不覺得，可現在人少，又到處黑漆漆的，難免心裏有些發毛。

“據說啊，這個學校最開始，是一片亂葬崗，那時候土匪在這盤踞，又恰逢戰亂，遇到過往的人搶了就殺，殺完，就這麽橫七豎八的堆在這，後來這一片就沒人來了。”周老師不愧是教語文的，這幾句話一描繪，楚笑腦子裏就蹦出無數的畫面來。

“啊，你肯定是騙我的。”楚笑越想越覺得心裏毛毛的，尖叫一聲恨不得整個躲進周老師懷裏。

周老師哈哈大笑，然後說:“我可沒騙你哦，你不信可以去問問，這地方還有個地名叫殺人砣。說的呀，就是當年土匪在這。”為了佐證自己的觀點，周老師又道，“不然你以為為什麽這裏要建學校，還不是因為需要學生們的正氣來壓一壓。”

“哎喲，我信了信了，周姐姐，周老師！人民教師怎麽能拿怪力亂神的事情嚇人啊！”楚笑一疊聲的求饒，快步小跑著進了辦公室，啪啪啪幾下把辦公室的燈全開了，這下燈火通明，總算沒那麽害怕了。

“故事還多著呢，廁所的，宿舍樓的，後面山裏的，就怕你聽不完。”周老師邊笑邊拉開椅子坐下，她當初來，也是被這些故事嚇到過的，今天起了心思，就逗逗楚笑，沒想到把她嚇了個夠嗆。

楚笑猛地喝了一口水，喘口氣道:“我的親姐啊，你可放過我吧，這兩天你得陪我睡，最好連上廁所都陪著我！”周老師點頭稱好，兩個人收起玩鬧的心思認真的批起作業來。

工作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一眨眼就九點了，其他留校的老師不知道去哪裏消遣了，只餘楚笑和周老師還在辦公室，楚笑收拾好自己的辦公桌，叫了周老師回宿舍。

外頭黑漆漆的，還有一絲初秋的涼意，走在空曠的校園裏，兩人打著手電筒，腳步都有些快。突然，楚笑的手機叮鈴作響，是個陌生來電。

“楚老師，我是初三三班的夏老師，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電話那頭是個溫柔的女聲，楚笑應聲之後，那頭又說，“是這樣，我們班有個學生放學這麽久了還沒回去，家長到處找了也沒找到，我現在在A市一時也趕不過來，能不能請你幫我去看看，他的家長很快就過來。”

原來是這麽一件事，學生這麽晚沒回家，家裏人也是挺著急的，初三的孩子應該是寄宿生，楚笑忙答應過來，掛了電話才想起，這黑燈瞎火的。

“周姐姐，這事可得拜托你跟我去看看了。”楚笑一本正經的看著周老師，想著學生的事大，周老師也沒推脫，兩人決定先去宿舍樓看看。

教學樓黑漆漆的，只有樓梯間的感應燈明明滅滅，教室裏應該沒什麽人，兩人徑直來到宿舍樓，倒是有幾間宿舍亮著燈，兩人互望一眼，決定上去瞧瞧。

二樓三樓的燈都是走的匆忙的粗心學生忘記了關，只有四樓最盡頭還有一間宿舍，楚笑為了緩解一下壓抑的氣氛，說道:“看來得給學校提個建議，周末得把宿舍樓斷電，遇到這麽些小糊塗蛋，不知道得浪費多少電呢！”

周老師點頭稱是，兩人沿著樓梯往上走，樓下已經變得烏黑了，大約是之前的鬼故事讓彼此心裏都有些發毛，兩個人互相挽著的手都有些發緊，根本不敢朝黑洞洞的寢室裏看。

宿舍樓很安靜，後山的鳥叫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很快，兩人來到四樓盡頭。樓道裏的感應燈似乎壞了，楚笑連連跺腳都沒有反應，裏頭似乎有人影在動，兩人對視一眼。

楚笑大聲問道:“裏頭是不是還有學生？老師是過來找人的！”到底是男生宿舍，她不太敢直接沖過去敲門，萬一人家衣冠不整呢？沒有人回應，這到讓她有些尷尬了，裏頭明明有人影在晃動。

楚笑跟周老師對視一眼，決定去窗邊看看，這一眼，卻嚇得她肝膽俱裂！

裏頭那個在動的人影，分明是一個上吊的學生，瘦小的學生不知從哪裏找了一根粗麻繩，吊在宿舍的風扇頭上，楚笑探頭看時，正看到他轉過來的臉，滿臉通紅，舌頭都微微伸出來了，而一雙凸出的眼，正鼓鼓的望著楚笑，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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