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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星河第九(4)門都被你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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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星河第九(4)門都被你焊死了……

天地間一片沈寂,風聲、樹影、山巖,目之所及,皆在塵埃中靜了下來。

盈盈月色淌在了金色的湖底,又被厚重的雲層逐漸遮去。

阮瀟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一把推開盛雲起,咳嗽了兩聲。

“這什麽東西燒糊了呀!”紅螺捂著嘴,將方才跳上了自己肩頭的巨蜥推了下去。

巨蜥小心地踮著腳尖,察覺到地面地溫度並不滾燙之後,才放心地松開了抱著尾巴的手。然而尾巴一掃,尖端碰觸到湖面,登時“滋”地一聲,疼得他瘋狂跳腳。

息然溫柔地擁著白襄,輕聲道:“那是魔湮滅時的氣味。”

就跟燒焦了一樣,連灰都不剩。

紅螺笑道:“君上說得是。我就說怎麽有些熟悉呢,原來是幾十年前聞到過。那還是當年上星君的時候呢。”

躺在湖底的玻璃珠子一溜煙兒滾到了阮瀟跟前,被毛絨絨的爪子一把摁住。

水麒麟好奇地打量著,甚至還試探地舔了舔。那玻璃裏頭,似乎有個小人兒在敲著墻壁說些什麽。

就在水麒麟要嗷嗚一口吞下之時,被阮瀟抓住了額上的角,硬生生從它嘴裏拿了出來。

只聽小刀拖長了聲音抱怨道:“好熱啊,你們那兒不會要毀滅了吧?”

“方才讓你出來你又不動,沒被熱死吧?”阮瀟仔細端詳了一番。

小刀抱著手,自暴自棄地癱坐在城樓上,看起來也沒什麽大礙。

阮瀟將玻璃珠子裝回了乾坤袋,和仍舊對九層宮秘境無比垂涎的水麒麟對上了視線。

麒麟獸猙獰的面目此刻竟然透著一股憨氣。

盛雲起慢悠悠地嘆了一聲。到嘴的魚肉跑了,真是有些遺憾吶。這家夥若曾是上星君的坐騎,現在都指不定什麽年紀了。

嘖。肯定不好吃了。

水麒麟被他盯得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阮瀟幾分。

“這當真是水麒麟?”白襄甜潤的嗓音傳來,撲到了毛絨絨的異獸身上蹭了蹭。

水麒麟還想退,但紅螺和巨蜥立刻將它圍住,上下其手。它可憐巴巴地往阮瀟身上拱了拱。

阮瀟攤開手,示意它自求多福。

偃甲獸也蹭了過來,乖巧地趴坐在了地上。只是可惜了那塊白玉,如今只剩下一只角孤零零地立在腦袋上。

阮瀟撫摸了一番,將它引給了息然。

“這部分我再來修,或者你下次看望白襄時帶到大荒山吧。”阮瀟笑道。

“無妨,”息然如今長高了不少,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連說話的語氣都比過去要成熟了許多,“就這樣也很好。”

“對了,你們想要找的東西是那個吧?”

阮瀟和盛雲起循著他的指示,發現熔化的黃金並未填滿湖底所有的空隙。更準確地說,是沈重的黃金將整個湖底往下壓了一部分,露出了東南角的一截欄桿。

欄桿後側的角落裏,原本的墻面早已不在,只有一只漆紅的盒子躺在裏頭。

“這位客官,咱們這東西名為冰肌玉膚丸,可保容顏永駐,貌若天仙——”扭著腰肢的鶴族女子美目盼兮,拉著經過的客人衣袖。

饒是這幾日在各族妖怪的調戲下,陳凡挈已經習慣了些,此刻亦不由面上泛紅。他清了清嗓子,問道:“那比之大荒山的美容養顏丹如何?”

鶴族女子一聽,臉色頓時冷了,語氣疏離:“你看便是,提別人的東西做什麽。”

隨後扭過頭,又忙著招呼別的人。

陳凡挈摸不著頭腦,在展銷會來來往往的人族和妖族中新奇地左右環顧。好不容易他才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了一個武器攤處,那一雙招風耳的老板正與面前的女子相談甚歡。

“桫欏師姐!”他大喊了一聲,興高采烈地沖了過去。

武器攤對面,白襄挑了一只血紅的玉佩,沒有理會叨叨的狐族青年,將玉佩系在了息然腰間。

忍冬和若若則盡職盡責地守在了分給大荒山的地方,既要給有興趣的顧客介紹偃甲獸,還要發一本最新的《奇物研究》,忙得不可開交。

預先備好用來放訂單的臺上竟還多了幾份刊物稿件。

盛雲起遠遠地看著,心滿意足。側頭時,見身旁的少女似乎仍舊在想心事。她捏著腰間的乾坤袋,生怕丟了,裏頭可裝著他們這一趟最重要的東西。

相比之下,盛雲起雲淡風輕。

“怎麽還不滿意?”他撥開了阮瀟額前淩亂的發絲。

阮瀟似乎還沈浸在方才的情景中,這才回過神,語氣十分懷疑:“我們真的打贏boss了?魔族不會再覆出了吧?可是按你說的,現在沒有boss了,那白襄怎麽辦?”

盛雲起被她問得一楞,無奈地笑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

“門都被你焊死了,還想這個做什麽。”

“同塵君!”忍冬急急地將他們倆拉到了大荒山的展位上。

此時,這展位邊已聚了不少人,其中有各家仙門的弟子,亦有妖族中人。

只見剛剛好全的白維正在與一只有鹿角特征的精怪爭論。

“大荒山的劍穗哪裏比得上我們清陽谷的?這不過就是他們用來督促弟子勤加練習的工具罷了,我們清陽谷的劍穗可是有雪蠶絲的,能助人修行。”

那鹿妖翻開了《奇物研究》,指著上面的一篇文章道:“你看這兒,人家都說了,雪蠶絲對修煉毫無功效,不過嘛數量多到用來做衣服的話,夏天倒是會涼快不少。”

人群中頓時爆發了一陣哄笑。

白維紅著臉,底氣頓時就弱了下去:“他們說沒有就沒有麽,這可是我們清陽谷研究了多年才得出的,不能只信他們一家之言。”

“喏,我這兒的《怪物研究》上也得出了差不多的結論。”一個陌生的仙門弟子道。

忍冬湊過去瞄了一眼。

“《怪物研究》嘛,就是我們幾個小門小派自己編撰的刊物,”那位修士擺手道,“但絕不是抄襲《奇物研究》,你們看,我們發表的東西也不一樣。雖然說,資金有限,研究之課題亦不是特別新鮮,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圍觀的人裏有人立刻指出:“這不就是蹭熱度的盜版?同塵君,你說是不是?”

那修士擡臉一見,同塵君正笑盈盈地站在面前,立刻行了個禮,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然而他卻聽見對方說:“非也。制作刊物乃是自由,分享自己的發現亦是有益之舉。瀟瀟,你說是不是?”

低沈的嗓音帶笑,一聲“瀟瀟”聽在眾人耳朵裏,倒顯出了幾分寵溺的意味。

阮瀟頓時頰上發燙,也不看他,只道:“《奇物研究》上發表的刊文初衷是有此興趣者分享和討論,事物的本質難以琢磨,也常有變化,因此只是一家之言,不能說所有的結論都是絕對正確的。更不能在看之前就定論《怪物研究》的發現要差一些。”

“知識本來就是沒有界限的,更談不上只有特定的人說的才是最正確的。制作這樣的《刊物》若能讓大家平日裏都更加留心周圍的事物、註意觀察規律,那才是極好的。”

捧著《怪物研究》的那名修士渾身一震,長舒了一口氣,不由露出了更加敬佩的眼神。

“對了,近日修真界學術委員會正在廣募課題,諸位若是有興趣,不妨簡單寫一頁紙,申請的研究資金從一萬金銖到五百萬金銖不等。”

旁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人眼睛發亮,立刻來了興趣:“五百萬?”

盛雲起慢悠悠地點頭:“你沒聽錯,最高額度就是五百萬。不過要求也甚為嚴格,公平起見,是由學術委員會的成員投票決定的。”

他淡淡一瞥,補充道:“《怪物研究》或者是任何其他刊物相關的內容都可以,當然了,研究結果會優先發表在《奇物研究》上。”

四下七嘴八舌,不是在思考怎麽花這個錢,就是在琢磨到底哪個點子好。

白維此時有些繃不住了,語氣發虛地酸道:“那又如何,還不是為了最後賣東西給顧客,好賺更多的錢。大家都是賣東西,怎麽大荒山就要高貴一些。還說什麽,說我們清陽谷賣的劍穗拉低了整個修真界的水平。說得那麽冠冕堂皇,不就是在排除異己。”

他一邊說,視線往一旁瞧去。

盛雲起盯著他,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後方一個捏著手杖的男子。然而那男子身軀高大,氣度非凡,就算刻意易容過也能看出軒昂氣宇。

似是註意到了盛雲起的眼神,那男子仍舊一動不動。

盛雲起微微勾起唇角,沒有多話。

不等其他人發話,那先前與他爭論的鹿妖便頭一個反對:“人家都說了,刊物是為了分享知識,才不是為了賣錢。若照你說的,那幹嘛不直接將今天展銷會的東西印在書冊上,還非要挑幾個與研究相關的放在附贈的子刊上?”

白維被他懟得半天說不出話,“反正”了半天,也沒個完整的句子。

最終,他訕訕道:“大家都是顧客,你買你的,我買我的,不必刻意抹黑彼此。”

“這位小友說得不錯,和平相處才是生財之道。”盛雲起悠悠道。

白維立刻接上了話,不甘示弱:“你們看,同塵君都這麽說了,賺錢才是最重要的事,這才能讓我們也當顧客去買人家的東西。”

“此言差矣。”

阮瀟本還在想事,被盛雲起這麽斬釘截鐵的一句喚醒了般。

仙君的眸如潑墨,眉目似畫,溫潤而平和。

“修真界三千仙門,從未聽聞有人稱別人是顧客。我們只是修真者罷了,”他語氣溫和,卻是不容置疑,“世間有修真者,有凡人,亦有神魔鬼怪,這是所求之道賦予我們的身份,是差異之處。”

而“顧客”則好像將所有人都放在了平等位置。

仿佛在說,若你買了這樣東西,是妖是鬼還是人都是一樣的。

而事實上,阮瀟深知,這是強行抹平了存在的不平等。

她輕輕挑眉。

這人談錢的時候一副無可厚非、來去自如的模樣,講起世間道理時亦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

盛雲起緩緩道:“如果作為一個修行者,將自己看作顧客,那所修的道是何物,難不成還有金銀之道?若真如此,恐怕是有一個誤解。世上金銀萬千,看上去可以幫助你度過一時的難關,而實際上,你所修的道、所求的世界真想大義,至少和你想買的東西一樣重要。而這些,正是付你傭金、賣你的東西的人想要看到的。”

“他們可以潛移默化地改變你修的道,讓你在所有的時間和空間裏疲於奔命。”

他環顧了一圈人群,輕聲笑道:“展銷會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想讓大家找到需要的東西,或者說,幫助各位找到能夠更快解決麻煩的方法。”

也正因如此,每一次偃甲獸的拍賣上,都會寫明不接受分次付款,也完全按照仙門的喜好定制——把合適的東西以他們希望的價格送到合適的人手裏。

僅此而已。

人群沈默了片刻,頓時掌聲雷動,歡呼雀躍。白維怔在了原地。而人群邊緣處,撐著手杖的男子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盛雲起嘆了口氣,他已經足夠委婉了。

但有些話,只能說給能聽懂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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