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聽到清脆響亮的成交二字，險些喜極而泣。

他苦口婆心勸了一周，都快心灰意冷了，事情竟然峰回路轉。

【所以你準備先找哪個兒子？】

顧禾被問住了。

在領養兒子們前，她自認為能一碗水端平，但隨著相處時間日益增多，她才意識到，手心手背都是肉，是最大的謊話。

領養老大時，她的日子過得相當捉襟見肘，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別說再養活一個孩子，所以對領養事宜猶豫不決。

但老大淚眼婆娑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哭出了鼻涕泡，看到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瞬間心軟，把老大帶回了家。

從此，母子倆相依為命。

她靠著半吊子風水相術招搖撞騙。至於老大，因為性格伶俐乖巧，因緣際會下，去了劇組跑龍套。

即使不願意承認，但顧禾也沒辦法欺瞞自己，私心裏，她最偏心、最寵愛老大。

“先找老三。”

【老大一定……】

系統的調侃聲戛然而止，【老三？】

顧禾的情緒瞬間低落，“恩。”

老三從小就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一直通過藥物去壓制，他的世界除了學術研究就只有她，顧禾心裏發酸，“作為一個敏感又充滿智慧的孩子，他分不清現實與虛幻，所以極易受刺激而導致情緒失控，嚴重的精神疾病已經摧毀了他。”

縱然不願意去想，但老三自殺的記憶實在太清晰，清晰到讓她絕望。

顧禾緩緩地蹲下身，試圖緩解心臟的鈍痛，“我想盡快見到他。”

她不知道老三穿越過來時有沒有帶著記憶，如果帶了，本就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他，一定會對這個世界充滿惶恐。

想到老三空洞抑塞的模樣，顧禾渾身顫栗，她壓住覆雜的情緒，重覆道，“我想盡快見到他。”

“我什麽時候可以做任務？”

系統心虛的不敢說話。

他只是想騙顧禾做任務而已，沒想過讓她擔驚受怕。

希望將來顧禾母子齊聚一堂的時候，她能看在兒子們有出息的份上，饒他狗命。

【我盡快。】

門鈴再次響起的時候，夜幕已經低垂。

顧禾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然在衣帽間裏呆了一整天，怪不得渾身腰酸背痛。

她站起身，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然後蹬著拖鞋就去開門。

“璐璐姐？”

顧禾懷疑自己眼花了，她又定睛一瞧，才錯愕道，“你怎麽來了？”

童璐璐長相明艷昳麗，下巴微尖，此刻不茍言笑，略顯淩厲，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顧禾，一言不發地走進屋內。

顧禾：？

站在原地琢磨了好一會兒，她實在沒想明白，只能先跟著進屋去。

童璐璐直奔衣帽間。

包包、禮服均用防塵袋分隔開，鞋子上的灰塵被擦拭的幹幹凈凈，裝在透明鞋盒裏，挨著墻邊疊放，防塵袋和鞋盒上都貼著小紙條，上面標了售賣的價格。

見狀，她眼神凝住，心頭的郁氣忽然消散了許多。

“不是拿了120W，還缺錢？”童璐璐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語氣難得柔和了些，“是真的要賣？”

繼退圈聲明後，她再次在熱搜上看到顧禾的話題，第一反應就是顧禾又要作妖了，這才怒氣沖沖地過來，誰想，是冤枉了顧禾。

顧禾懵，“你怎麽知道的？”

童璐璐對上顧禾茫然又無辜的眼神，被氣笑了，“某退圈女星窮困潦倒，閑魚大量上架私人物品的八卦鋪天蓋地，你還問我怎麽知道的。”

顧禾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大火氣，只皺著眉頭問，“和我有什麽關系嗎？”

閑魚是個二手閑置物品買賣的平臺，她出售閑置物品，完全合情合理，“我哪裏錯了嗎？”

童璐璐噎住。

既然顧禾已經退圈，八卦談資的確影響不到她，你情我願的買賣就更沒法置喙。

這次她的確沒錯，錯的是自己。

可童璐璐在顧禾面前強勢慣了，就算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也拉不下臉道歉。

一時間，氣氛愈發冷淡。

她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炸雞盒還有啤酒罐上。

為了保持身材，顧禾從來不會吃這些高油高熱量的食物，童璐璐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問，“真退圈了？”

顧禾明白，這是作妖太多的後遺癥，除了日久見人心，短時間內別無他法。

她挨著童璐璐坐下，發自肺腑道，“娛樂圈魚龍混雜，再混下去，怕是連骨頭渣子都不剩啦。”

聽到這熟悉的輕快語氣，童璐璐忍不住擡頭。

她比顧禾大六歲，兩人一起在孤兒院長大，感情非同一般，顧禾還救過她的命，所以她掏心掏肺對顧禾好。

只是，感情是經不起消耗的。

“璐璐姐，一直以來我都只看得見你的風光，我羨慕你，嫉妒你，所以才央求著你帶我進娛樂圈。”

顧禾十分感慨，童璐璐是個相當有韌性的人，從路人甲到收視女王，成名之路荊棘密布。

而她，借著童璐璐這股東風，被江孜簽約，第一部 出演的電視劇就是女二號，起點已經令無數新人仰望，可她尤不知足，“我總覺得所有的好資源都應該給我，可事實上，我沒有精湛的演技、沒有天籟的嗓音、也沒有積極的態度，所以是憑什麽呢？”

“我也不能總吸你的血吧。”

童璐璐又驚又疑，顧禾忽然這麽懂事，實在是讓人不適應。

但更怕顧禾懂事不了多久就固態萌發。

她再次沈默。

顧禾用力握住了童璐璐的手。

世間遍布因果。

在時間上，因果遍於過去、現在、未來；在空間上，一切事物皆受因果支配。

她占用了顧禾的身體，重新獲得了生命，就已經染上了因果。這種異時互存的因果關系，非常錯綜覆雜。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達成‘顧禾’的願望。

‘顧禾’是個任性且矛盾的人，一邊肆無忌憚揮霍著童璐璐對她的真心，另一邊卻惶恐不安，就怕有一天童璐璐對她棄之如履。

可世界上哪有這麽便宜的好事。

‘顧禾’的人際關系相當簡單，除了童璐璐，還有孤兒院的院長奶奶，替她維護好這岌岌可危的關系，也算全了部分因果。

童璐璐眼瞼低垂，餘光只瞧見顧禾滿眼的期盼。

她忽然記起，小時候犯了錯的顧禾就喜歡這麽看她，水汪汪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似的，撫平了她滿心的憂慮和怒火。

童璐璐咬了咬牙，看在她真心退圈的份上，再信一次。

以後再作妖，就真的不管了！

“把你這些閑置物品的價格清算一下，我買了。”

她做不到無動於衷地看著顧禾變賣家當，童璐璐深深地嘆息，她想揉一揉顧禾的頭，可手才伸出，就克制地收回，“東西先存放在你這，等我有空了再來拿。”

至於什麽時候有空，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有了。

顧禾喉嚨口有些發酸，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手心裏沁出了一層薄汗。

照顧四個兒子習慣了，她已經忘記了被人寵著的感覺，可最初，她也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顧禾抿了抿唇，忽然伸手比了比自己和童璐璐的腰圍，神色格外認真，“璐璐姐，我倒是想賣，但你穿不上啊！”

童璐璐滿頭黑線。

不過，被這麽一揶揄，緊繃的精神狀態倒是松散了下來。

顧禾見她疲憊懶散的模樣，趕忙站起身，替她揉肩的同時一本正經道，“你哪裏就用得著我的閑置了，各大品牌方恨不得把當季新款塞到你的衣櫥裏，回頭遭人笑話。璐璐姐，我知道你對我好，但這次我真的不需要。”

“120W我一分沒動，我有錢的。”

童璐璐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心裏究竟是什麽滋味兒。

顧禾不懂事時，她心累，可顧禾懂事了，她還是心累。

童璐璐覺得自己有病，得治。

罷了，罷了，大不了以後她多關註顧禾一些，等真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再幫忙也不遲。

“既然你有空，回去看看院長奶奶吧，她很想你。”童璐璐頂了頂右肩，相當不客氣的吩咐，“這邊再用點力。”

顧禾：！

她認命地用力。

童璐璐很久沒有這麽放松了，她頭仰在沙發上，長發淩亂。

顧禾欣賞著她的美貌，倏然，目光掃過發黑的印堂，她眼皮一跳。

好家夥，這是要有血光之災啊！

憑她半吊子的水平，只能隱約看出是童璐璐與人生了齟齬導致的，不好直白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她只能迂回地問，“璐璐姐，你最近都在劇組拍戲嗎？”

作為圈內聞名的拼命三娘，童璐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劇組裏，還有六十五天是參加活動。

顧禾自認為這個開場沒問題。

童璐璐聞言，驟然驚醒，眼裏的溫情盡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涼，“怎麽，還對周許琛賊心不死？”

她真是昏了頭了，才相信顧禾會變好。

顧禾：？

天地良心，她什麽也沒做！！

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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