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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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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酒精可以誤事

裴矜隨著侍者進門, 穿過日式景觀長廊,緊隨其後進入包廂。

房間內一共九個人,除了沈行濯以外?, 都各自帶了女伴。

周遭傳來?似有若無的打探眼神。

裴矜視若無睹,將?目光投向坐在不遠處的沈行濯。

他今日穿了件槍灰色襯衫, 領口第一顆紐扣被解開,衣領隨意松散著, 露出素白?皮膚。

頹唐和疏離共存的氣?質, 同喧囂環境相融, 有種遺世的清孑意味。

是很難不讓人一眼就?註意到的存在。

沈行濯手臂支在木椅邊沿, 懶散擡眼,視線直直落在她身上。

僅僅只是對?視, 誰都沒主動開口。

一旁的紀遠銘率先露出和善的笑, “裴小姐來?了, 快過來?坐。”

裴矜斂了斂眸, 禮貌應聲, 掃了眼沈行濯身旁的空位, 擡腿走過去?,徑自落座。

席間因她的突然加入變得異常安靜。

沈行濯盯著她的側臉短暫看了幾秒,收回打量目光, 隨後叫人添副碗筷,外?加一杯常溫的柳橙汁。

裴矜僵直的背部隨著他的話漸漸放松下來?。即便眼下他什麽都沒說,但?她已然明白?,他不打算對?她這次的“狐假虎威”做太多計較。

很快,有人出聲打破寂靜, 含笑恭維道:“之前聽紀總說,沈總身邊添了一位佳人,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裴矜尋聲望向那人,憑著之前在薛律師那裏看過的資料,知道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凡銳的董事長,黃帆。

了解沈行濯不喜歡被人擅自談論私事,紀遠銘適時接過話茬,笑著作出解釋:“上次聚餐喝得有點多,不小心多說了幾句題外?話,沈總多擔待。”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就?算再不濟,他多少也該給他這個做姑父的一些薄面。

沈行濯卻並沒打算如他的願,淡淡提醒道:“老紀,手未免伸得太長。”

紀遠銘面色微僵,很快恢覆笑意,虛心回應:“沈總說的是。”

服務生在這時敲門進來?,將?手裏端著的柳橙汁放到裴矜面前。

裴矜略微晃神,道了聲謝,單手捏著杯壁,仰面喝了一口。

食不知味。因註意力大部分集中在沈行濯和紀遠銘身上,心裏漸漸生出疑惑。

他們之間的關系看起來?不算和諧。可紀遠銘明明是他姑姑的丈夫。

百思不得其解,實?在讓人覺得奇怪。

這段細小插曲很快過去?,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今晚這頓飯雖說是紀遠銘做東,但?礙於沈行濯在場,討好也好,諂媚也罷,大部分時間裏,他都是眾人主動攀談的對?象。

期間裴矜沒和沈行濯單獨說過一句話。

偶爾會有人將?話題轉移到她身上,她都對?答如流,巧妙止住話匣,沒給自己向他尋求幫助的機會。

飯局過半,除了她滴酒未沾以外?,其他人都喝了不少,沈行濯也不例外?。

中途,裴矜從椅子上起來?,只身去?洗手間,順帶出門透口氣?,想靜心思考一下等等要怎麽不著痕跡地接近紀遠銘,同時試探他的口風。

五分鐘後,從洗手間出來?,沒走幾步,在拐角處遇見倚在墻壁旁抽煙的沈行濯。

他站在逆光處,身形修長,側臉輪廓忽明忽暗,表情晦澀隱匿。

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裴矜前行的腳步有些躊躇,猶豫一下,還是決定主動上前打聲招呼。

邁開步伐,靠近,在距離他兩步遠的位置停下。

依稀能聞到他身上散發?著的輕微酒氣?,以及熟悉的琥珀與雪松木的香水味。

夜色彌漫,這味道叫人沒由來?地感到舒心。

拋開那段往事不提,即使她有意選擇自我逃避,但?又不得不承認,他是她全部安全感的來?源。

此時此刻,她對?他的依賴勝過對?自己的信任。

沈行濯嘴裏銜著煙,垂眸,註視她的眼神極為淺淡。

他沒作聲,似是在等她主動開口。

裴矜微微仰頭,對?上他漆黑的雙眸,輕聲說:“謝謝你今晚沒拆穿我,還肯讓我過來?找你。”

沈行濯沒針對?性地回應些什麽,平聲靜氣?地問:“有什麽打算。”

裴矜沒打算瞞他,如實?回答:“我想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試著打探到當年涉事的那幾個人現如今的下落。”

停頓一下,又說,“我瞧著他們都喝了很多,酒精可以誤事,不是嗎?”

“都是些陳年舊事,再誤事也只會爛在肚子裏,不會跟外?人提。”

裴矜抿唇不語。

“裴矜,別太天真。”

起初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過了會,裴矜整理好淩亂思緒,對?他說:“我知道你以前可能查過我的事……所以大概清楚我父母的死和紀遠銘的弟弟有很大關聯。我暫時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先這麽做。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不是沒有萬一。”

聽她說完這些,沈行濯審視的目光順勢落下。

她垂斂起眼皮,沒看他,睫毛一再顫動,臉上掛著病態,說出的話帶著濃重鼻音。

穿了件黑T恤,勾勒出單薄的直角肩,牛仔半身裙裹住單手就?能握緊的腰肢。

過於纖瘦的狀態,以至於整個人顯得越發?脆弱。

將?手裏的煙頭撚滅,丟進垃圾桶,沈行濯忽地靠近她,用?指節觸碰她的額頭。

他突如其來?的舉措讓裴矜楞在那裏,一時之間忘記思考。額間傳來?微弱的涼意。

短暫停留兩秒,收回手,沈行濯說:“倒是沒發?燒。感冒了?”

裴矜面色滯了滯,“……有點。”

“姓程的就?是這麽照顧你的。”

“他最近不在清……”

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話說到一半,裴矜轉瞬反應過來?,發?現自己這樣說多少有點替程郁辯解的意思。

於是適時閉嘴。

實?在不該當著他的面去?提程郁。

她有些警覺地想。

聽到這話,沈行濯面上沒什麽情緒起伏,拿出手機撥通小鐘的電話,叫他現在把?車開過來?。

掛斷電話,語氣?趨近於命令,“去?屋裏拿包。我在外?面等你。”

“可以再等等嗎?”裴矜試圖跟他商量,“來?都來?了,我還是想試一次。”

沈行濯不理會她的提議,漠然開口:“我之前說過,你的這些事不是秘密。”

裴矜定定看他,眼底多了抹茫然。

“我能查到,別人未必查不到。別用?打草驚蛇的方式暴露自己。”

沈默幾秒,裴矜似懂非懂地:“……為什麽。”

“什麽。”

“我一直以為你會站在他那邊。”

“你覺得我這麽說是站在你這邊?”

裴矜一時啞然,被他平靜反問,不免覺得自己過於自作多情。

沈行濯不打算繼續同她交談,平聲說:“進去?吧。”

知道沒有商榷的餘地,裴矜點了點頭,機械照辦。

趁著她回包廂拿包的空隙,沈行濯按動打火機,重新點了支煙。

霧氣?繚繞,煙絮向上飄散。指間夾帶猩紅一點,緩慢吸了一口。

心底躁意平覆幾分。

原本?的確是打算徹底跟她斷了的。

那日在病房,她的那記眼神讓他無端生出幾分遲疑。即便如此,倒也沒打算就?此做些什麽。

有些事不繼續比繼續要好太多。

上次在學校門口意外?相見,不是看不出她眼底的隱忍跟痛苦。

因何隱忍,因何痛苦,他不想過多探究,畢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傍晚她打來?的那通電話,當著他的面,紀遠銘開了免提,以此作為變相的恭維手段。

她語調很輕,鼻音厚重,中間連續咳了幾聲。

到底心生不忍,出聲幫她圓了這個蹩腳的謊話。

半支煙的功夫,餘光註意到裴矜從裏面出來?。

沈行濯熄了煙,稍稍側身,瞧見她手裏多了個保溫杯,另一只手捏著白?色的盒狀物品。

淡淡掃了眼,隨即收回視線,沈行濯說:“送你回去?。”

“等等……”裴矜加快腳步追上他,站到他面前,“我看你晚上也喝了不少酒,所以剛剛問服務生要了一杯熱水,還有解酒藥。”

說完,她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沈行濯垂目看過去?,沒接。

第一時間看到的,是她凈白?易折的手腕,之後對?上那雙澄凈的眼睛。

相對?無言。

裴矜只好繼續往下說:“今晚已經很麻煩你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沈行濯,謝謝你。”頓了頓,柔聲補充,“真心的。”

沈行濯接過這兩樣東西?,倏地問她:“拿什麽謝我。”

沒預料到他會如此問,裴矜琢磨不出準確答案,索性遵循內心的真實?想法,訥訥道:“我可能幫不上你什麽忙,但?如果你哪天真的需要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幫你。”

的確不知道該幫他什麽以作感謝。

卻還是忍不住對?他許下承諾。

他們以往的關系並不平等,她一直是依附於他的那一方,說話做事難免添了幾分顧慮。

眼下,如果刻意不去?想之前她欺瞞他的那些事,還有關系破裂那日他對?她說過的那些刺骨的話,以及那張躺在他車裏的孕檢報告單。

避開這些,他們之間的氛圍和諧得恰到好處。似是回到了從前。

可裴矜清醒、無力地知道。

這不過是假象。

沈行濯深深看她一眼。

毫無征兆的,伸出空閑那只手,掌心覆上她的後頸,指腹貼近她動脈的位置。

能清晰感受到她脈搏跳動的頻率不斷加快。

過了幾秒,收手,無故評價一句:“有一點你說得沒錯。”

“……什麽?”裴矜背部僵得筆直,頸後殘留著他帶來?的酥麻癢意。

“沒什麽。”沈行濯說,“去?車裏把?感冒藥吃了再走。”

“我來?之前已經吃過了。”裴矜吸了吸鼻子,嗡著嗓音輕聲說。

耳聞至此,沈行濯不再多言。

出了會所大門,看見有兩輛車候在外?面。

裴矜禮貌同他告別,直接上了排在後邊的那輛出租車。

沈行濯坐進車裏,將?保溫杯和藥盒放到一旁。

腦子裏想到的是她不久前說過的話——酒精可以誤事。

酒精容易誤事。

大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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