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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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二月還在冬天，晨起時的寒意不減。
溫可昕披了件棉襖走了出來，“這事兒說來話長，媽，你還記得兩年我跟沈卓結婚前幾天的事兒嗎？”
屋裏安靜了好一會兒，陸玉珍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我老了，但模糊還記得些，本來你們是要結婚結在鄉下，當時煉鋼廠來找我，我還挺高興，可跟沈卓一說，他卻不大樂意。”
“對，沈卓他……”
溫可昕頓了頓，從無比遙遠的記憶中，搜尋著關於沈卓的形容詞。
他年少時經歷家庭變故，在鄉下受人白眼，父親又無情無義，就算一開始多開朗，經歷了這些，性格也會改變。
溫可昕隱約還記得第一次見沈卓，那時候她才十三歲。
那天溫小山被外村小孩欺負，溫可昕擼起袖子就要幫弟弟去‘報仇’，結果出師不利，從大壩前往外壩村時，一腳踩進了大壩旁邊的泥潭裏。
當時是夏天，連日大雨，本來也就鉆鉆泥鰍的水潭漲了水，得有個兩米深，好在她們村臨近大壩，孩子們打小就在水邊長大，她撲騰的都要上岸了，結果就聽‘咚’的一聲，又砸下來一個人。
十五歲的沈卓比溫可昕高一頭，可在水裏，卻無助的像個小狗。
溫可昕認識他，知道這是剛到村裏的沈家孩子，也沒多想，一個猛子下了深水。
在水裏救人最危險，不留神就要被拽下去，溫可昕機靈的直接繞到了水下面，從身後拖住了已經嗆了不少水的沈卓。
“別動，放輕松，相信我。”剛出水面，溫可昕連忙叮囑沈卓。
沈卓：“咕嚕咕嚕……咕嚕。”
溫可昕：“……也別喝水了！屏住氣，抓著我的胳膊，我送你上去。”
等送沈卓上去，溫可昕已經累的不行，直接躺在了旁邊。
沈卓則拼命的咳湊，還吐了不少水，最後也是心有餘悸，癱倒在地上。
兩個人頭頂著刺目的太陽，安靜躺了一陣，衣服也很快烤幹了，只是都弄的灰頭土臉，一身幹巴巴的臟泥。
“謝謝你。”
溫可昕回過頭，沈卓已經不知道何時站了起來，逆著光，溫可昕有些看不起沈卓的臉。
“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客氣什麽，我記得你剛來，怎麽找到這裏了。”
溫可昕的角度看過去，沈卓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隨後放開，“他們陰我，說我弟在這邊兒，我沒想到這裏竟然是個水潭。”
溫可昕眉頭一皺，麻利的站了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泥，又擼起了袖子。
“這不是害人嘛，你告訴我是誰，我教訓她去！”
沈卓吃驚的看著眼前比自己還低的小姑娘，隨後搖了搖頭，“不用了。”
“你是不是怕他們報覆你？”溫可昕冷下臉，“以後你就說是我溫可昕罩的人了，裏壩村沒人敢招惹我，我還有個哥哥呢，比你還高。”
那時候的溫可昕覺得溫大海還是自己的依靠，雖然總是很冷漠，但好歹是親哥！
當天，溫可昕挨家挨戶給那幾個孩子的父母告了狀，這事兒可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鬧，她雖然小，也知道他們這是害人命呢！
萬一真出了事兒，大隊往上頭一報，那就是進農廠的下場。
那些父母聽說了都十分感謝溫可昕，又親自去沈家道了歉，生怕沈卓去大隊告狀。
第日，沈卓又去謝了溫可昕。
“你……溫可昕，謝謝，你往後要是有什麽事兒，盡管來找我。”
溫可昕琢磨了半天，撓了撓頭，“要不你教我讀書吧，我媽去世前老說要我好好讀書，可現在家裏要供弟弟讀書，我就上不成學了。”
“好。”
從那以後，沈卓在裏壩村的日子才好過了不少，溫可昕也沒事兒就去跟沈卓學學他以前上學的課本。
直到兩三年後，溫可昕親眼目睹了沈卓單槍匹馬抓了個搶劫犯，這才知道，那些孩子被家裏教訓，還想找沈卓麻煩，是沈卓背地裏把他們挨個打了一頓，才安生下來。
沈卓是個有心思有腦子的人，他不願意進城是因為當時他已經有了進村大隊工作的打算，而且因為見義勇為，大隊裏很看好他，這工作幾乎是穩穩地。
“媽。”
溫可昕思緒從回憶裏抽離出來。
“沈卓一開始是不同意，因為他有進村大隊工作的打算。”
陸玉珍點點頭，“這個我隱約知道些，那孩子外面的事兒不願意跟我說，唉，不過他後來又突然同意了。”
溫可昕：“對，結婚第二天，沈卓跟我說過原因，他說進城能過更好的生活，工作也不用發愁，我記得，就是在陳雨順來找過他以後，他才同意的。”
陸玉珍琢磨著溫可昕的話，“你的意思是陳雨順騙了沈卓？”
“嗯。”
溫可昕點點頭，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陸玉珍聽完，站起身從屋裏拿出來個藍格子的布包。
“這是咱們家的賬本，還有所有能用的錢。”
溫可昕很是詫異的看過去，陸玉珍點點頭，“你打小就有主意，往後你是咱們家掌櫃的，這錢你收好，辦事兒肯定要用不少。”
吸了口氣，溫可昕認真接了過來。
“媽你放心，這事兒肯定能成。”
她掌握所有劇情線，不怕有辦不成的事兒。
在劇裏，政府做出了補償陸家這一批改造人員的方案，會給這些人家屬提供一個工位，來保證正常生活。
陰差陽錯，政府沒聯系上陸玉珍，就找到了陳雨順家，陳雨順告訴沈卓政府會給他一個工位。
等沈卓進了城，才知道所謂的工位是今年的招兵，陳雨順說他答應了政府就不能反悔，為了防止沈卓識破，還找了幾個人扮演假的政府人員。
而沈桌走後，陳雨順走馬上位，頂替了沈卓。
其實溫可昕都覺得這劇拍的離譜，政府人員怎麽可能會聯系不上陸玉珍，但就為了用溫可昕這個對照組的‘慘’，來襯托女主趙妹儀，劇情就是這樣離奇發生了。
現在她要讓一切都回到正軌，恢覆正常。
哼，政府出的問題，自然要政府幫助解決才行。
溫家不太平，昨晚上剛打發走了吳超峰，一大早，溫蘭花跟他男人又過來鬧了一通。
說是什麽買孩子的牙子沒見到貨，生氣報覆到了趙妹儀頭上。
趙妹儀後腦勺被砸了個大包，現在還在衛生室躺著，這事兒都怪溫大海沒看好人，趙妹儀看病的錢，得叫溫家賠給他們。
溫國富摳門又好吃懶做，兩個兒子更是遺傳了他的優秀品格，平常上工都偷懶，家裏根本沒有多少錢。
等好不容易先把溫蘭花一家敷衍走了，溫國富坐在家裏一個勁的咒罵溫可昕。
“不行，這死丫頭，今天就得給她抓回來！”
盤算好了，溫國富警告溫小山不準出門，領著走路一瘸一拐的溫大海進了城。
還沒等到中午，沈國陽在老師護送下回了家。
昨天冒著雪回家，今天又沒戴圍巾，沈國陽幾乎是不出意外的發燒了。
他正發育那幾年，恰逢陸玉珍過得最艱難的時候，沈國陽身體就比別人格外弱一些，時不時的生個病。
溫可昕煮了碗姜湯過來，擰了塊毛巾給沈國陽放到了床頭。
小瑤悅見陽陽叔叔發燒，把昨天陽陽叔叔兇巴巴的樣子拋到了腦後，飛奔出來想安慰安慰他。
溫可昕及時將小瑤悅拉到了外面，“感冒容易傳染，小孩子家抵抗力弱，你給陽陽叔叔說說話就行了，別太近了知道嗎？”
小瑤悅點點頭，在門口探個腦袋，委屈巴巴跟陽陽叔叔招招手。
沈國陽有心安慰她，卻只能沒力氣的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媽，我正好要出去辦事，先讓國陽把上次剩的藥片吃了，我回來的時候，再去醫院開點退燒藥。”
溫可昕出了門，直接朝公安局的方向走去。
她戴著圍巾，捂住摳鼻，把冷風擋了大半，等走到公安局時，身上都有些冒汗了。
走到門前時，溫可昕低頭看臺階的功夫，跟一個男人擦肩而過。
餘光中，那男人一米八的個子，給溫可昕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但沒看到臉，溫可昕只當是自己剛進門被裏面的熱氣沖著了，沒有回頭。
可等溫可昕推門進去後，那個男人卻停下了腳步。
他怔在原地，透過窗戶，看見裏面的女人解開圍巾，露出那張白皙漂亮的臉頰。
晌午的陽光正盛，潵在窗臺的積雪上，也落在她幹凈的眸子上。
長長的眼睫忽閃著，低頭記錄名字時，精致的下巴微微頷起，跟無數個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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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可昕披了件棉襖走了出來，“這事兒說來話長，媽，你還記得兩年我跟沈卓結婚前幾天的事兒嗎？”
屋裏安靜了好一會兒，陸玉珍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我老了，但模糊還記得些，本來你們是要結婚結在鄉下，當時煉鋼廠來找我，我還挺高興，可跟沈卓一說，他卻不大樂意。”
“對，沈卓他……”
溫可昕頓了頓，從無比遙遠的記憶中，搜尋著關於沈卓的形容詞。
他年少時經歷家庭變故，在鄉下受人白眼，父親又無情無義，就算一開始多開朗，經歷了這些，性格也會改變。
溫可昕隱約還記得第一次見沈卓，那時候她才十三歲。
那天溫小山被外村小孩欺負，溫可昕擼起袖子就要幫弟弟去‘報仇’，結果出師不利，從大壩前往外壩村時，一腳踩進了大壩旁邊的泥潭裏。
當時是夏天，連日大雨，本來也就鉆鉆泥鰍的水潭漲了水，得有個兩米深，好在她們村臨近大壩，孩子們打小就在水邊長大，她撲騰的都要上岸了，結果就聽‘咚’的一聲，又砸下來一個人。
十五歲的沈卓比溫可昕高一頭，可在水裏，卻無助的像個小狗。
溫可昕認識他，知道這是剛到村裏的沈家孩子，也沒多想，一個猛子下了深水。
在水裏救人最危險，不留神就要被拽下去，溫可昕機靈的直接繞到了水下面，從身後拖住了已經嗆了不少水的沈卓。
“別動，放輕松，相信我。”剛出水面，溫可昕連忙叮囑沈卓。
沈卓：“咕嚕咕嚕……咕嚕。”
溫可昕：“……也別喝水了！屏住氣，抓著我的胳膊，我送你上去。”
等送沈卓上去，溫可昕已經累的不行，直接躺在了旁邊。
沈卓則拼命的咳湊，還吐了不少水，最後也是心有餘悸，癱倒在地上。
兩個人頭頂著刺目的太陽，安靜躺了一陣，衣服也很快烤幹了，只是都弄的灰頭土臉，一身幹巴巴的臟泥。
“謝謝你。”
溫可昕回過頭，沈卓已經不知道何時站了起來，逆著光，溫可昕有些看不起沈卓的臉。
“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客氣什麽，我記得你剛來，怎麽找到這裏了。”
溫可昕的角度看過去，沈卓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隨後放開，“他們陰我，說我弟在這邊兒，我沒想到這裏竟然是個水潭。”
溫可昕眉頭一皺，麻利的站了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泥，又擼起了袖子。
“這不是害人嘛，你告訴我是誰，我教訓她去！”
沈卓吃驚的看著眼前比自己還低的小姑娘，隨後搖了搖頭，“不用了。”
“你是不是怕他們報覆你？”溫可昕冷下臉，“以後你就說是我溫可昕罩的人了，裏壩村沒人敢招惹我，我還有個哥哥呢，比你還高。”
那時候的溫可昕覺得溫大海還是自己的依靠，雖然總是很冷漠，但好歹是親哥！
當天，溫可昕挨家挨戶給那幾個孩子的父母告了狀，這事兒可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鬧，她雖然小，也知道他們這是害人命呢！
萬一真出了事兒，大隊往上頭一報，那就是進農廠的下場。
那些父母聽說了都十分感謝溫可昕，又親自去沈家道了歉，生怕沈卓去大隊告狀。
第日，沈卓又去謝了溫可昕。
“你……溫可昕，謝謝，你往後要是有什麽事兒，盡管來找我。”
溫可昕琢磨了半天，撓了撓頭，“要不你教我讀書吧，我媽去世前老說要我好好讀書，可現在家裏要供弟弟讀書，我就上不成學了。”
“好。”
從那以後，沈卓在裏壩村的日子才好過了不少，溫可昕也沒事兒就去跟沈卓學學他以前上學的課本。
直到兩三年後，溫可昕親眼目睹了沈卓單槍匹馬抓了個搶劫犯，這才知道，那些孩子被家裏教訓，還想找沈卓麻煩，是沈卓背地裏把他們挨個打了一頓，才安生下來。
沈卓是個有心思有腦子的人，他不願意進城是因為當時他已經有了進村大隊工作的打算，而且因為見義勇為，大隊裏很看好他，這工作幾乎是穩穩地。
“媽。”
溫可昕思緒從回憶裏抽離出來。
“沈卓一開始是不同意，因為他有進村大隊工作的打算。”
陸玉珍點點頭，“這個我隱約知道些，那孩子外面的事兒不願意跟我說，唉，不過他後來又突然同意了。”
溫可昕：“對，結婚第二天，沈卓跟我說過原因，他說進城能過更好的生活，工作也不用發愁，我記得，就是在陳雨順來找過他以後，他才同意的。”
陸玉珍琢磨著溫可昕的話，“你的意思是陳雨順騙了沈卓？”
“嗯。”
溫可昕點點頭，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陸玉珍聽完，站起身從屋裏拿出來個藍格子的布包。
“這是咱們家的賬本，還有所有能用的錢。”
溫可昕很是詫異的看過去，陸玉珍點點頭，“你打小就有主意，往後你是咱們家掌櫃的，這錢你收好，辦事兒肯定要用不少。”
吸了口氣，溫可昕認真接了過來。
“媽你放心，這事兒肯定能成。”
她掌握所有劇情線，不怕有辦不成的事兒。
在劇裏，政府做出了補償陸家這一批改造人員的方案，會給這些人家屬提供一個工位，來保證正常生活。
陰差陽錯，政府沒聯系上陸玉珍，就找到了陳雨順家，陳雨順告訴沈卓政府會給他一個工位。
等沈卓進了城，才知道所謂的工位是今年的招兵，陳雨順說他答應了政府就不能反悔，為了防止沈卓識破，還找了幾個人扮演假的政府人員。
而沈桌走後，陳雨順走馬上位，頂替了沈卓。
其實溫可昕都覺得這劇拍的離譜，政府人員怎麽可能會聯系不上陸玉珍，但就為了用溫可昕這個對照組的‘慘’，來襯托女主趙妹儀，劇情就是這樣離奇發生了。
現在她要讓一切都回到正軌，恢覆正常。
哼，政府出的問題，自然要政府幫助解決才行。
溫家不太平，昨晚上剛打發走了吳超峰，一大早，溫蘭花跟他男人又過來鬧了一通。
說是什麽買孩子的牙子沒見到貨，生氣報覆到了趙妹儀頭上。
趙妹儀後腦勺被砸了個大包，現在還在衛生室躺著，這事兒都怪溫大海沒看好人，趙妹儀看病的錢，得叫溫家賠給他們。
溫國富摳門又好吃懶做，兩個兒子更是遺傳了他的優秀品格，平常上工都偷懶，家裏根本沒有多少錢。
等好不容易先把溫蘭花一家敷衍走了，溫國富坐在家裏一個勁的咒罵溫可昕。
“不行，這死丫頭，今天就得給她抓回來！”
盤算好了，溫國富警告溫小山不準出門，領著走路一瘸一拐的溫大海進了城。
還沒等到中午，沈國陽在老師護送下回了家。
昨天冒著雪回家，今天又沒戴圍巾，沈國陽幾乎是不出意外的發燒了。
他正發育那幾年，恰逢陸玉珍過得最艱難的時候，沈國陽身體就比別人格外弱一些，時不時的生個病。
溫可昕煮了碗姜湯過來，擰了塊毛巾給沈國陽放到了床頭。
小瑤悅見陽陽叔叔發燒，把昨天陽陽叔叔兇巴巴的樣子拋到了腦後，飛奔出來想安慰安慰他。
溫可昕及時將小瑤悅拉到了外面，“感冒容易傳染，小孩子家抵抗力弱，你給陽陽叔叔說說話就行了，別太近了知道嗎？”
小瑤悅點點頭，在門口探個腦袋，委屈巴巴跟陽陽叔叔招招手。
沈國陽有心安慰她，卻只能沒力氣的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媽，我正好要出去辦事，先讓國陽把上次剩的藥片吃了，我回來的時候，再去醫院開點退燒藥。”
溫可昕出了門，直接朝公安局的方向走去。
她戴著圍巾，捂住摳鼻，把冷風擋了大半，等走到公安局時，身上都有些冒汗了。
走到門前時，溫可昕低頭看臺階的功夫，跟一個男人擦肩而過。
餘光中，那男人一米八的個子，給溫可昕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但沒看到臉，溫可昕只當是自己剛進門被裏面的熱氣沖著了，沒有回頭。
可等溫可昕推門進去後，那個男人卻停下了腳步。
他怔在原地，透過窗戶，看見裏面的女人解開圍巾，露出那張白皙漂亮的臉頰。
晌午的陽光正盛，潵在窗臺的積雪上，也落在她幹凈的眸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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