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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阿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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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阿岑

從本質上來說, 江問月對帝國並沒有太大的好感和歸屬感。

她在X-0028星球上生活了十六七年,生活條件艱辛,唯一獲取信息的方式就是通過那張破舊的鬼報紙。

但事實上,她在看報紙的時候會特意跳過一些無用的報道。

例如帝國GDP的增長, 人民有多麽安居樂業;例如人類生活多麽幸福, 看不到鬼魅和死亡……

這些都是沒意義的報道。

對於年幼的江問月來說, 如何搶到一個避難所, 如何躲避鬼魅的存在是她需要解決的問題。至於其他人過得好不好, 同她無關。

她有時候也會羨慕這些人, 但是在看到瑞恩的時候, 又不羨慕了。

她曾經也會像普通的小孩一樣對著報紙上那上百萬帝國幣的珠寶流口水,然後同瑞恩說, 等我們有錢了,也像這些人一樣揮金如土。

江問月還記得瑞恩認真詢問她的模樣。

瑞恩問:“那我們怎樣才能變得有錢呢?”

那個時候還小的江問月支支吾吾, 說不上來。

她只知道錢這個東西,聰明的人覺得它很好賺, 普通的人卻覺得它不好掙。

當時她看了一眼報紙,指的上面一個叫做“級月”的星盜團說道:“像他們一樣, 成為世界上最有名的星盜!”

但是那個時候, 說這句話的江問月知道, 他們不會有這樣一天。

他們清楚地知道,他們同代爾蘭、同外界的距離,就如同古地球時期人類同銀行系系外的差距一樣,遙不可及。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活到壽終正寢。

也或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江問月在穿越到魔法世界的時候,她便卯足力氣向上攀爬,最終通過各種方式回到星際世界。

然後和瑞恩一起當星盜,買珠寶。

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審判游戲的話,按照她的計劃,她和瑞恩會隨機選擇一所不錯的學校,然後學習基因職業的相關知識,再被發現前離開,從此遨游星海。她雖然不是那種大惡大奸之人,但是她絕對是那種會在法律邊緣游走、無視法律法規的人。

但是現在……

江問月轉頭看向身邊的簡明一他們。

她覺得自己應該會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因為帝國有這麽一群人,他們保持著少年般的熱忱和決心,在這裏竭力維持著那一碰即碎的法律底線。

這是一個法律和道德會被輕易踐踏的年代。

但在這法律和道德的背後始終站著那麽一群人。

或是垂垂暮已,或是年少輕狂。

江問月收回了視線,她的目光望向面前殘破的廢墟。廢墟上面還帶著刺鼻的硝石味道,聞起來很是刺鼻。

他們現在是乘坐執政廳給他們安排的懸浮車返回巡查局的。同來的時候不同,這次這輛懸浮車裏只有江問月、簡明一、王思成和張和難四人。在懸浮車駛出百丈十字路口街道後,他們看到街道上又恢覆了正常的秩序。

就連他們原本撞車的那個路口,此刻也被交通局清理完畢。鼓弄區的居民們在剛剛得到了執政廳發布的通知。零星的幾個居民從家裏走了出來,他們站在紅綠燈下,等待著綠燈的到來。

周圍的秩序好像頃刻間就恢覆了正常。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江問月、簡明一到達巡查局門口的時候,看到巡查局空空蕩蕩的。他們先是一楞,隨即反應了過來。簡明一捂著臉,有血無奈地說道:

“等等,巡查局都沒有人了,我們怎麽進行開學考試?”

簡而言之,他們考生分為巡查員和通緝犯兩個陣營。而他們巡查員的陣營……江問月回憶了一下,好像之前張和難在碰到那名老巡查員的時候,對方提到過。B組的人駕駛懸浮車,同其他懸浮車相撞;C組導航失靈,全員失蹤;D組進入一個傳銷組織後,全員重傷。

老巡查員雖然沒有提到其他組,但想來其他組也好不到哪裏去。

簡明一:“那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不戰而勝,直接獲得高分……”

簡明一還沒說完,下一秒,他便感覺到他的後腦勺被拍了一下。他轉頭,便看到老巡查員站在他的身後,朝著他笑罵道:“你在想什麽呢?”

老巡查員依舊還是那副樣子,背著手從他們身後走到了身前。他站著那裏看了江問月、簡明一他們良久良久。

不知道是不是江問月的錯覺,她看到老巡查員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目光向下,便看到老巡查員的袖口處有些許的鉛粉和血漬。顯然,他剛剛經歷過一場戰鬥,身上還帶著些許的血氣。但是在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他就像是瞬間老了一般。

“進來吧?”老巡查員好好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即推開了巡查局的門。巡查局內冷冷清清,裏面並沒有多少人。

老巡查員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他擡頭看著面前的這幾名學生說道:“來,都坐吧。”

江問月聽到這句話立刻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她的屁股剛剛貼在凳子上,隨即便感覺到有一件暗器朝著她的腦門射了過來。她頭都沒擡,伸手接住了那個暗器。

果不其然,那是一支黑筆。

她熟練地轉起了圈圈,隨即聽到那名老巡查員笑罵道:“還是這個沒正行的樣子。”

這個時候,旁邊有幾名巡查員走了過去。看他們的容貌和年紀,應該同面前的老巡查員差不多大。他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江問月他們,然後朝著老巡查員問道:“你學生?”

老巡查員點了點頭,他瞇起了眼睛輕輕應了一聲,他的手上再次捧著那個“鼓弄區勞動模範”的水杯,摩挲著。

江問月註意到,“鼓弄區勞動模範”這幾個字因為長時間地撫摸,它的邊緣微微有些褪色。

然而這卻好像成為老巡查員的精神支柱一般。

同同事打完招呼後,老巡查員的目光重新落在江問月他們這些人的身上,他開口半是遺憾半是欣慰地說道:“說真的,我真沒想到你們居然能做到這地步。我聽執政廳的那個老家夥……哦,也就是執政司長說過,這次能夠抓捕到那串審判游戲的數據多虧了你們。”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做到的。畢竟在這方面,我沒有什麽經驗。巡查局做的最多的還是抓人、逮人的任務。但是我依舊為你們自豪,總感覺你們進入巡查局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仿若就在……”

“老師,就在十幾天前。”簡明一開口說道。

這句話直接打斷了老巡查員抒情的情緒,他忍不住瞪了簡明一一眼。簡明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假裝自己剛剛沒有說話,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以前他一直對老巡查員格外尊敬。在他看來,像老巡查員這樣歲數的人,能夠堅持在一線工作是一件極為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現在坐在江問月的身邊後,他總覺得不得勁。也因此,在聽到老巡查員冗長的一句話後,便忍不住將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這樣想著,簡明一忍不住看了江問月一眼。他記得情緒感染者這個基因職業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陷和副作用,就是跟越親近的人,在距離更近的情況下,越能形成情感共鳴。

該不會他剛剛脫口而出的想法,就來自於“應星星”吧?

簡明一的這個小動作根本瞞不過老巡查員的眼睛。

老巡查員本來沒想這麽多,然而看到簡明一的眼神後,他就立刻想起簡明一的基因職業能力。一瞬間,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

他就說,之前簡明一明明是一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怎麽就兩三天不見就變得跟應星星一樣了!

感情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這樣想著,老巡查員忍不住又將一支筆丟了過去。

看著朝著她射過來的筆,江問月有些無奈。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是,在聽到老巡查員那一番抒情的話,她確實在心裏吐槽了。但是她這不是沒說出來嗎!誰知道簡明一被他的情緒感染,將她心裏吐槽的話給說了出去。

再次砸了江問月一支筆後,老巡查員感覺到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他繼續說道:“好了,我知道你們這些人不想聽我這老家夥念叨,但是人老了嘛,總喜歡碎碎念念一點證明自己的存在……這裏太安靜了,我有點不大習慣。”

說到這裏後,他戛然而止,怕自己說得太多,又讓這些年輕人覺得不耐煩。他開口道:“你們那些監考老師們還有事情要忙……比如跟執政廳簽賠償協議。”

簡明一:“賠償協議?不是,執政司長不是說,但凡我們說出炸掉那百丈十字路口街道的原因,就不讓我們學校賠償嗎?”

老巡查員:“他說過這句話嗎,有嗎?你們簽過白紙黑字嗎?”

聽到這番話,簡明一的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老巡查員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水道:“這些都沒有吧?”

“但是你們學校在征用鼓弄區作為考試場地的時候,曾經跟執政廳簽過一筆協議,上面明確寫明,在考試期間,一旦有證據證明鼓弄區的建築或者設置被學生損壞,其維修或者重建費用則由代爾蘭第一軍校支付。”

“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也不想想現在執政廳是由誰管轄的。唯一一雙白手套,象征光明、未來、和諧的白手套在誰的手裏。”

“宗盛宗執政。”簡明一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他的眼睛茫然地盯著前方,“完了完了,這個可是著名的摳門精和小氣鬼。”

“唉!這個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老巡查員立刻劃清楚關系,隨即他畫風一轉開口說道,“而你們的那些同學,陸續被接送到了醫院。醫院正在對他們進行詳細地治療。而另一部分同學……抱歉,軍隊、學校、執政廳和巡查局四方都會對他們的家人發送一筆補助金。”

“接下來就是正題了。”在簡單交代完其他同學的去向後,老巡查員開口道,“最後一點就是你們最關心的開學考試。”

“按道理來說開學考試進入到這種程度是要放棄了。但是因為你們在之前,大多數同學都舉手要繼續考試。並且到現在為止,在詢問了其他還存活的學生後,監考老師決定繼續考試。”

“只不過考試的內容轉變為你們在兩天之內,盡可能多地抓捕到通緝犯。現在將全部的檔案資料開放給你們。”這樣說著,老巡查員站了起來,說著,他站了起來正準備去一旁的檔案櫃拿取資料。

“在你們來之前啊,我就準備好,放在這裏,讓我看看啊,在哪裏。”

江問月、簡明一他們本來並不在意,他們餘光中隱隱可以看到老巡查員站立在檔案櫃旁的場景。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老巡查員尋找檔案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他們擡起頭來看向老巡查員。

此時此刻,老巡查員正背對著他們站在一面高大的櫃子面前。他筆直地站立在那裏,似乎同他們記憶裏的一樣堅定,但是當他們的目光落在老巡查員的後腦勺時,他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後退了一步。

在老巡查員的後腦勺處,那黑色的、利落的短發中間,正埋藏著一張臉,一張驚恐的臉。那張臉,他們很熟悉,正是老巡查員的那張臉。

簡明一的目光在落在那張臉上時,便難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的情緒共感很強烈,目光在落在那張臉的時候,便能夠感覺到老巡查員的驚恐。

那種對死亡的恐懼。

“他死了……老巡查員死了……”簡明一楞楞地說道。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他們第三次經歷死亡。

第一次是那個跳樓的替身者。

第二次是李安靜。

第三次是老巡查員。

說真的,在看到老巡查員後腦勺的那張臉後,他們第一個反應是震驚,第二個反應便是深沈的、濃重的悲哀。

似乎他們這裏的動向一直被關註著。很快,沒過幾分鐘,兩名在老巡查員口中忙碌著同執政廳扯皮賠償的監考老師出現在了簡明一他們的面前。

兩名監考老師看了一眼老巡查員的情況後道:“用了鬼魅生前物,是個普通人,所以被反噬了。”

普通人在極端情況下也能使用鬼魅生前物,只不過在使用完畢,度過危機後,依舊會死亡。他們的身體死亡後,在副作用的影響下,會出現詭異的現象。所以這就導致了老巡查員為什麽在死後,還能以活人的狀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兩名監考老師互相對視了一眼,很快處理了老巡查員——事實上,老巡查員根本沒有反抗,他似乎就來看看巡查局,看看他工作的地方。

當老巡查員安詳地躺在地上被運出去後,一陣風吹過,原本被他隨意放在桌子上的那個保溫杯,就這樣從桌上掉了下來。

“啪嗒”。

杯子凹陷進了一個角,看起來磨損得更嚴重,已經不能用了。有老巡查員的一名同事經過,將這保溫杯撿了起來,嘆了一口氣正準備扔進垃圾桶裏。簡明一制止了他,他將保溫杯拿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或許,總得有什麽東西證明一個人存在的意義吧。

兩名監考老師留下了一名老師。

他給江問月和簡明一講起了接下來的考試規則。然而讓江問月他們感覺到驚奇的是,監考老師給的信息和要點,都和老巡查員說的基本一致。

在監考老師即將走的時候,江問月叫住了對方。她看著監考老師,輕聲問道:“老師,你們在來我們這裏之前在哪裏?”

“嗯?”那名監考老師像是很疑惑江問月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他頓了頓說道:“我和另一名監考老師在和執政廳長談判,談你們弄壞的建築賠償,怎麽了?”

“沒事。”江問月閉上了眼睛。她看了一眼老巡查員平日裏常坐的那把椅子,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悵然。

老巡查員無子無孫,或許在死後,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再多看一眼這座城市。

……

……

江問月壓低身體。

她緩慢靠近一名通緝犯,利落地用匕柄敲擊在了對方的脖頸處。隨即,她從自己的腰後掏出了手銬,牢牢地將對方禁錮在了床邊。

這名通緝犯皮糙肉厚,就算被江問月打了一下,他也沒有立刻昏過去。他頑強地睜大了眼睛,目光透過江問月看向一旁正把玩著命運金幣的岑無靈開口說道:

“你們兩個卑鄙無恥!”

“謝謝誇獎。”岑無靈顯然對這個誇獎很受用。他微微瞇起了眼睛,顯得格外愜意。他的眼睛是丹鳳眼,瞇起來的時候,整個眼尾向上微揚,會輕而易舉給人一種無端挑釁的樣子。

顯然那名通緝犯也是這麽想的,他翻了個白眼,顯然要被岑無靈氣暈了過去。看到對方這個樣子,江問月毫不猶豫地用匕柄再次敲暈對方,讓對方順其自然地暈了過去。

不然,她真怕這個同學死在她的手上。

岑無靈蹲在窗邊,他就像是一只居無定所的貓,流離在整個世界之外。在看到江問月後,他揚了揚眉開口說道:“怎麽樣,積分多少了?”

“320。”在她將手銬拷在這名通緝犯身上的時候,她智腦就提示,她的積分向上增長了。這樣想著,她擡眼看向面前的岑無靈開口說道,“你呢?”

“差不多,313。”岑無靈從窗邊跳到了江問月的身邊,他蹲了下來,從下到上地看向江問月。這個時候,江問月才發現,在岑無靈額邊,被發梢擋住的地方,有一顆小小的痣。這顆痣讓他整張臉更平添了幾分生動。

從江問月的角度看過去,對方仰著頭的樣子格外地乖順。

真特麽奇了怪了。

“你就沒有想過抓抓我嗎?你要是把我抓了,你肯定就第一了。”岑無靈說著,朝著將江問月眨了眨眼睛。

他這副全心全意望著自己的樣子,讓江問月有些意動。然而她很快清醒了過來。

她可不覺得岑無靈是拔了牙齒的老虎。

在她覬覦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覬覦著她。

這樣想著,江問月面上卻笑了笑。她微微彎下腰,同岑無靈的距離拉近。江問月可以逐漸感覺到岑無靈身上傳來的溫熱的體溫。

她笑了笑,輕輕地摸了摸岑無靈的下巴開口說道:“怎麽可能呢?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第一,我不可能這樣對你的。”

“明天見,阿岑。”

說著,江問月一個越身,翻過窗口,直接從敞開的窗戶跳了下去。借著風的助力,她的身形調整了幾下,又重新輕柔地掉落在了地上。

在結束審判游戲後,她和簡明一幾人的關系就成了競爭關系——這沒有辦法,誰叫巡查員就剩下了他們幾個。

而她則暗地裏同岑無靈達成了合作——岑無靈幫助她找尋通緝犯的住所。而相應的,江問月就要幫岑無靈多在直播間裏露露臉。

而今天是開學考試的最後一個夜晚。

他的身後傳來一道輕微的、細碎的聲音。她轉頭便看到岑無靈從窗口一躍而下,他的目光在月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的明亮。

他手中的金幣輕輕流轉道;“倒計時最後兩個小時了……你不做些什麽?”

“哦?不對,你的星星星盜團此刻應該已經行動起來,去反向抓捕簡明一他們了。那我呢?”岑無靈走到江問月的面前,他每走一步,身形便縮小了一些。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江問月的面前,開口說道,“你不打算抓抓我嗎?”

他仰起頭,朝著江問月露出了脆弱的脖頸。

他一字一句地朝著江問月說道:“剛剛,我做了一個命運預言。”

“命運說,你抓捕了我。”

作者有話說:

困了orz

今天更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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