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正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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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氣陰沈得好像格外快, 似乎是在催促著黑夜的來臨。
代爾蘭此刻已經進入秋季，就連風都變得呼嘯而又迅猛了些。
到達巡查局門口的那一瞬間，街道上的燈光也逐一亮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江問月的手上也多了一本書, 在書的封面上, 簡單地印刻著兩個字“詩集”。
在加入星星星盜團的時候, 江問月便老老實實地在入團申請表上寫明了自己的缺點——她無法在白天施展自己的能力。
也因此, 在剛剛的犯罪過程中, 江問月全程都沒有參與。
江問月垂著眉眼, 能感受到星盜團其他成員的目光。他們的目光不斷在江問月的手上流連。畢竟, 昨天岑無靈從巡查員手上逃脫前，可是詳細地將詩人的能力描述了一遍。
尤其他還特意點出詩人的詩集或許就是她力量的來源。
這讓眾人對她手上的詩集格外好奇, 畢竟，從表面上來看, 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詩集，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萬泱：“這就是外界口中的預言書嗎, 我可以摸一摸嗎？”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覺得有些後悔。如果真如同岑無靈所說的那樣的話, 她說的這句話其實是不合時宜的。
她可能沒帶腦子。
萬泱有些懊悔地想。不知道為什麽, 她看到詩人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同對方親近, 就連話都比往常多了些。
她張了張嘴，剛想岔開話題，便看到詩人毫不在意地將手中的詩集遞到了她的眼前。她下意識地接過面前的詩集。
詩集是牛皮材質的，上面還帶著詩人身上淡淡的餘溫。萬泱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詩集的封面, 便看到封面上的文字逐漸變淡, 最終凝聚成了兩個字——回憶。
看到這樣的變化, 萬泱有些無措地看了一眼詩人。見詩人朝著她輕點了頭後, 她輕輕地翻開了詩集。
回憶
燭光
在每一張臉上搖曳
沒有留下痕跡
影子的浪花
輕擊著雪白的墻壁
……
……
這是一篇古地球時期的詩集，萬泱之前在古地球文學鑒賞課上的時候看到過，她往後翻了幾頁，著實沒有看出看出這本詩集有什麽特別之處。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本普通的詩集。”萬泱皺了皺鼻子，把詩集還給了江問月，沒忍住又開口問道，“這回憶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啊，難道在預測我的未來？”
想到詩集裏面那幾句看起來格外詭譎的話，萬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企圖從詩人那裏得到一個正面的導向。
“未來是可以更改和改變的。”詩人篤定地說道。
雖然她沒有正面地回答萬泱的問題，但是萬泱卻從裏面汲取了力量。她本來就不是感傷的人，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他們站在巡查局大門口似乎太久了，有巡查員從值班室裏走了出來，一邊朝著她們所在的方向走來，一邊開口問道。
當江問月看清楚來人時，她的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這個巡查員她認識，跟她一樣，剛度過實習期，正式任職的時間和她一樣。
簡單來說就是對方跟她一樣，是一名考生。
江問月記得當時他好像分到了D組還是E組。
原來排名後面的小組要接值班的日常任務嗎？
那名巡查員在看清楚來人的時候，便立刻警惕了起來。身為巡查員，哪怕是在排名靠後的小組，他也有熟記每個犯罪分子的面容。
尤其還是新鮮出爐的。
星星星盜團，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時，那名巡查員便警惕了起來。他急忙按下了智腦上的智能報警器。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響起，巡查局的附近亮起了紅光。
紅光映照在他和星星星盜團的中間。那名巡查員做好了受傷的準備，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星星星盜團的團長上前一步，微微朝著他鞠躬道：“你好，我們是來自首的。”
自首？
是我聽錯了嗎？
那名巡查員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隨之而來的是心中更深的狂喜。他嘗試性地朝前走了幾步，見星星星盜團沒有任何反應後，又擡步靠近了些。
“哢擦”一聲，手銬就這樣銬上了星星星盜團團長的身上。似乎因為手銬帶上的過程太過急不可耐，上面堅硬的金屬擦過團長的皮膚，讓對方的手腕處顯現出一片微紅。
這個時候，那名巡查員才想起來，星星星盜團的團長名字好像叫微紅。
他這樣想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依次挨著順序將星星星盜團的七個成員帶上了手銬。
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巡查員的身後傳來了急促而又淩亂的腳步聲。
那名巡查員轉頭，便看到自己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和帶上手銬的星星星盜團成員。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虛又有些自豪地說道：“他們自首了。”
緊接著，他看到自己的同事露出了他最初聽到自己那句話的時候相同的表情。
一臉懵逼加不可置信。
他瞬間爽了。
而在那名巡查員的身後，江問月低頭輕輕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銬，不由暗暗有些後悔。
早知道要通過這種方法進入巡查局，她就自己蹲點了，說不定還能突破0積分，這樣就不用挨那名老巡查員的訓了。
只不過不知道這樣左手倒右手的行為，代爾蘭第一軍校會不會承認，並給她積分。
就在星星星盜團自首並進入鼓弄區巡查局的時候，一旁在鼓弄區監獄蹲點的簡明一一行人也收到了消息。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不知道星星星盜團想做什麽，但他們還是以最快速度趕了回去。
……
……
昏暗的審訊室裏，一縷刺目的燈光打在了江問月的臉上。
江問月身上的鬥篷已經退去，此刻她幹凈而又蒼白的臉出現在面前兩名巡查員的面前。
在她的右手邊，有人正對著她的畫像快速作畫。不到一會兒，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畫便完成了。
它同照片及檔案擺放在一起，在審訊結束後會被統一收存。
江問月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低頭微微沈思著。
她一直覺得帝國對科技的態度很奇怪。
帝國高層包括皇室在內，對科技發展的態度很暧昧。他們的日常生活、吃喝住行都依賴科技，但是他們又不信賴科技，每年對科技的投資有限，持一個平穩狀態。
這讓星際的科技發展進入一個停滯期。拉開歷史長流，或許要隔幾個紀元才能發現科技在發展。
就比如說剛剛，巡查局在有照片的加持下，又讓專門的繪畫方面的基因職業者對此進行繪畫。無外乎他們或者說整個帝國科學界堅持一個理論。
反機械理論。
他們認為在基因職業和鬼魅生前物出現之後，機械並不可靠。因為這兩者可以更改任何的機械成品，包括但不限於修改相機裏的圖像，讓相機出現可怖的圖案；修改電視、全息智能的聲音、成像，讓人們的大腦生成恐怖的幻覺等等。
這是一個詭異和科技感並存的時代。
江問月再次在心裏確定了這件事情。
而此刻在她面前坐著的兩名巡查員也進入審訊狀態。
“姓名。”
“越一。”
“代號。”
“詩人。”
“性別。”
“女。”
江問月熟練地說著自己的信息，這是在行動之前，團長微紅給的身份信息，這是為了防止在行動的時候有人被抓、洩露身份而特地準備的，沒想到現在就立刻派上用場。
兩名巡查員在自己的手腕上搗鼓了幾下，顯然是去驗證自己的身份去了。
微紅準備得很充分。
即便面前的兩名巡查員使用的是巡查局內部的系統，也依舊沒有查詢到任何可疑之處。他們勉強確認了江問月的身份。
之後就是關於今天的七起盜竊案的陳述。
等到一切信息填寫完畢後，兩名巡查員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請問你對你們團長投案自首的看法是……”
江問月回答了。
兩名巡查員將她的回答記錄在冊後，便離開了。審訊室的門打開，一點點光亮落入其內，又隨著大門的關閉，整個審訊室重新變得黑暗而又安靜了起來。
江問月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等到確認那兩名巡查員不會再來後，她將精神力從詩人的身上抽離。
……
……
此時此刻，她同簡明一等人一起趕到了巡查局內。
整個巡查局陷入久違的狂歡中。
白天沈悶的氣息消散而去，只留下歡快和愉悅。
簡明一進入巡查局之後便快速進入工作狀態。他快步來到B組、C組的辦公區域開口問道：“怎麽回事，星星星盜團怎麽自首了？”
他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就一直在猜測這個星星星盜團投案自首的原因。在他看來這個星盜團根本就沒有理由自首。
他們發展正盛，從前幾次的盜竊行動中不難看出，他們每個成員整體實力並不弱，再加上又有詩人這樣的大殺器，即便到了考試中後期，也依舊會是他們巡查局難纏的目標之一。
B組的一名負責此案件的巡查員回答道：“剛剛審訊了他們的成員，很有趣的是，這幾名新成員對星星星盜團的團長並不滿意。”
“嗯？”簡明一拿起B組整理的審訊資料看了起來，便發現正如這名巡查員所說的那樣，幾乎所有新成員都對這個微紅團長頗有微詞。
B組巡查員說道：“如果不是我確定這個微紅不是我們巡查局內部的人，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我們巡查局釣魚執法了。畢竟，哪有白天剛犯事，晚上就來投案自首的。這不是明擺著過來給我們送積分的嗎？”
“而且……你看這個微紅的供詞。”
他將微紅的供詞單獨抽了出來，遞給了簡明一。簡明一低頭看了一眼，略微有些頭疼和無語，忍不住吐槽道：“我們學校……不，是現在星盜裏還有道德感這麽高的人？”
他忍不住有些破防。
根據微紅的陳述，她是被迫成為的通緝犯，實際上她是一個極具道德感的人。也因此，她執行的都是偷盜任務，而並非殺人。但是在執行到第七次任務的時候，她實在受不了內心的全責，毅然決然地來到巡查局自首。
她決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這理由你們也信？”簡明一微微皺了皺眉，這理由在他眼中看起來荒誕而又滑稽，根本經不住任何的推敲。
B組的同事聳了聳肩道：“我們也不信，但是沒有更好的理由了。帶我們的老巡查員也說，他們之前也差不多碰到過類似的事情。”
“有一些星盜在某個時候會幡然醒悟，他們會痛哭流涕地跑到巡查局裏來自首。他們被迫犯案後，逃離故土、流離失所，最終受不了內心的譴責。”
“上一次自首的星盜還是在幾個月前。據說，他在自首前連覺都睡不好。後來來到巡查局自首後，第一天就睡了個安穩覺。據說那天打鼾的時候響徹雲霄。附近的居民都以為這裏打雷了。”
“那後來呢？”旁邊有人感興趣地問道。
“後來啊，半個月後，巡查局對其執行死刑。他估計以後都能睡個好覺了，而且很安靜。”
這樣相比較起來，這個叫做微紅的團長所表述的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
既然這個案子交給B組負責了，簡明一便不再耽擱，回到A組，繼續先前的事情——提審通緝犯。
昨夜抓來的通緝犯都在鼓弄區的巡查局裏關著。好在，鼓弄巡查局夠大，能夠容納上百名通緝犯。不然還真不好找地方安置這些人。
這樣想著，簡明一的腳步一頓。
這個星星星盜團自首，不會是想將這些通緝犯救出去吧。
不，不對。
這裏安保森嚴，這只是一支七人星盜團，根本不會有這麽大的能量。更何況，他們同這些通緝犯考生素不相識，這些通緝犯考生憑什麽聽他們的。
仔細思考了一下，簡明一覺得不大可能，便將這個念頭拋到腦後，大步流星地朝著審訊室走了過去。
……
……
淩晨三點。
審訊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即便外面如何的喧鬧，在這裏，江問月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她擡眼目光不動聲色地看向面前的面板，上面的審判游戲已經進入最後的倒計時。
還有三個小時。
江問月閉上眼睛。
她靜靜地默數著，等到淩晨三點十五的時候，她的手上多了一本詩集。詩集上方出現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因為太過昏暗，她的眼睛無法看到。
但好在……
她可以使用自己的精神力。
她將精神力覆蓋在上面，很快，便看到詩集上面的文字浮現在自己的大腦深處。
【3:15，張家南從審訊室門口走過。他在進行夜間的巡邏，受到A組簡明一的囑咐，他巡邏得格外小心和認真。】
【3:16，簡明一審訊完一名犯人，從審訊室離開。】
【3:16，何甚接到一個新的任務，幫助一個等待父母來接的未成年人徐和輔導數學作業。】
【3:16，何甚數學不好，選擇求助王英。】
【3:16……】
江問月看到無數的事件浮現在她的大腦深處。她的大腦因為這樣直接而又快速地獲取知識而微微有些發脹。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繼續等待著、看了下去。
【3:20，張家南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3:20，張家南從樓道上走過。】
這裏面還混雜著其他人，包括罪犯和巡查員的信息。
江問月忍住頭疼，繼續看了下去。
【3:25，張家南停下腳步。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停下了腳步。】
【3:25，前方的走廊空空蕩蕩，頭頂冰冷的光照在光滑的瓷磚上。瓷磚上清楚倒映著張家南的身影。】
【3:25，張家南覺得自己想多了，繼續朝前走去。】
【3:25，……】
江問月耐心地等了半分鐘，果不其然，詩集上又多了一行文字。
【3:27，張家南再次停下了腳步。這次，他聽到了自己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噔噔噔，一下接著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3:27，張家南知道自己不能轉頭。】
【3:28，張家南加快腳步朝前走著。】
就是這裏了。
江問月可以肯定這個時間點，他團隊裏的成員采取了行動。而她要做的就是，讓張家南轉頭。
她頓了頓輕聲說道：
【3:29，張家南轉頭。】
這一句話剛一出現，便消散在了詩集裏，連半秒鐘都不到，更別說撐過半分鐘的時間，讓它成為現實。
江問月頓了頓，接下來的時間，江問月使用了一切辦法讓張家南回頭。但顯然對張家南來說，轉頭這兩個字是禁忌。這就說明，他清楚地認知到一旦轉頭，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即便江問月拿著詩集，也無法更改他本人強烈的自我意識。
看來只能用別的方法了。
這個時候，詩集上又開始顯示出新的信息。
【3:30，張家南加快腳步，他馬上就可以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3:31，張家南即將進入巡查局辦公區域，他想要尋求自己同事的幫助。】
不行，這樣不行……
一旦讓張家南走進辦公區域，他們的計劃就失敗了。
江問月的大腦快速轉動了起來。
【3:30，張家南感覺到自己肚子疼。】
【3:30，張家南來到廁所。這個廁所離巡查局辦公區域不到三步路的距離。這麽點距離讓張家南產生了極大的安全感。】
【3:31，張家南進入廁所。】
【3:31，……】
之後幾分鐘內，江問月看到了許多熟悉的名字，但是這些人名裏面，都沒有張家南。江問月並沒有著急，她安靜地坐在座位上，耐心地等待著。
一下又一下。
黑暗讓她格外冷靜。
她享受黑暗。
……
……
張家南從廁所裏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身心極為通暢。
他從廁所裏出來的時候，依稀可以聽到隔壁那些巡查員討論的聲音。這讓他感覺到無比的舒適。
他看了一眼時間，時間已經指向3:39。
他們是4點的時候交班。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來到廁所門口，低著頭打開了水龍頭。冰冷的水流刺激著他的感官，他的神情更加地輕松。
他想他應該徹底擺脫了那道腳步聲了。等待會兒回到工位上，他一定要讓自己的同事一起將肇事者找出來，狠狠地批評教育一頓。
這樣想著，張家南擡起了頭。
水龍頭似乎沒有關緊，“嘀嗒嘀嗒”地落在水池中。這樣持續而又急促的聲音，讓張家南微微有些不安的。
他很想轉身就走，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他一步一步地倒退，正當他快移步到走廊的時候，突然，他停頓了一下。
他看到鏡子裏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後，神色陰沈地望著自己。看到這一幕，他的心臟開始砰砰跳動了起來，整個人的神經都變得緊繃。
“滴答”。
又是一聲水滴滴落的聲音。
張家南感覺到身後的人正在緩慢靠近自己。
……
……
時間跳到了3:40。
江問月再次從這龐雜的詩集中看到了張家南的名字。
【3:40，張家南從廁所出來，他站在水龍頭底下洗了個手。】
【3:40，張家南擡起頭。】
【3:40，張家南意識到了什麽，臉色蒼白。】
【3:40，張家南看到了自己的身後，出現了另一個他。】
江問月靜靜地等待了十分鐘。
這十分鐘內，詩集再也沒有出現張家南的名字。
她這才重新靠到椅背上，整個人徹底放松了下來。
至此，她來到巡查局的任務就完成了。
人類在排洩完畢後會會下意識地放松神經、甚至大腦會產生一種愉悅感。這是因為腸道裏的腸神經在排洩過程中分泌四十多種神經介質，而其中就有多巴胺。
多巴胺順著神經傳遞到身體個部位，其中就包括大腦。
在張家南的潛意識裏，回頭看是就會死的，但上廁所不會。在上廁所後，他的內心產生愉悅、自然而然放松警惕，也因此他忽略了每個洗手間裏最常見的物品——鏡子。
鏡子雖然不能讓他轉身，但是卻能讓他看到身後的場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等於轉身。
這樣想著江問月收起了詩集，接下來的一切，應該會如同微紅所設想的那樣發展。
在江問月收起詩集的那一瞬間，兩行文字在詩集上浮現又消失。
【3:41，林和被準時到來的父母接走。】
【3:41，何甚和王英松了一口氣。他們沒有想到現在未成年人的作業都這麽難寫了！他們作為代爾蘭第一軍校的學生不由有些汗顏。】
江問月靜靜等待著。
她不用同其他人一樣在心裏數著數，她只是看著面前面板上審判游戲的時間緩慢進入倒數。
應該是4點的時候，她聽到自己的審判室傳來了動靜。
她轉頭，便看到張家南站在門口，打開了門。走廊上的光映照在他的身上，給人一種破碎的感覺。
張家南擡起頭看了一眼，隨即轉身離開了審訊室。而在離開前，他沒有關上審判室的大門。
……
……
江問月是被簡明一的電話聲叫醒的。
她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睡眼惺忪，但是她的大腦卻保持高度的清醒。畢竟幾分鐘前，她還在巡查局那裏越獄呢。
江問月聽到電話裏簡明一快速地說道：“應星星，趕緊來巡查局。巡查局出事了，昨天抓到的犯人開始暴動。我們幾個在中心小區的門口會合。”
說完這句話，他便掛斷了電話。
江問月快速地從床上起來，她來到中心小區的門口，又同簡明一他們一起來到了巡查局外。然而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巡查局此刻一片狼藉。
所有通緝犯都從巡查局裏跑了出來。
他的猜測成真了！
星星星盜團進入巡查局的目的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將這些被關押在審判室裏的通緝犯救出來。
而現在這些通緝犯人去樓空。
他們大部分巡查員都在家裏，此刻估計還在匆匆趕來的路上。即便到達巡查局，也無法做什麽。
這樣想著簡明一像是想到了什麽，快速地低下頭在智腦上操作了起來。而在他的旁邊，王思成、張和難、李燦、李安靜四人也做了相同的動作。
江問月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她抿了抿嘴，安靜地待在一旁。
果不其然，片刻後，簡明一發出了一聲慘叫：“果然！我的積分都清空了！”
巡查員的積分是通過抓捕通緝犯獲得的。而如今通緝犯跑了，那麽巡查員手上的積分自然就清零了。
“什麽意思？”在聽到簡明一的話，江問月適當地詢問了一聲。
簡明一惆悵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將自己智腦面板的權限開放給在江問月。江問月看到此時此刻，在簡明一的姓名後，有一個大大的“0”。
“那你們呢……”江問月的目光又落在其他幾個人的身上。王思成、李燦他們點了點頭。顯然，他們的積分也和簡明一一樣被清空了。
張和難：“我估計不只我們，其他人也被清空了。”
“那不就代表所有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簡明一喃喃地說道，他盯著自己屏幕上的“0”，顯然還無法接受眼前大的事實。
“倒也不會。”張和難道，“有一些人完成日常任務，會累計積攢一些積分。這麽多天的日常任務積分加在一起，也有八十多了。”
說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張和難微微皺了皺眉頭。顯然這個數字對如今的張和難而已，是無比大的差距。
“我們先回去，等到上班後，巡查局會進行一系列的變動。”張和難猜測道。
開學考試的反饋和變動都是能夠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得到反饋的。今天巡查局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們可以從人事調動上獲得反饋，看看老師們對於這次事件是怎麽想的。
“而且，我們並不是重新從0開始。”見簡明一的情緒依舊不高，張和難安慰道，“我們之前審問了這麽多名通緝犯。對於他們的身份信息，不論真的還是假的，我們都是了如指掌的。只要他們再次出現，使用身份證明，便會觸發警報。”
“接下來，我們只要盯緊黑市，守株待兔就行。他們一旦購買假身.份證明，我們就能立刻實施抓捕。當然，他們也可以選擇不購買。”
“但是在這個信息化時代，有誰可以不用身份信息過完一整天呢？”張和頓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我們一定會再次抓住他們的。”
“只不過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張和難的思路很清晰。
他只不過一瞬間就將接下來的行動計劃給擬定了。
所有人也很快從打擊中恢覆了精神。
簡明一輕應了一聲，他正準備將自己的智腦投影關閉，轉頭便看到江問月正眉眼含笑地看著她投影在空中的屏幕。
他有些哀怨地說道：“我怎麽感覺你這麽幸災樂禍呢？”
江問月毫不遮掩地點了點頭，在簡明一的目光中，她開口說道：“當然，我一想到明天師父明天看到你們都是0，就不會罵我，我真的是太開心了。”
江問月口中的師父指的就是帶他們A組的那名老巡查員。為了尊敬，他們都叫這名老巡查員為師父。
往常這個老巡查員最喜歡冷嘲熱諷江問月，看不慣她鹹魚的性格。然而現在，她不是墊底了。老巡查員想要嘲諷，就必須得一視同仁，一起嘲。
江問月這樣一想，便覺得太開心了。
簡明一：……
怎麽辦，他覺得面前的應星星好欠打哦！
幾個人進入巡查局內，花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將自己手頭上的檔案資料整理完畢。他們腦子裏的抓捕計劃也越來越清晰。
他們知道星星星盜團進入巡查局的目的，並非是為了放那些通緝犯離開。這個叫做微紅的團長應該很清楚，他們想抓到這些逃跑的通緝犯只是時間問題。而他們之所這麽做，就只是想要刷積分而已。
有什麽是可以快速累積積分的方式呢？
那自然是在巡查局內！
簡明一他們登錄自己的內部系統，便看到這個叫做星星星盜團的積分向上猛漲。而此刻，排行在通緝令上積分最高的就兩個隊伍。
一個是岑無靈。
還有一個是星星星盜團。
而好巧不巧，星星星盜團的團長微紅，剛好壓在岑無靈的頭上，排行第一。而她的積分不多不少，就比岑無靈多了一分。
看到這種巧合，張和難微微覺得有些奇怪，但如果硬要說哪裏奇怪，他又說不上來。
“該死的星星星盜團。”幾乎每個匆匆忙忙趕過來上班的巡查員看到眼前的亂象都會在心裏暗罵一聲。這些巡查員的陸續到來，讓原本空空蕩蕩的巡查局又變得熱鬧了起來。
等到簡明一、張和難從巡查局裏出來後，所有人都忍不住做了一個吐氣的動作。此刻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個小時，他們也不準備回去睡個回籠覺了，打算開車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什麽吃的，當做早餐。
四五點的鐘，天空還是暗沈的。
這是屬於黑夜的時間。
街上寂靜無人。樹影婆娑，被燈光照射，碎裂成一塊又一塊。這次依舊是簡明一開車，在巡查局的周圍晃蕩了起來。
這個時間點，街上大部分早餐店還是關著的。
江問月打著哈欠坐在車內，睡眼朦朧地看著窗外。
此刻簡明一正在周圍繞著一圈又一圈的圈，尋找著附近有沒有開門的早餐店。
沒過一會兒，他突然看到了什麽，踩了踩剎車。眾人的身體因為慣性忍不住朝前輕晃了一下。
“怎麽了？”王思成坐在副駕駛座上問道。
簡明一開口道：“我剛剛好像聞到了血腥味。”
王思成：“血腥味？”
“嗯，是從一個路人身上聞到的。”簡明一開口道，“那個路人我熟悉，是鼓弄小學的一個保安，每天四五點下班，之前抓人的時候有所交流。每次看到我車的時候，他都會跟我打招呼。”
按照古地球時期的說法，簡明一應該是有社交牛逼癥。他可以和每個人都快速地處好關系。比如說現在，只是行動了幾次，就和那個鼓弄小學的保安有了良好的情誼。
王思成：“所以你剛剛停車，是為了和他打招呼？”
簡明一輕應了一聲，隨即又補充說道：“但是剛剛我同他對視的時候，他就像是不認識我一般。而且，剛剛我開窗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這個人有問題。”
聽到簡明一和張和難的對話，江問月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停止了大哈欠的動作。她擡起眼，看到了自己面前的屏幕。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00:01:03。
然而下一秒，它又變成00:01:04。
這不是倒計時。
江問月此刻有些發昏的頭腦陡然清醒了起來，她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審判游戲不再是倒計時。
它開始正計時，而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分鐘。
這就說明沈寂已久的審判游戲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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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爾蘭此刻已經進入秋季，就連風都變得呼嘯而又迅猛了些。
到達巡查局門口的那一瞬間，街道上的燈光也逐一亮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江問月的手上也多了一本書, 在書的封面上, 簡單地印刻著兩個字“詩集”。
在加入星星星盜團的時候, 江問月便老老實實地在入團申請表上寫明了自己的缺點——她無法在白天施展自己的能力。
也因此, 在剛剛的犯罪過程中, 江問月全程都沒有參與。
江問月垂著眉眼, 能感受到星盜團其他成員的目光。他們的目光不斷在江問月的手上流連。畢竟, 昨天岑無靈從巡查員手上逃脫前，可是詳細地將詩人的能力描述了一遍。
尤其他還特意點出詩人的詩集或許就是她力量的來源。
這讓眾人對她手上的詩集格外好奇, 畢竟，從表面上來看, 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詩集，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萬泱：“這就是外界口中的預言書嗎, 我可以摸一摸嗎？”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覺得有些後悔。如果真如同岑無靈所說的那樣的話, 她說的這句話其實是不合時宜的。
她可能沒帶腦子。
萬泱有些懊悔地想。不知道為什麽, 她看到詩人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同對方親近, 就連話都比往常多了些。
她張了張嘴，剛想岔開話題，便看到詩人毫不在意地將手中的詩集遞到了她的眼前。她下意識地接過面前的詩集。
詩集是牛皮材質的，上面還帶著詩人身上淡淡的餘溫。萬泱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詩集的封面, 便看到封面上的文字逐漸變淡, 最終凝聚成了兩個字——回憶。
看到這樣的變化, 萬泱有些無措地看了一眼詩人。見詩人朝著她輕點了頭後, 她輕輕地翻開了詩集。
回憶
燭光
在每一張臉上搖曳
沒有留下痕跡
影子的浪花
輕擊著雪白的墻壁
……
……
這是一篇古地球時期的詩集，萬泱之前在古地球文學鑒賞課上的時候看到過，她往後翻了幾頁，著實沒有看出看出這本詩集有什麽特別之處。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本普通的詩集。”萬泱皺了皺鼻子，把詩集還給了江問月，沒忍住又開口問道，“這回憶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啊，難道在預測我的未來？”
想到詩集裏面那幾句看起來格外詭譎的話，萬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企圖從詩人那裏得到一個正面的導向。
“未來是可以更改和改變的。”詩人篤定地說道。
雖然她沒有正面地回答萬泱的問題，但是萬泱卻從裏面汲取了力量。她本來就不是感傷的人，很快就打起了精神。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他們站在巡查局大門口似乎太久了，有巡查員從值班室裏走了出來，一邊朝著她們所在的方向走來，一邊開口問道。
當江問月看清楚來人時，她的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這個巡查員她認識，跟她一樣，剛度過實習期，正式任職的時間和她一樣。
簡單來說就是對方跟她一樣，是一名考生。
江問月記得當時他好像分到了D組還是E組。
原來排名後面的小組要接值班的日常任務嗎？
那名巡查員在看清楚來人的時候，便立刻警惕了起來。身為巡查員，哪怕是在排名靠後的小組，他也有熟記每個犯罪分子的面容。
尤其還是新鮮出爐的。
星星星盜團，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時，那名巡查員便警惕了起來。他急忙按下了智腦上的智能報警器。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響起，巡查局的附近亮起了紅光。
紅光映照在他和星星星盜團的中間。那名巡查員做好了受傷的準備，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星星星盜團的團長上前一步，微微朝著他鞠躬道：“你好，我們是來自首的。”
自首？
是我聽錯了嗎？
那名巡查員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隨之而來的是心中更深的狂喜。他嘗試性地朝前走了幾步，見星星星盜團沒有任何反應後，又擡步靠近了些。
“哢擦”一聲，手銬就這樣銬上了星星星盜團團長的身上。似乎因為手銬帶上的過程太過急不可耐，上面堅硬的金屬擦過團長的皮膚，讓對方的手腕處顯現出一片微紅。
這個時候，那名巡查員才想起來，星星星盜團的團長名字好像叫微紅。
他這樣想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依次挨著順序將星星星盜團的七個成員帶上了手銬。
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巡查員的身後傳來了急促而又淩亂的腳步聲。
那名巡查員轉頭，便看到自己的同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和帶上手銬的星星星盜團成員。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虛又有些自豪地說道：“他們自首了。”
緊接著，他看到自己的同事露出了他最初聽到自己那句話的時候相同的表情。
一臉懵逼加不可置信。
他瞬間爽了。
而在那名巡查員的身後，江問月低頭輕輕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銬，不由暗暗有些後悔。
早知道要通過這種方法進入巡查局，她就自己蹲點了，說不定還能突破0積分，這樣就不用挨那名老巡查員的訓了。
只不過不知道這樣左手倒右手的行為，代爾蘭第一軍校會不會承認，並給她積分。
就在星星星盜團自首並進入鼓弄區巡查局的時候，一旁在鼓弄區監獄蹲點的簡明一一行人也收到了消息。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不知道星星星盜團想做什麽，但他們還是以最快速度趕了回去。
……
……
昏暗的審訊室裏，一縷刺目的燈光打在了江問月的臉上。
江問月身上的鬥篷已經退去，此刻她幹凈而又蒼白的臉出現在面前兩名巡查員的面前。
在她的右手邊，有人正對著她的畫像快速作畫。不到一會兒，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畫便完成了。
它同照片及檔案擺放在一起，在審訊結束後會被統一收存。
江問月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低頭微微沈思著。
她一直覺得帝國對科技的態度很奇怪。
帝國高層包括皇室在內，對科技發展的態度很暧昧。他們的日常生活、吃喝住行都依賴科技，但是他們又不信賴科技，每年對科技的投資有限，持一個平穩狀態。
這讓星際的科技發展進入一個停滯期。拉開歷史長流，或許要隔幾個紀元才能發現科技在發展。
就比如說剛剛，巡查局在有照片的加持下，又讓專門的繪畫方面的基因職業者對此進行繪畫。無外乎他們或者說整個帝國科學界堅持一個理論。
反機械理論。
他們認為在基因職業和鬼魅生前物出現之後，機械並不可靠。因為這兩者可以更改任何的機械成品，包括但不限於修改相機裏的圖像，讓相機出現可怖的圖案；修改電視、全息智能的聲音、成像，讓人們的大腦生成恐怖的幻覺等等。
這是一個詭異和科技感並存的時代。
江問月再次在心裏確定了這件事情。
而此刻在她面前坐著的兩名巡查員也進入審訊狀態。
“姓名。”
“越一。”
“代號。”
“詩人。”
“性別。”
“女。”
江問月熟練地說著自己的信息，這是在行動之前，團長微紅給的身份信息，這是為了防止在行動的時候有人被抓、洩露身份而特地準備的，沒想到現在就立刻派上用場。
兩名巡查員在自己的手腕上搗鼓了幾下，顯然是去驗證自己的身份去了。
微紅準備得很充分。
即便面前的兩名巡查員使用的是巡查局內部的系統，也依舊沒有查詢到任何可疑之處。他們勉強確認了江問月的身份。
之後就是關於今天的七起盜竊案的陳述。
等到一切信息填寫完畢後，兩名巡查員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請問你對你們團長投案自首的看法是……”
江問月回答了。
兩名巡查員將她的回答記錄在冊後，便離開了。審訊室的門打開，一點點光亮落入其內，又隨著大門的關閉，整個審訊室重新變得黑暗而又安靜了起來。
江問月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等到確認那兩名巡查員不會再來後，她將精神力從詩人的身上抽離。
……
……
此時此刻，她同簡明一等人一起趕到了巡查局內。
整個巡查局陷入久違的狂歡中。
白天沈悶的氣息消散而去，只留下歡快和愉悅。
簡明一進入巡查局之後便快速進入工作狀態。他快步來到B組、C組的辦公區域開口問道：“怎麽回事，星星星盜團怎麽自首了？”
他剛剛在路上的時候，就一直在猜測這個星星星盜團投案自首的原因。在他看來這個星盜團根本就沒有理由自首。
他們發展正盛，從前幾次的盜竊行動中不難看出，他們每個成員整體實力並不弱，再加上又有詩人這樣的大殺器，即便到了考試中後期，也依舊會是他們巡查局難纏的目標之一。
B組的一名負責此案件的巡查員回答道：“剛剛審訊了他們的成員，很有趣的是，這幾名新成員對星星星盜團的團長並不滿意。”
“嗯？”簡明一拿起B組整理的審訊資料看了起來，便發現正如這名巡查員所說的那樣，幾乎所有新成員都對這個微紅團長頗有微詞。
B組巡查員說道：“如果不是我確定這個微紅不是我們巡查局內部的人，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我們巡查局釣魚執法了。畢竟，哪有白天剛犯事，晚上就來投案自首的。這不是明擺著過來給我們送積分的嗎？”
“而且……你看這個微紅的供詞。”
他將微紅的供詞單獨抽了出來，遞給了簡明一。簡明一低頭看了一眼，略微有些頭疼和無語，忍不住吐槽道：“我們學校……不，是現在星盜裏還有道德感這麽高的人？”
他忍不住有些破防。
根據微紅的陳述，她是被迫成為的通緝犯，實際上她是一個極具道德感的人。也因此，她執行的都是偷盜任務，而並非殺人。但是在執行到第七次任務的時候，她實在受不了內心的全責，毅然決然地來到巡查局自首。
她決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這理由你們也信？”簡明一微微皺了皺眉，這理由在他眼中看起來荒誕而又滑稽，根本經不住任何的推敲。
B組的同事聳了聳肩道：“我們也不信，但是沒有更好的理由了。帶我們的老巡查員也說，他們之前也差不多碰到過類似的事情。”
“有一些星盜在某個時候會幡然醒悟，他們會痛哭流涕地跑到巡查局裏來自首。他們被迫犯案後，逃離故土、流離失所，最終受不了內心的譴責。”
“上一次自首的星盜還是在幾個月前。據說，他在自首前連覺都睡不好。後來來到巡查局自首後，第一天就睡了個安穩覺。據說那天打鼾的時候響徹雲霄。附近的居民都以為這裏打雷了。”
“那後來呢？”旁邊有人感興趣地問道。
“後來啊，半個月後，巡查局對其執行死刑。他估計以後都能睡個好覺了，而且很安靜。”
這樣相比較起來，這個叫做微紅的團長所表述的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
既然這個案子交給B組負責了，簡明一便不再耽擱，回到A組，繼續先前的事情——提審通緝犯。
昨夜抓來的通緝犯都在鼓弄區的巡查局裏關著。好在，鼓弄巡查局夠大，能夠容納上百名通緝犯。不然還真不好找地方安置這些人。
這樣想著，簡明一的腳步一頓。
這個星星星盜團自首，不會是想將這些通緝犯救出去吧。
不，不對。
這裏安保森嚴，這只是一支七人星盜團，根本不會有這麽大的能量。更何況，他們同這些通緝犯考生素不相識，這些通緝犯考生憑什麽聽他們的。
仔細思考了一下，簡明一覺得不大可能，便將這個念頭拋到腦後，大步流星地朝著審訊室走了過去。
……
……
淩晨三點。
審訊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即便外面如何的喧鬧，在這裏，江問月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她擡眼目光不動聲色地看向面前的面板，上面的審判游戲已經進入最後的倒計時。
還有三個小時。
江問月閉上眼睛。
她靜靜地默數著，等到淩晨三點十五的時候，她的手上多了一本詩集。詩集上方出現密密麻麻的文字，但因為太過昏暗，她的眼睛無法看到。
但好在……
她可以使用自己的精神力。
她將精神力覆蓋在上面，很快，便看到詩集上面的文字浮現在自己的大腦深處。
【3:15，張家南從審訊室門口走過。他在進行夜間的巡邏，受到A組簡明一的囑咐，他巡邏得格外小心和認真。】
【3:16，簡明一審訊完一名犯人，從審訊室離開。】
【3:16，何甚接到一個新的任務，幫助一個等待父母來接的未成年人徐和輔導數學作業。】
【3:16，何甚數學不好，選擇求助王英。】
【3:16……】
江問月看到無數的事件浮現在她的大腦深處。她的大腦因為這樣直接而又快速地獲取知識而微微有些發脹。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繼續等待著、看了下去。
【3:20，張家南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3:20，張家南從樓道上走過。】
這裏面還混雜著其他人，包括罪犯和巡查員的信息。
江問月忍住頭疼，繼續看了下去。
【3:25，張家南停下腳步。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停下了腳步。】
【3:25，前方的走廊空空蕩蕩，頭頂冰冷的光照在光滑的瓷磚上。瓷磚上清楚倒映著張家南的身影。】
【3:25，張家南覺得自己想多了，繼續朝前走去。】
【3:25，……】
江問月耐心地等了半分鐘，果不其然，詩集上又多了一行文字。
【3:27，張家南再次停下了腳步。這次，他聽到了自己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噔噔噔，一下接著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3:27，張家南知道自己不能轉頭。】
【3:28，張家南加快腳步朝前走著。】
就是這裏了。
江問月可以肯定這個時間點，他團隊裏的成員采取了行動。而她要做的就是，讓張家南轉頭。
她頓了頓輕聲說道：
【3:29，張家南轉頭。】
這一句話剛一出現，便消散在了詩集裏，連半秒鐘都不到，更別說撐過半分鐘的時間，讓它成為現實。
江問月頓了頓，接下來的時間，江問月使用了一切辦法讓張家南回頭。但顯然對張家南來說，轉頭這兩個字是禁忌。這就說明，他清楚地認知到一旦轉頭，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即便江問月拿著詩集，也無法更改他本人強烈的自我意識。
看來只能用別的方法了。
這個時候，詩集上又開始顯示出新的信息。
【3:30，張家南加快腳步，他馬上就可以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3:31，張家南即將進入巡查局辦公區域，他想要尋求自己同事的幫助。】
不行，這樣不行……
一旦讓張家南走進辦公區域，他們的計劃就失敗了。
江問月的大腦快速轉動了起來。
【3:30，張家南感覺到自己肚子疼。】
【3:30，張家南來到廁所。這個廁所離巡查局辦公區域不到三步路的距離。這麽點距離讓張家南產生了極大的安全感。】
【3:31，張家南進入廁所。】
【3:31，……】
之後幾分鐘內，江問月看到了許多熟悉的名字，但是這些人名裏面，都沒有張家南。江問月並沒有著急，她安靜地坐在座位上，耐心地等待著。
一下又一下。
黑暗讓她格外冷靜。
她享受黑暗。
……
……
張家南從廁所裏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身心極為通暢。
他從廁所裏出來的時候，依稀可以聽到隔壁那些巡查員討論的聲音。這讓他感覺到無比的舒適。
他看了一眼時間，時間已經指向3:39。
他們是4點的時候交班。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來到廁所門口，低著頭打開了水龍頭。冰冷的水流刺激著他的感官，他的神情更加地輕松。
他想他應該徹底擺脫了那道腳步聲了。等待會兒回到工位上，他一定要讓自己的同事一起將肇事者找出來，狠狠地批評教育一頓。
這樣想著，張家南擡起了頭。
水龍頭似乎沒有關緊，“嘀嗒嘀嗒”地落在水池中。這樣持續而又急促的聲音，讓張家南微微有些不安的。
他很想轉身就走，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他一步一步地倒退，正當他快移步到走廊的時候，突然，他停頓了一下。
他看到鏡子裏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後，神色陰沈地望著自己。看到這一幕，他的心臟開始砰砰跳動了起來，整個人的神經都變得緊繃。
“滴答”。
又是一聲水滴滴落的聲音。
張家南感覺到身後的人正在緩慢靠近自己。
……
……
時間跳到了3:40。
江問月再次從這龐雜的詩集中看到了張家南的名字。
【3:40，張家南從廁所出來，他站在水龍頭底下洗了個手。】
【3:40，張家南擡起頭。】
【3:40，張家南意識到了什麽，臉色蒼白。】
【3:40，張家南看到了自己的身後，出現了另一個他。】
江問月靜靜地等待了十分鐘。
這十分鐘內，詩集再也沒有出現張家南的名字。
她這才重新靠到椅背上，整個人徹底放松了下來。
至此，她來到巡查局的任務就完成了。
人類在排洩完畢後會會下意識地放松神經、甚至大腦會產生一種愉悅感。這是因為腸道裏的腸神經在排洩過程中分泌四十多種神經介質，而其中就有多巴胺。
多巴胺順著神經傳遞到身體個部位，其中就包括大腦。
在張家南的潛意識裏，回頭看是就會死的，但上廁所不會。在上廁所後，他的內心產生愉悅、自然而然放松警惕，也因此他忽略了每個洗手間裏最常見的物品——鏡子。
鏡子雖然不能讓他轉身，但是卻能讓他看到身後的場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等於轉身。
這樣想著江問月收起了詩集，接下來的一切，應該會如同微紅所設想的那樣發展。
在江問月收起詩集的那一瞬間，兩行文字在詩集上浮現又消失。
【3:41，林和被準時到來的父母接走。】
【3:41，何甚和王英松了一口氣。他們沒有想到現在未成年人的作業都這麽難寫了！他們作為代爾蘭第一軍校的學生不由有些汗顏。】
江問月靜靜等待著。
她不用同其他人一樣在心裏數著數，她只是看著面前面板上審判游戲的時間緩慢進入倒數。
應該是4點的時候，她聽到自己的審判室傳來了動靜。
她轉頭，便看到張家南站在門口，打開了門。走廊上的光映照在他的身上，給人一種破碎的感覺。
張家南擡起頭看了一眼，隨即轉身離開了審訊室。而在離開前，他沒有關上審判室的大門。
……
……
江問月是被簡明一的電話聲叫醒的。
她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睡眼惺忪，但是她的大腦卻保持高度的清醒。畢竟幾分鐘前，她還在巡查局那裏越獄呢。
江問月聽到電話裏簡明一快速地說道：“應星星，趕緊來巡查局。巡查局出事了，昨天抓到的犯人開始暴動。我們幾個在中心小區的門口會合。”
說完這句話，他便掛斷了電話。
江問月快速地從床上起來，她來到中心小區的門口，又同簡明一他們一起來到了巡查局外。然而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巡查局此刻一片狼藉。
所有通緝犯都從巡查局裏跑了出來。
他的猜測成真了！
星星星盜團進入巡查局的目的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將這些被關押在審判室裏的通緝犯救出來。
而現在這些通緝犯人去樓空。
他們大部分巡查員都在家裏，此刻估計還在匆匆趕來的路上。即便到達巡查局，也無法做什麽。
這樣想著簡明一像是想到了什麽，快速地低下頭在智腦上操作了起來。而在他的旁邊，王思成、張和難、李燦、李安靜四人也做了相同的動作。
江問月知道他們在做什麽，她抿了抿嘴，安靜地待在一旁。
果不其然，片刻後，簡明一發出了一聲慘叫：“果然！我的積分都清空了！”
巡查員的積分是通過抓捕通緝犯獲得的。而如今通緝犯跑了，那麽巡查員手上的積分自然就清零了。
“什麽意思？”在聽到簡明一的話，江問月適當地詢問了一聲。
簡明一惆悵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將自己智腦面板的權限開放給在江問月。江問月看到此時此刻，在簡明一的姓名後，有一個大大的“0”。
“那你們呢……”江問月的目光又落在其他幾個人的身上。王思成、李燦他們點了點頭。顯然，他們的積分也和簡明一一樣被清空了。
張和難：“我估計不只我們，其他人也被清空了。”
“那不就代表所有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簡明一喃喃地說道，他盯著自己屏幕上的“0”，顯然還無法接受眼前大的事實。
“倒也不會。”張和難道，“有一些人完成日常任務，會累計積攢一些積分。這麽多天的日常任務積分加在一起，也有八十多了。”
說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張和難微微皺了皺眉頭。顯然這個數字對如今的張和難而已，是無比大的差距。
“我們先回去，等到上班後，巡查局會進行一系列的變動。”張和難猜測道。
開學考試的反饋和變動都是能夠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得到反饋的。今天巡查局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們可以從人事調動上獲得反饋，看看老師們對於這次事件是怎麽想的。
“而且，我們並不是重新從0開始。”見簡明一的情緒依舊不高，張和難安慰道，“我們之前審問了這麽多名通緝犯。對於他們的身份信息，不論真的還是假的，我們都是了如指掌的。只要他們再次出現，使用身份證明，便會觸發警報。”
“接下來，我們只要盯緊黑市，守株待兔就行。他們一旦購買假身.份證明，我們就能立刻實施抓捕。當然，他們也可以選擇不購買。”
“但是在這個信息化時代，有誰可以不用身份信息過完一整天呢？”張和頓斬釘截鐵地說道，“所以，我們一定會再次抓住他們的。”
“只不過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張和難的思路很清晰。
他只不過一瞬間就將接下來的行動計劃給擬定了。
所有人也很快從打擊中恢覆了精神。
簡明一輕應了一聲，他正準備將自己的智腦投影關閉，轉頭便看到江問月正眉眼含笑地看著她投影在空中的屏幕。
他有些哀怨地說道：“我怎麽感覺你這麽幸災樂禍呢？”
江問月毫不遮掩地點了點頭，在簡明一的目光中，她開口說道：“當然，我一想到明天師父明天看到你們都是0，就不會罵我，我真的是太開心了。”
江問月口中的師父指的就是帶他們A組的那名老巡查員。為了尊敬，他們都叫這名老巡查員為師父。
往常這個老巡查員最喜歡冷嘲熱諷江問月，看不慣她鹹魚的性格。然而現在，她不是墊底了。老巡查員想要嘲諷，就必須得一視同仁，一起嘲。
江問月這樣一想，便覺得太開心了。
簡明一：……
怎麽辦，他覺得面前的應星星好欠打哦！
幾個人進入巡查局內，花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將自己手頭上的檔案資料整理完畢。他們腦子裏的抓捕計劃也越來越清晰。
他們知道星星星盜團進入巡查局的目的，並非是為了放那些通緝犯離開。這個叫做微紅的團長應該很清楚，他們想抓到這些逃跑的通緝犯只是時間問題。而他們之所這麽做，就只是想要刷積分而已。
有什麽是可以快速累積積分的方式呢？
那自然是在巡查局內！
簡明一他們登錄自己的內部系統，便看到這個叫做星星星盜團的積分向上猛漲。而此刻，排行在通緝令上積分最高的就兩個隊伍。
一個是岑無靈。
還有一個是星星星盜團。
而好巧不巧，星星星盜團的團長微紅，剛好壓在岑無靈的頭上，排行第一。而她的積分不多不少，就比岑無靈多了一分。
看到這種巧合，張和難微微覺得有些奇怪，但如果硬要說哪裏奇怪，他又說不上來。
“該死的星星星盜團。”幾乎每個匆匆忙忙趕過來上班的巡查員看到眼前的亂象都會在心裏暗罵一聲。這些巡查員的陸續到來，讓原本空空蕩蕩的巡查局又變得熱鬧了起來。
等到簡明一、張和難從巡查局裏出來後，所有人都忍不住做了一個吐氣的動作。此刻距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個小時，他們也不準備回去睡個回籠覺了，打算開車去附近找找看有沒有什麽吃的，當做早餐。
四五點的鐘，天空還是暗沈的。
這是屬於黑夜的時間。
街上寂靜無人。樹影婆娑，被燈光照射，碎裂成一塊又一塊。這次依舊是簡明一開車，在巡查局的周圍晃蕩了起來。
這個時間點，街上大部分早餐店還是關著的。
江問月打著哈欠坐在車內，睡眼朦朧地看著窗外。
此刻簡明一正在周圍繞著一圈又一圈的圈，尋找著附近有沒有開門的早餐店。
沒過一會兒，他突然看到了什麽，踩了踩剎車。眾人的身體因為慣性忍不住朝前輕晃了一下。
“怎麽了？”王思成坐在副駕駛座上問道。
簡明一開口道：“我剛剛好像聞到了血腥味。”
王思成：“血腥味？”
“嗯，是從一個路人身上聞到的。”簡明一開口道，“那個路人我熟悉，是鼓弄小學的一個保安，每天四五點下班，之前抓人的時候有所交流。每次看到我車的時候，他都會跟我打招呼。”
按照古地球時期的說法，簡明一應該是有社交牛逼癥。他可以和每個人都快速地處好關系。比如說現在，只是行動了幾次，就和那個鼓弄小學的保安有了良好的情誼。
王思成：“所以你剛剛停車，是為了和他打招呼？”
簡明一輕應了一聲，隨即又補充說道：“但是剛剛我同他對視的時候，他就像是不認識我一般。而且，剛剛我開窗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這個人有問題。”
聽到簡明一和張和難的對話，江問月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停止了大哈欠的動作。她擡起眼，看到了自己面前的屏幕。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00:01:03。
然而下一秒，它又變成00:01:04。
這不是倒計時。
江問月此刻有些發昏的頭腦陡然清醒了起來，她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審判游戲不再是倒計時。
它開始正計時，而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分鐘。
這就說明沈寂已久的審判游戲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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