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懸光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管, 兩名初代神以她為通道，生生從另外一個位面擠了過來。他們的動作極其粗暴，好像是連她的靈魂也要一起擠出來一樣。她全部力氣都被抽走, 甚至連眨眼都變成了無比艱巨的任務。

這也就算了，偏偏她在極致疼痛中, 還能清楚聽到周圍的恐慌尖叫聲，如同一團蜂群繞著她的腦袋嗡嗡飛行, 更是讓她的整個頭都要炸裂開一樣。

劍氣、海浪和光芒一起朝她身上冒出的虛影射來, 那是謝如期他們想要助她一臂之力, 可根本沒用, 三代神祇的力量出自初代神，就像是胎兒在羊水之中揮動拳頭一樣，根本不會對母體造成多大傷害。

“你們都是蠢貨嗎？！沒看到我們冕下都要被那倆傻逼給弄死了，還說是我們引來的初代神？！”這是奧斯本的怒吼聲。

“不要自亂陣腳！神的力量對他們無效, 你們才是主要的戰力！剛才你們也看到後稷城的情況了，只有你們團結起來才能對付他們！”

火焰與冰霜同時襲來，突然失重又突然超重到連自己的身體都覺得是累贅, 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不受控制地和那些力量戰鬥著，而她自己的意識卻只能在中間被推來拉去。忽然間, 像是有一只大手猛地推了她一把, 在關鍵時刻把她推出了兩股力量的戰鬥圈。

眼前豁然開朗，她看到那些超凡種族在謝如期的指揮下用各種稀奇古怪的力量朝兩名初代神祇發動進攻, 縱然他們還因為虛弱而慌亂著, 可當看到自己的力量在有效統籌下真的能對初代神造成傷害之後, 之前的惶恐也漸漸被振奮取代。他們開始自發地反擊光明神和黑暗神的攻勢, 這些都曾經是各種族出名的勇士, 長久的囚禁消磨了他們的鬥志, 可如今在死亡的威脅下，這些人好像又綻放出了昔日的光彩。

“不要戀戰，抓緊時間逃出這一層。”葉懸光嘶啞著聲音喊道，“離開這裏他們就拿我們沒辦法了——他們沒辦法離開這一層，有多大力量也用不出來！”

話音剛落，那邊正和上千超凡種族鏖戰的兩名初代神祇居然一同扭過頭來，惡狠狠盯著她。

葉懸光臉色蒼白，身體還在因為剛才充當通道而劇烈顫抖著，可她的臉上卻帶著嘲諷的笑：“你們不會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吧？當初謝如期他們逃出去的時候你們沒有去追，是因為你們‘好心給一次機會’還是因為追不出去？我在過去的記憶中看到的你們還是兩個分開的個體，可在世界樹建成之後你們卻再也沒出現過。我猜——建一個能讓所有神祇住進去的空間也不輕松吧？你們花費了什麽代價？不會是兩位初代神祇的神名從此與世界樹相連，以你們自己作為世界樹的根基了吧？”

砰！

一黑一白兩道光線在葉懸光剛才所處的地方炸開來，謝如期抱起葉懸光，猛地躲過兩名神祇的攻擊，可緊接著他所落腳的地方就化作了一片泥沼，無數雙漆黑的手從下面伸出來，要將二人一起拉下去。謝如期足下凝出一片劍光，再次躍起，伸手抓過坤澤送來的一條藤蔓，蕩了幾下才來到安全地帶。

她這次算是戳中了兩個初代神的痛處，他們甚至不顧身邊上千超凡種族，帶著滿腔恨意朝她洶湧攻擊而來，葉懸光仗著自己身邊還有四個戰友機動躲閃，而那些超凡種族也終於被她點醒，開始了四散奔逃。

“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你開始拿我洩憤了！”葉懸光虛弱地被謝如期抱著，嘴上仍然幸災樂禍地拉著仇恨，“游戲BOSS至少也得血條過了一半才放大招呢，你上來就急了是不是因為其實你們根本沒有那麽強？比如你怕極了這裏的人逃出去，然後把你們做的事情散布出去，讓眾神成為萬眾之敵——畢竟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搞出了那個魔方，世界根本不會遭受這麽多的災難，就算我們註定要死去，也一定要先把你們搞下去！”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回蕩在枝幹之間，也讓越來越多的人被提醒，在不同的動機驅使下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有的果斷選擇了轉身逃跑，準備回到自己的族群後再反攻，有的則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拼死想要在雙神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立即就要解了這心頭之恨。還有暗戳戳等在一邊，想要趁機收一把漁翁之利的……

總之，局面是被葉懸光徹底攪亂了。不用她出聲說什麽，四個員工已經默契地同時發力，打算趁亂先離開這裏。

可是，雙神的小心眼遠遠出乎了葉懸光的預料，盡管這時候其他超凡種族給他們造成的麻煩已經遠遠大於自己這幾個人，萊雅和奈亞還是盯緊了葉懸光他們猛烈輸出。似乎是把這件事情捅出來的葉懸光比傷害他們的人罪惡大得多。

“分開跑！”葉懸光喊道，“他們只是盯著我，跟著我的話肯定團滅！你們離開世界樹之後就去後稷城，告訴他們做好全面戰爭的準備！”

金、奧斯本和坤澤同時朝她之前提過的三個出口方向跑去，謝如期卻把她抱得更緊了些，直接殺向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之前其他位面通過建模計算出的通道一共有五條，正好夠五個人一人一條路，初代雙神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搞死她這個大放厥詞的叛徒，盯緊了最後那條通道想要一擊殺死她。可謝如期偏偏沒往那裏去。他腳下一抹劍光快到了極致，凝實的劍影都因為速度暈開來，如同流星墜地一般筆直沖入戰況最激烈的人群中，正好和想要堵出口的雙神錯身而過。

擦肩而過的瞬間好像突然變慢了數百倍，葉懸光清晰看到了奈亞和萊雅眼中的驚訝。他們想要抓住她，卻已經來不及。謝如期帶著葉懸光落地時，身邊已經環繞了一圈藍色劍光，將四周想要圍殺他的黑白光束和已經殺瘋了想要攻擊他們的敵人瞬間攪得粉碎。

謝如期神情冷冽，以手指天，一把金色巨劍憑空出現在天空中。青色的風和紫色的雷光繚繞劍鋒上，它帶著淩厲至極的氣勢從高空直插而下，因為速度過快，周圍甚至形成了厚達幾米的半真空地帶。絞碎了一切有形之物。

巨劍距離地面還有幾百公裏，葉懸光已經感覺到了脊背被巨大殺意緊逼的壓迫感，一只手猛地把她的頭壓進了男人的胸前，她的臉緊貼著輕薄的布料，穩重有力的心跳透過溫熱結實的肌理一下下響在耳邊。他一手按著她的頭，另外一只手一下下撫摸著她的後背，像是安撫被鞭炮嚇到的孩子一樣。葉懸光剛想說什麽，忽然之間就感覺到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

濃烈的草木腥氣，是參天的枝葉樹幹被巨力折斷後的氣味。斷枝殘片劈裏啪啦被震起又墜落，卻都被護著她的人牢牢擋住。葉懸光感覺到了地面在崩塌，失重的下墜之中，萊雅的聲音尖利地在耳邊咒罵著，上方揮舞的藤蔓想要把她抓回去，卻在靠近破口的一瞬間被什麽擋了回去。

一扇扇門從身邊倒退著飛掠而過，他們像是在逆著時間行走，葉懸光的視野漸漸昏暗下去。這種逃命的緊急時刻，她居然就在謝如期的懷中慢慢昏睡了過去。

葉懸光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中她還在後稷城，帶領著她的追隨者們建造一座舉世無雙的高塔，他們打算用這座高塔一直連接到世界樹，到時候直搗黃龍，生擒初代雙神，歷陳罪證之後將他們法辦，從而完成以凡人之軀推翻神祇統治的偉大目標。

造塔的過程並不順利，天空降下雷霆，將他們的塔劈塌了四次，最早和她一起造塔的人都死了，可剩下的人還像是螞蟻一樣繼續勤奮地工作著。他們對這個世界的本質一無所知，可也正因為無知所以無所畏懼，天真地覺得自己一定能達成那個偉大的目標。

第五次造塔的過程非常順利，他們越來越接近世界樹，還有許多其他種族的盟友加入，他們群情振奮，眼看就要抵達百年來追逐的目標，就在這時，突然有聲音告訴他們——別瞎忙活了，這顆星球都是要毀滅的。就算你們推翻了世界樹又有什麽用？塔還是要塌的，所有的努力都毫無意義。

夢裏的她明顯要比現實中的自己更沖動，她聽了那聲音，當場就熱血上頭脫口而出，指著天空大罵道：“怎麽沒有意義？！被你們欺壓了那麽多年，就算是死了，我們也要在死之前把你們搞下去！看到你們比我們先死就是我們的意義！”

她喊得太過激動，面紅耳赤地用盡了全身力氣，然後就被從夢裏彈了出來。

眼前還是一片昏暗，她嗅到了一股有些甜膩的香味，頭頂是落了灰塵的粗壯房梁，旁邊有昏暗的光，房間裏的一切布置都顯得很是陳舊。

這不是室外，她還沒有離開。

葉懸光感覺到身體的虛脫感緩解了很多。她剛動了一下，就感覺到一只手正按在自己手背上，察覺到她的動靜，旁邊的人很快靠過來，他的臉忽然湊得很近，幾乎貼到了她的面前，等看清她確實已經清醒過來之後，才明顯松了一口氣。

“醒了就好，我們還在世界樹內，現在還不算安全。不過那兩個神過不來，找機會我們就能離開這。”

葉懸光點了點頭，卻忽然感覺到了不太對勁。

他離得太近了，剛才摸索的動作也顯得淩亂了些，完全不像是平日冷靜自持的樣子。

“……你的眼睛，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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