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用利益四處拉來的盟友並不可靠, 葉懸光無比清楚這一點。

可她也清楚，自己從未打算過完全依賴這些人的幫助。

勝利和自由都只能靠自己去獲得，想要走的任何一條捷徑, 都必定要獻祭出比煌煌大道沈重得多的血肉和生命。

她擦了一把從額頭流下的鮮血，用劍撐起自己已經多處受傷的身體, 仰望著天空已經怒不可遏的神祇。

“你這個雜碎——區區半神，居然也敢讓我流血？我要讓你用墜冥府, 絞碎你的身體做三頭犬的飼料——”

他高舉起權杖, 銀色的光點在杖尖匯聚。可還沒有把力量放出來, 忽然轟地一聲響, 五個灼熱的鐵球猛地從城墻上炸起，打斷了他神力的釋放。

“幹得漂亮，揚斯克！”葉懸光朝城墻上喊道，然後拔劍再起接上隊友的攻擊, “不好意思，冥王是我員工，我想他現在可能並不想給自己的狗換種狗糧。”

沈重的一劍劈到眼前, 赫涅斯被迫再次中斷力量用權杖擋下這一擊。他的手心都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發麻，不得不說面前的五代半神雖然沒有神名沒有超凡力量, 可她的怪力已經在這一百多年中被練到了巔峰的地步。

難道他就要和這樣的野蠻人一直打下去？

赫涅斯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壞, 就像是他原本只是打算出來郊游，結果卻在半路遇上了大雨, 一整天的閑適心情和愉快安排都被破壞掉。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戾氣, 杖尖白光一閃, 一道白色閃電狀的東西猛地朝葉懸光射去。

她的身體還在半空, 卻在沒有借力點的情況下忽然一折, 躲過了他的攻擊。赫涅斯定睛看去, 這才發現她的手肘、肩膀、膝蓋等地方全都貼了黃色的符紙，上面的歪歪扭扭的符號他看不懂，卻也能猜出來一定是和那個奇怪鐵球一樣的作用。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葉懸光語重心長地說，一邊在自己後背上的兩張符紙上用力一搓，紅磷和朱砂混合物一下子點燃，封印在其中的迦摩族的力量也被釋放出來。

她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樣，整個人的身體陡然上沖，幾乎是瞬間就來到了赫涅斯的面前。她的臉孔距離高貴的三代神祇前所未有的近，命運之神從未想過五代半神這種存在能靠近自己到這種程度。

那張東方人的面孔上染了血，卻仍能看出她是在笑，燦爛而無垢，堅定而恣意，如同烈日下瘋長的野草，明明一把火就能燒光，卻每每會在一場暴雨之後再次冒出惱人的綠色來。

劍鋒近在咫尺，閃躲已經來不及，不過神祇代際差在這裏放著，他自信葉懸光的攻擊不會把自己怎麽樣，赫涅斯已經打算硬扛下這次不體面的攻擊，同時手中的權杖已經開始蓄力……

“就是現在！”葉懸光忽然大喊道，“上吧，謝將軍！給我弄死他！”

嘩！

逐漸靠近的葉懸光和赫涅斯之間，忽然展開了一片燦爛的金光，像是有人隨手在風中撒了一把細細磨出的金粉一般。金粉隨著空氣流動緩慢凝聚成形，在赫涅斯震驚的目光中，另外一把劍代替葉懸光的劍狠狠劈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

他痛苦地慘叫著，權杖隨著一條被切下的手臂從空中直直墜下，鮮血噴濺到了那雙冰冷徹骨的眼睛上，他眨了下眼睛，眸中冰寒的怒火好像終於被敵人的鮮血澆得稍微熄滅了點。

“誅神者？！”赫涅斯一邊慘叫一邊驚恐地後退，“你怎麽會在這裏？！為什麽要對我出手？！”

比起一百多年只是小打小鬧的五代半神葉懸光，這一百多年來醉心於挑戰所有強者的戰神謝如期的名聲要響亮得多，尤其是他曾經真正手刃過三代神祇，還在一群高階神祇的追殺下活了下來，兇名更是響徹世界樹。所有三代神祇都知道沒事不要輕易得罪這個煞星，赫涅斯自然也都是繞著他走。

可這兇神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又是做了什麽讓他下了殺手？！

“辱吾主者，死。”謝如期的聲音平靜極了，反手又是一劍過去，劍身上繚繞著絲絲雷光若不是赫涅斯躲得快，另外一只手臂就也已經被削下來了。

“好，很好，我倒是沒想到，高傲的誅神者會倒向人類這邊，”赫涅斯一邊倒吸涼氣一邊咬著牙道，“這次算我倒黴，待到來日……”

赫涅斯動用了全部力量打算離開，可他很快就驚恐地發現，面前的青年就和瘋了一樣，拼著自己受傷也要將他留下來。青年的武藝已經在上百年的搏命挑戰中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加上他身上那些在赫涅斯看來根本不該屬於戰神的規則之力，命運之神很快發現自己竟然是處於全面下風。

怎麽可能？！誅神者不只是個三代神祇嗎？！

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赫涅斯的心，他甚至看到自己的命運之線已經隱隱有了變成黑色的跡象。

除了生死之仇之外，神祇之間的戰鬥一般都不會要對方性命，所以才會有那條公認的禁令。可面前的誅神者是真的會毫無理由殺神的！難道自己就真要死在這裏？

就在赫涅斯以為自己已經陷入絕境的時候，一道聲音宛如天籟一般拯救了他。他聽到剛才自己還恨之入骨的那個半神喊道：“如期，先別殺他，他還有用。”

對！他還有用！對方不就是想要一個交代嗎？奇珍異寶還是土地奴隸都可以！他是三代神祇，滿足一個五代半神的胃口還是絕無問題的！

謝如期臉上有些不讚同之色，可這是葉懸光的要求，他還是順從地放緩了攻勢，只是控制著不讓他逃走。赫涅斯心下稍緩，開始琢磨一會兒要如何談判才能給自己謀求最大利益，就見之前還在遠處的葉懸光已經突身來到了他面前。

她的手中握著一把小刀，且看起來並沒有停下的跡象。

飛身掠過，揮刀，轉瞬又離去。而在這個過程中，赫涅斯只覺得像是一陣風掠過自己的下半身而已。

他愕然看著遠處帶著愉快笑容的葉懸光。她手中的刀上面好像有血，而那血……似乎是他的……

鋪天蓋地的劇痛後知後覺地傳來，赫涅斯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發出一陣陣宛如瀕死的喘息聲。葉懸光笑著把手中的刀也丟開，愉快地看著他說道：“我們後稷城的規矩，犯下管不住下半身的罪，那就幹脆把兇器沒收好了。我知道你們神祇都有再生的能力，就是不知道你這第三條腿要再生多久？”

也許是命根子被連窩端終於讓赫涅斯爆了種，他的速度陡然變快，就連謝如期也一時沒留神，讓他突破了自己的封鎖。赫涅斯毫不戀戰，絕塵而去，空中還傳來他的怒吼聲：“葉懸光！謝如期！你等著，這個仇我記下了，我赫涅斯與你不共戴天——”

“他連你也一起恨上了誒，明明揮慧劍斬情絲的人是我啊。”葉懸光平靜地眺望著赫涅斯消失的方向，關註著無關緊要的問題。

“需要我把他追回來嗎？現在還來得及。”謝如期也平靜地問道。

“不必了，現在還真的不能殺了他。”葉懸光搖頭道，“我知道他會和我們不死不休，卷土重來，可留著他的命，這就只是我們和一位命運之神的私人恩怨，要是他真的死了，所有的神都會同仇敵愾，一起針對我們。現在我們還沒有做好發動全面戰爭的準備。”

謝如期仍然不死心，垂著眼皮道：“我可以一個人前去，趁無人的時候暗殺他……”

“不用了，到時候一起收拾就是。而且你沒看到我把他那玩意兒切下來已經把所有人都嚇到了嗎？”葉懸光的眼神若有若無地瞟向不遠處的觀戰席位上。

她請來的“盟友”一直都在那邊看熱鬧，而自從赫涅斯負傷逃走之後，那邊就再也沒發出任何動靜。

雌性倒還好，那些雄性一個個都眼神呆滯地沈默著，手若有若無地護著自己的某個部位，也讓葉懸光充分見識了各種族命根子的所在地。

“這場戰鬥之後，我想，我們之間的盟友合同也該重新簽訂一下了。”葉懸光笑著對他們說。

以利益聚攏的聯盟，地位和分配自然也是靠實力來劃分的。之前葉懸光拉攏的這個臨時聯盟她只是處於一個略顯尷尬的平等地位，可是自從一刀斬下小赫涅斯之後，她的地位儼然就上升到了統領級別。

堅定站在她這邊的誅神者謝如期，人類軍團在面對神眷軍時表現出的智慧和勇氣，還有連三代神祇都敢得罪死的堅定意志……都讓這些畏畏縮縮的超凡種族們徹底正視起了她的力量。一直站在她這邊參與了戰爭的龍族和迦摩族也就罷了，像是海妖和普裏佩特族他們要想重新加入，那之前的條款可就要重新商榷了。

不過，這些骯臟的交易都是之後才需要考慮的事情了，現在的他們只要盡情享受勝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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