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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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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帝計劃滿地建設的神龍廟還沒鋪開,百黎軍就已經打到了王庭之外。

興平帝連夜逃出王庭,一路向北逃竄,一邊指揮著城內守軍繼續死戰到底。同時又指揮著自己的近衛軍繞到了王庭西側的金明河處,當百黎軍進入城中之後,近衛軍直接鑿開了金明河口。

不止是百黎軍猝不及防,就連城內的守軍都被倒灌的河水沖得一臉懵逼。等他們反應過來是被自己人捅了刀子之後,城內已經是一片汪洋。來不及躲避的百姓只能匆忙爬上自家屋頂,河水裏飄滿了平時被百姓視若命根子的家庭大件和牲畜庡?屍體,哭喊聲響徹天際。

反應過來後的守軍和百黎軍都被興平帝連自己人也一起殺的騷操作驚呆了,一時間連打仗都沒了心氣。兩邊人馬齊心協力一起救起了落難百姓,可兵少民多,在河水倒灌之下,他們就是平時能一個打十個這會兒也毫無辦法。

就在他們忙得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的時候,天邊忽地傳來一道震天嘯聲,一道足以遮蔽日月的身影朝這邊快速靠近。巨大的身形周圍裹挾著紫氣雲霞,金色的鱗片在陽光下竟是泛著瑰麗的虹光,湛湛雙目威嚴若神,連那些還困在房頂上的百姓,一時也忘了哭嚎掙紮,只呆呆擡頭,看著那只在故事裏才出現過的神異存在。

“神龍!是神龍來了!”

“神龍幫幫忙!這邊的小姑娘要被水沖走了!”

王庭的守軍還在震撼發呆,百黎軍卻是已經歡呼起來,一點都不見外地招呼起葉懸光幫忙救人。初次見到神龍的王庭守軍看得肝膽俱裂,生怕上面的巨物看不慣這群膽敢指使她做事的凡人,一個巨浪沖倒他們。可神龍聽到了他們的呼喊,卻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反倒是朝著這邊游動著飛來。

“嗚——”

她發出了一聲低沈輕緩的鳴叫,身周的雲氣頓時如同被激活了一樣,飄舞得更加靈動,那些有著瑰麗幻光的鱗片也更顯剔透,眾人甚至聞到了一股隱隱的香氣。而快要淹到房頂的水面上,忽地一道一丈粗細的水柱沖天而起,如同一條連接天穹的通道一般,旋轉著朝神龍的方向奔去,然後在靠近她的時候,水氣散作了騰騰雲霧,乖順地縈繞在她身側。

王庭十八坊,足有三十多道這樣的水柱騰起,原本快要淹到屋頂的水面一寸寸降下去,那些掙紮在水裏的人,雙腳也漸漸能踩到了地面。

洪水退了。

決堤的河口早就被百黎軍重新堵上,聽說再過一段,他們會運來一種叫“水泥”的神物,和著沙子一起,將河口重新修得結結實實的,未來幾十年都不用擔心洪水的問題。

王庭的百姓們呆呆擡頭看著天上仍然在游動的神龍,恍然間,這些天來被強迫去神龍廟裏聽的那些傳道人說的話又浮上心頭。

原來那都是真的?

神龍當真是上天派下來拯救他們的,只要誠信祭拜,月月給供奉,就能保他們闔家平安風調雨順?

那他們之前那敷衍的態度實在是太不敬了啊!從今以後,他們定要好好遵照廟裏傳道人說的話,日日……

那些百姓們還沒想好以後要如何供著神龍,就見在天空游動的神龍忽地張開了口,一道炫目的七彩虹霓從巨口中噴出,懸浮在偌大的天穹上久久不散。眾人還在驚嘆這神異的一幕時,那片虹霓忽地漸漸變了顏色,開始浮現起生動的畫面來。

有巨大的瀑布從百丈高崖上直沖而下,一路帶動十幾個巨大的齒輪,水力將重錘高高擡起,把一塊塊鋼錠沖壓成扁扁的形狀。

有穿著統一服裝的工人在巨大的織布機前忙碌,雪白的棉布流水樣從出口運出來堆疊在倉庫裏。

有秋日糧食豐收的場景,滿地的金黃映著忙碌其中的一張張曬得通紅的臉,最後顆粒歸倉時,老農擦著汗和稅務官驕傲地說著今年收成有多好。

還有夕陽西下時分,工人們從工廠作坊裏湧出來,說說笑笑著進了各自家中。油燈一盞盞點起來,和炊煙一道在漆黑的山間燃成了一道不滅的火龍。

一幕幕畫面看得下方的人如癡如醉,他們心中最夢幻的神國也不過如此。如今這樣生動地出現在眼前,尤其是裏面那一張張黑中泛紅的面孔一看又都是普通長相的人,更讓他們有種真切的代入感,仿佛自己也成了那畫中人,生活在那樣無憂無慮的地方。

畫面漸漸消失,眾人卻還沈浸在震撼中。甚至沒註意到天空上重新出現了幾個大字。

求神不如求己!

科技興國,教育興家!

在場一大扆崋半都是不識字的,不過周圍有人小聲解釋著,這幾個字的意思也漸漸擴散開來。有人茫然,有人沈思,不過不管這些人臉上是什麽表情,葉懸光現在都挺得意的。

這是她剛開發出來的技能。

為什麽百黎軍都覺得神龍有一顆熱心腸?因為這種在眾目睽睽下救人的舉動確實能給她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就在剛才,她在王庭上方現場表演龍吸水的時候,巨大的功德之力湧入功德池,終於突破了池邊的那條線。

頃刻之間,大量信息湧入腦海,葉懸光宛如被點化了一般,無師自通領悟了諸多她之前以為神龍不會的技能。她覺得自己現在甚至能靠一己之力供應一座三線城市的全部用電。

葉懸光有種預感,她可能在這個世界呆不久了。

能回去固然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可畢竟在這裏呆了這麽長時間,還沒看到飽受壓迫的封建人民推翻地主階級和封建帝王,就這麽走了還是讓她放不下心。所以,她還是想給這個世界的人們留下點什麽,不是什麽能夠跨越時代的高科技,而是能根植於他們心中、影響更為深遠的東西。

比如她希望這些人知道,或許神曾經降臨過,可神其實也只是個僅僅記著點《金土地》科普片段的混子,神龍山上的一切,都是僅僅依靠著凡人自己也能做到的,區別只是時間長短而已。只要給凡人提供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他們就能爆發出可教日月換新天的力量來。

如果未來有那麽一天,神離開了這個世界,上面的統治者又恢覆了殘暴昏庸的模樣,只要這些人仍然記得這股曾經存在的力量,他們就一定能依靠自己重新把那一切覆現出來。

洪水退了,百姓們也都懵懵懂懂地散去了。王庭守軍與百黎軍握手言和,他們甚至主動向百黎軍提供了興平帝逃竄的方向——開玩笑,皇帝都親自下令把他們一道淹死了,誰還會為了他死守著?像是小謝將軍那樣忠貞不二的人畢竟是少數,他們這些普通人就是這麽記仇!

謝如期帶著輕騎兵連夜出城,一路不停歇的一路追擊,到了第二天清晨時分,終於追上了滿載著細軟輜重的皇帝車隊。興平帝直到逃亡都不舍得丟下自己的寶物和美姬,甚至當兩名百黎軍士兵挑開車簾的時候,他還一手抱著一個姬妾正在尋歡作樂。

一顆近距離看頗為猙獰的龍頭探進車帳,葉懸光很是好奇地想要看看皇帝的車駕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剛看了兩眼豪華的擺設,就被裏面滾作一團的白花花辣到了眼睛,匆忙退了出去。

男人的肚腩真的是世間至惡。相比之下,謝小將軍的八塊腹肌真的是瑰寶一樣的存在了。

興平帝被剛剛驚鴻一瞥的龍頭嚇得魂飛魄散,甚至忘了這是他原本想要討好的神龍。等到他被剝了龍袍衣衫不整地押著跪在葉懸光面前時,心中已經只剩下惱怒和憤恨了。

“憑什麽?!”他咆哮著,“朕才是真龍天子,神龍為何要站在謝如期那麽一個叛逆身邊?!”

葉懸光一點都沒生氣,她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是真龍天子?誰說的?”

“自古以來,皇帝均是奉天承運,受命於天,朕出身即為正統,那謝家不過是……”

“哦,老天封的啊?那現在你不是了。”葉懸光輕描淡寫地說道。

興平帝沒說完的長篇大論頓時噎在了喉嚨裏。

“我是真龍,我即代表了天意。現在我宣布,你什麽都不是了。我們老龍家沒有你這樣的廢物子孫。”葉懸光無情地說道,“且,從今之後,上天不再管誰做皇帝,你們凡人自己的事情,不要拉上我們神仙背鍋。”

“那他呢?!謝如期跟了你那麽久,你是不是想讓他當天子?!”興平帝完全不信,指著一直沈默站在後面的謝如期喊道。

“他……”

“我不會做天子的。”謝如期忽然說道。

他走上前來,當初的少年將軍在南征北戰的磨礪中已經顯出了更為溫潤的輪廓,此刻他擡起眼睛,俊美鋒銳的眉眼讓興平帝恍惚又回到了自己年少時的朝堂上。

那時他還意氣風發,想要效仿先祖成就一番抱負,大殿下方的愛將也和他一樣,希望把大興朝的版圖拓展到西關之外的地方。

而今,曾經的君臣再次相見,已經是反目成仇,兵戎相見。

“我對你的那個位置,從來沒有興趣。”謝如期一字一頓說道,“曾經我謝家百年家業,只為了大興朝長寧永安,而現在,我也只是懸光上神座下犬馬,此生只願供上神驅策,護佑天下蒼生水土安寧。”

他從未想過要做萬萬人之上的那一個。

只是曾經的那個人並不相信,而現在,願意全心全意信賴他的存在如期而至了。

就在他說出那句話的剎那,謝如期的眼睛猛然睜大——

他看到了一條金色的鎖鏈,從自己身上一直延伸到了葉懸光那邊。鎖鏈上有無數光點閃動,似乎是將二者命運牽連在了一起,跨越了一切時間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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