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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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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訓誡臺上霜寒淩冽,路問妍提前穿上了件紅色的厚重鬥篷,整張臉差不多都要藏在毛茸茸的領子裏,蒼白的臉色被印的微紅,只露出一雙明亮依舊,卻沒有了神采的眼睛。

訓誡臺外是一段很長的階梯,一行人走到這,奚飛白和仲岳同時上前一步,在路問妍前面蹲下身。

兩人目光短兵相接。

奚飛白垮著一張要債的臉。

仲岳面無表情。

仲岳看了奚飛白一眼,擡手碰了一下路問妍的手:“師妹,我背你。”

奚飛白目不斜視,反手拉著路問妍另一邊手腕:“臺階到了,我背你上去。”

路問妍不明所以:“大師兄,你身體還未好,不能上去。”

奚飛白“呵”一聲,正要說話,路問妍又開口:“白白,訓誡臺是蒼霄派禁地,非本門弟子不能進去,你在這等我吧,我能自己走的。”

魔君的嘲笑卡在臉上:“……”

常正浩笑瞇瞇過來扶住她:“路丫頭,來來來老夫攙著你,小心腳下。”

“多謝長老。”路問妍沖他一禮。

常正浩欣慰的點頭,走之前給了仲岳一個鼓勵的眼神。

仲岳:“?”

仲岳錯身一步站到顧鴻業面前:“師父,請讓我一起去。”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半月不到的日子,被劇毒折磨得有些消瘦,知道喝下去的那盅解藥是小師妹冒著生命危險去妖族求回來,還為了他試藥傷了眼睛的那天,他一整天都沒有說話。

黎州都有點後悔把這些告訴他,但又覺得他總要知道的,直接告訴他,比他之後看到路問妍為了他變成那樣才明白始末的要好。

“你怎麽也瞎胡鬧。”顧鴻業皺著眉,“自己的身體什麽樣自己不清楚?”

“這是因我而起……”

“想想你這一身毒是怎麽解的。”子書長老開口,“莫要白費你師妹一番苦心。”

“……是,我明白了。”仲岳頓了一下,不再堅持要上訓誡臺,悶不吭聲行了禮,走到路問妍身邊,聲音比剛才溫和了不少,“小師妹,你的眼睛……一定能好起來,我會想辦法。”

“謝謝大師兄。”路問妍順著聲音的方向仰著臉對他笑了笑。

仲岳看著她一點陰霾也沒有的對自己笑著的臉,好像她為他做了這麽多,卻對他一無所求,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和自責,勉強也笑了一下,想到路問妍看不見,澀聲道:“不要對我說謝。”

要的要的。

路問妍其實有點心虛,她把人家當工具人刷任務,仲岳對她的愧疚卻是實打實的。

“大師兄,你無需自責,我是自願的。”她誠懇地勸解。

還想再接再厲寬慰兩句,臉上貼上來一個溫暖的掌心,知道是誰,她忍不住輕輕蹭了一下。

“鬥篷披好。”奚飛白硬生生擠進路問妍和仲岳中間,擋在仲岳面前,掌心貼了貼路問妍的臉,觸手一片沁涼,他神色黯了黯,眼角餘稍都不想看見仲岳,幫路問妍整了整衣領,不放心的把帽子也給她戴上,“我在這裏等你。”

“好。”路問妍在他掌心悄悄劃了劃,寫了幾個字:他們看得見我嗎。

“看不見。”奚飛白不著痕跡的側了側身,整個人把路問妍擋得嚴嚴實實,小聲問她,“怎麽了?”

路問妍似乎有點緊張,指尖在他掌心寫字寫得飛快。

——我和師兄講話,你不高興嗎?

哦,原來知道他會不高興。

奚飛白輕輕勾了勾嘴角,“唔”了一聲:“我吃醋了。”

路問妍還要準備寫字的手一頓:“……”

不是,你怎麽不按常理出牌?被人揭穿自己吃醋這個事,不是應該打死不承認嗎?你怎麽還自己投案自首。

不愧是白白,好看的人都不走尋常路。

——我不喜歡大師兄的。她趕快寫。

不留誤會,千萬不留誤會!優秀的穿越者有話第一時間說清!

“哦?”奚飛白的手伸進鬥篷攬住她的腰,“我不信。”

路問妍自己想了想,也覺得不是很可信,畢竟她在系統的逼迫下做的事,怎麽看都是對仲岳癡心相許傾心相助,而且她一開始就不吝嗇讓大家以為她是仲岳的小迷妹,花癡的事沒少幹。

在奚飛白看來,她會不會像個渣女?

一邊對仲岳以命相助,一邊還和他拉拉扯扯。

“我……”她沒有再寫字,猶豫地出了聲,“白白,我現在有很多話都不能說,但我總有一天會告訴你的,你等我好不好?”

——好。

許久之後,奚飛白在她掌心寫了一個字。

就像當年的沛九城裏,周圍燈火闌珊,人聲鼎沸,他們身處川流不息的街道,身周縈繞著人間煙火的氣息,她只是想救奚飛白一命,可如今再次在掌心感受到他指尖寫下的這個字,好像彼此之間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

於無人知曉的角落,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他們真的看不見?

路問妍再次寫。

“嗯。”奚飛白有些好笑,捏了一下路問妍的臉,“你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

她一邊手上在寫,一邊踮起腳,在奚飛白臉上飛快親了一下。

魔君:“……”

“路丫頭,走了!”常正浩叫到,“上個訓誡臺而已,一個時辰也就下來了,你們唧唧歪歪的說什麽呢?要不要再給你備點幹糧再走?”

“不用不用!”路問妍一把推開奚飛白,往前跑了兩步就被他扶住了,牽著她走了幾步把她交給常正浩。

“咦,丫頭你怎麽了?發燒了?”常正浩莫名其妙,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好像是有點?”

“沒——有!”路問妍非常慶幸自己現在看不見,也不用觀察別人的表情,頂著一張臉頰微紅的臉,往前一指,“上訓誡臺,走了。”

常正浩推著她的胳膊轉了個方向:“是這邊。”

路問妍:“……”並不重要,走就是了。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訓誡臺上方的茫茫寒氣中,奚飛白收了臉上的笑,和仲岳同時走到了臺階口,一人一邊倚著石柱。

確切的說是魔君倚著石柱,仲岳站得筆直。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山頂盤旋不散的寒氣越來越濃,最後竟然飛了點小雪,仲岳終於看向奚飛白:“拐角處有個亭子,過去避一避吧。”

奚飛白沒什麽意見,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小亭子裏,仲岳擡手落下一道結界,風雪被阻在外面,同時也隔絕住了亭子內的聲音。

“叫我過來想說什麽?”奚飛白在石凳上坐下,背倚著石桌,架起一條腿,明明是擡頭看著仲岳,閑散的姿態裏卻是上位者慣常的氣勢。

“小師妹為了我試藥……”

“不是為了你。”奚飛白打斷他。“換了是你們任何一個同門,她一樣會站出來試藥。”

“……我知道。”仲岳沈默地看了他一眼,“常長老說她只是眼睛看不見,身體沒有大礙,是真的嗎?”

“你信?”奚飛白問。

“不信。”仲岳說,“所以才來問你,她喝了藥後睡了三天兩夜,是你守著她,子書長老還讓你進了堃垚閣,必定沒有瞞你。”

說到這個,奚飛白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當時路問妍被子書成周抱著回來,飲下去的藥中的寒氣終於趕不上她體質化解的速度,往外滲了出來,她蜷縮在子書成周懷裏,整個人都在發抖,臉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手指冰涼的不像是人的肢體。

奚飛白剛過去,昏迷中的路問妍察覺到他的氣息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手腳並用爬到了他懷裏,撕都撕不下來。

沒辦法,子書成周才讓他一起進了堃垚閣。

這事子書成周不說,大概是顧及到自己小弟子的聲譽,於是他也順水推舟的閉了嘴,導致其他長老看他的目光都十分覆雜,大概以為子書成周對他另眼相看。

奚飛白覺得這樣的誤會挺好。

所以仲岳這麽說起來,他也只是咳嗽了一聲,默而不答。

“阿妍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仲岳問。

“註意你的稱呼,她只是你小師妹。”奚飛白十分不悅地糾正,斜睨了仲岳一眼,“如果她真的只是看不見,她師父會這麽急著找封子平?那藥就算是幾位長老吃了也是兇多吉少,她不過是占著體質特殊胡來,怎麽可能沒事。”

“那她……”

奚飛白看出了仲岳的無地自容的自責和愧疚,冷著臉雪上加霜:“那個藥已經封住了她四息,現在只是眼睛看不見,過不了多久,她會聽不見,然後聞不到,最後會什麽都感覺不到……她會死。”

難怪。

仲岳這才明白,難怪常長老每天都在煉藥,難怪他剛醒來那天,偷偷跑出藥池去看路問妍,他覺得自己沒臉見她,小師妹做的這一切,她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他,他只敢悄悄去看一眼,那天她在喝藥,哭聲順著堃垚閣高高的窗口傳了出來,她哭得那麽難受,常長老出來的第一句話是交代奚飛白:半個時辰後再餵一次,灌也要灌下去。

“她不會……的!”他甚至說不出那個字。

“她當然不會死。”奚飛白卻很輕松就說了出來,“我不會讓她死。”

仲岳看著奚飛白。

他見過奚飛白很多次,每次都是在小師妹身邊,年輕的黑衣男子不管怎麽看都只是個普通人,病弱無資質,但現在他嘴角掛著一絲笑,目光卻比結界外的風雪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如果他們在封子平那審不出什麽,我自己也有辦法讓他開口,只不過他和阿妍同是子書成周的徒弟,我給他一個機會。”

“收好你的樣子。”

奚飛白的目光垂了下去,仲岳只覺得渾身叫囂著,差點就讓他招出佩劍的危機感猛地消失了,他後背居然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對方冷的幾乎不帶感情的聲音繼續道:“別讓她察覺出來,她雖然看不見,但感覺很敏銳。”

“……我知道了。”仲岳松開攥緊的手,掌心已經被指甲劃破了,他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就不管了。

兩人一起看著亭子外飄飛的雪花,各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

魔君:她主動親我了!我信她!

大師兄:小師妹,輪到我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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