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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石越是你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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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晚,蟲鳴陣陣,鄭若如同以往一般坐在廊檐下,手裏拿著塤,“嗚嗚——”的吹著。聽的整個院子裏的人,心中都為之一顫。正在看著書的鄭瑾瀟,心中微嘆,心道,小妹怕是又想起了那夢中事情。

放下手中的竹簡,他上了小樓,靜靜的看了她一會。柳絮已經機靈的拿了草席放在鄭若對面,鄭瑾瀟撩了衣袍,坐了下來。

嗚咽一般的塤聲並沒有停下。皎皎月光灑了她一身,屋頂的房梁之上,坐了一個人影,如同孤狼一般望向月亮。夜風微涼,吹起了他的發帶,吹開了他蓄著的劉海,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原本如同野獸一般侵略性極強的雙眼,如今也出現了淡淡的茫然。

良久之後,鄭若放下了塤,睜開雙眼,笑著輕輕叫了一聲,“大兄——”

鄭瑾瀟伸手摸了模她的頭,低低嘆了一句,“阿若,夢就是夢,不必傷懷。”

知道他聽懂了自己吹的塤,她輕輕的低下頭去,沒有答話。鄭瑾瀟見了,心中有些心疼,便隨意找了一些趣事說來給她解悶。

屋頂的人已經起身,雙手負在身後,目光依舊有著迷離。月涼如水,銀色的清輝柔和了他臉龐的線條,孤單的影子落在身後,突然間,他有些羨慕起那對兄妹來。靜靜的聽了一會他們說的話,他才如同一只矯捷的兔子一般,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底下的鄭若並不知道,自從她見過李赟之後,每當夜色降臨,總有那麽一個人靜靜的立在她的屋頂上,陪著她。

鄭瑾瀟使盡了渾身解數,終於讓鄭若臉上多了幾分笑容。見她心中郁結已消,鄭瑾瀟松了一口氣,站起來,摸了模她的頭頂,說了一聲,“莫要想太多,早些睡。”

“嗯。”鄭若點了點頭。

“大兄——”忽然,她叫住了已經走到樓梯口的鄭瑾瀟,他緩緩轉過身來,不解的看著她,“大兄,若是有一日阿爹做了家主,你說好不好?”

鄭瑾瀟的眉頭輕輕的起了個褶子,疑惑的看向她,不解的問道,“你說什麽?”

鄭若笑了笑,道,“沒什麽,大兄,最近城裏面有些亂,你出去的時候小心些。不要再出城了。”

鄭瑾瀟聽了她關心的話語,笑著點了點頭。

“大兄,你與那李赟還交好嗎?”鄭若追問了一句。

“原本去答謝他救命之恩的,不過卻聽說他不在城裏。”鄭瑾瀟說道,不解的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鄭若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大兄有時間,多去和他見見面吧。”

鄭瑾瀟沒有說話,只是有些疑惑的看著她。今夜的小妹的確古怪的很!鄭若沒有再說下去,在柳絮的攙扶下,笑著對著他行了一禮,進了屋。

“踢踏踢踏”的聲音傳來,一直站在樓下聽他們說話的石越,輕輕的推開了自己的房門,閃身進入屋中。鄭瑾瀟一直在琢磨著鄭若說話的含義,卻怎麽也想不通,回到了屋裏,吹熄了燈火,歇下了。

第二日,鄭若起了個大早,石越已經做好了早點,自從鄭若稱讚石越做的東西好吃了之後,石越就主動擔當起了做膳食的任務。這人的確是對膳食有著天賦,每一次做出來的東西真的很不錯。

鄭元義的身子已經大好,此刻正坐在院子裏,手捧著竹簡看著。

“阿爹——”

聽見鄭若的叫聲,他轉過頭來看著她,臉色有些陰沈。

鄭若以為他又有哪裏不舒服,快步走了過去,輕聲問道,“阿爹,可是哪裏不舒服了?”滿臉的憂愁。

鄭元義原本想要發火,看見小女兒臉上對自己的擔憂之色,心又軟了下來。指著進進出出忙碌的石越,低聲的說道:“阿若,自古君子遠庖廚。你看看,阿爹不過生了一些小病,你都把石越教成什麽樣了?”

鄭若癟了癟嘴,她還以為什麽事兒呢。

“阿爹,他做的東西真的很不錯啊,我挺喜歡吃的——”

“哼!”鄭元義有些發火了,“石越是我收的弟子,怎可做庖丁?”

鄭若的頭低下來,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見她不說話,鄭元義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心知她已經知道錯了,摸了模她的頭發,說道:“阿若,你也快及笄了,到時候該找個夫家了。上一次劉夫人趁我和你大兄不在,將你偷偷摸摸的送進了郡守府,阿爹這心裏一直忐忑著。就怕什麽時候她們又為了自己,打你的主意。你阿母去的早,這婚事也就阿爹張羅了。阿若,這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外面的人,風評好的,家世好的,咱又配不上,真能嫁過去做嫡妻的,阿爹又瞧不上。阿爹尋思著,這人不如養在自己身邊的知根知底些。石越雖是我路上認的弟子,但是他曾在阿爹被歹人脅迫時救過阿爹的命兒,這品性,阿爹是信得過的。他人又聰明,教導一番,定不會比你大兄差。阿若,你莫要再讓他去做那庖丁之事。他可是阿爹為你選的夫婿……”

“阿爹!”鄭若聽了他最後一句話,終於臉色古怪的擡起了頭,打斷了他說話。

她一直以為,阿爹身子好了之後,就不會像上一世一樣無奈之下,想著將她許配給石越,她也以為,讓石越去了廚房做膳食,阿爹已經明白她的用意。養著他不是不可以,看在他幫過阿爹的份上,收留他也行。但是,沒人是可以白吃的。讓他去管院裏的膳食,也就是變相的讓他做了下人的事兒。讓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阿爹想要將她許配給石越的心是如此的堅定。以至於,他今日剛剛可以出了房門,就來訓斥自己。他還是心心念念著要讓石越成為像大兄一樣的文士,在是林中搏些名聲,以後也可以配得上自己。

的確,上一世自己嫁給石越之後。自己從阿爹留下來的書簡中,慢慢的教導著他。又想著他是個男子,做的不能太明顯,讓他覺得沒臉。等到他有了一定的學識,自己又利用著阿爹以前的人脈,為他博了個名聲,漸漸的,在士林中他也算聲名鵲起。每次他遇見了難事,也都是她想了辦法,又要顧及他的面子,又要將解決問題的法子教給他,還要讓他以為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很累。

而且,上一世,自己給了他堅實的後盾,卻換來了他薄情寡義!

一想到自己以後嫁給他,所受的那些罪。鄭若心中就是一陣氣苦!

這一世,堅決不嫁給他!

她苦笑了一聲,說道:“阿爹,你也說了知人知面不知心。阿爹,他可是胡虜兒。你怎能輕易將女兒的終生托付給他?”

鄭元義心中不喜,輕聲斥責,“阿若,有教無類!石越身上雖有一般胡人的骨血,可你別忘了他還有一半漢人的血統。更何況,他救過阿爹一次,我們怎可忘恩負義?”

鄭若看著自家阿爹一臉憤怒的樣子,張了幾次嘴,都沒有辦法說出,今後這個人會害得自己痛不欲生。

想到阿爹大病初愈,她不好再與他爭辯,免得他動了怒氣,氣的生病。

“阿爹,阿若餓了呢。我們吃早膳吧。”她輕輕勸慰。

鄭元義看著她避重就輕,還道她是看不上石越,以為他出身低。他有些苦惱,從鄭瑾瀟嘴裏知道,王九郎和女兒過往從密。王九郎家世不錯,又是名士,外表更是俊美。可是,就他們這種出身,就是給他做個侍妾都是高攀了的。女兒還小,自然不知道後院裏那些傾軋,可是自己當年畢竟是經歷過的,怎會不懂得?有心想要勸說幾句,又恐傷了她的心。

一時間,父女兩個都沈默了下來。

躲在一旁的石越聽見他們的談話,這才知道,這裏的男子只有庖丁才會入廚房的。投向鄭若的目光就有些幽怨,看見她的側臉在晨曦中是近乎透明的白皙,即便是個側面,也是美的讓人窒息。他又垂下頭去,目光閃了閃。

這時,鄭瑾瀟聽見院子裏的聲音也走了出來,鄭元義就沒有再繼續教訓鄭若。一家三口安安靜靜的吃了早膳。

得到鄭元義的首肯之後,鄭若打算出一趟門。

許一得了吩咐,套好馬車在外面等著。鄭若帶著柳絮出門,讓許一將馬車趕到了王府,讓他遞了拜帖之後,她安靜的坐在馬車上等著。柳絮小聲問道,“女郎,你來找九郎是因為郎主說要將你嫁給石越,求他拿主意的嗎?”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有些閃爍,也有些不解的問道,“那石越畢竟是個來歷不明的,郎主為何要女郎嫁給他?”

鄭若無奈的笑了一聲,“阿爹以前最註重出身,如今家裏經歷了這麽多事,現在的他只信任自己的眼光,只相信親眼所見的。”她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的街道,沒有焦距,幽幽的說道,“親耳所聽,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混淆視聽,親眼所見,也有可能是假……”

柳絮認識的字不多,沒有明白她說的是什麽。疑惑的看著她,滿臉的不解。

遞了拜帖的許一小跑著過來,說道,“女郎,王九郎有請!”

“嗯。”鄭若應了一聲,扶著柳絮的手下了馬車。

進了王府,自有一位小廝引著進了門。

第一次來王府,轉過影壁,入目是一片紫竹林。可惜因為大旱,這片竹林似乎也沒了生機。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路,鄭若轉過了九曲橋,過穿堂,過了月亮門,帶路的小廝才停住。王九郎的院子,有一種江南特有的雅致。鄭若想,若是在雨天,這般走來,定是另一番風情吧?

“進來吧。”還沒等她站多久,裏面就傳出來一聲清越的聲音。

脫了木屐,她走進了書房。柳絮正要跟進去,卻被守在門口的小廝伸手攔住。柳絮看了鄭若一眼,鄭若猶豫了片刻,對她點了點頭,“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喏。”柳絮應了一聲,也就沒跟進去。

王九郎似乎特別喜歡竹子,方才進門就見竹林,如今書房裏地板也是竹子做成的。進去之後,並不見王九郎,她正左右尋找著。裏面又傳來了一道聲音,“進來吧,我在裏面。”

轉過一道紫檀屏風,才看見散著發的王九郎。記憶中,他一直都是高雅清貴的。如今,這副散著發,身著白色居家常服,一身慵懶斜倚在塌上的王九郎,倒是第一次見。

看見她走進來,王縉之放下了手中的《左傳春秋》,眉眼含笑看著她,問道:“卿卿,想我了?”

鄭若秀氣的眉擰了個結,這王九郎怎麽變得跟周玨一樣口無遮攔?一開口就調戲她?她的臉上布了烏雲,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

王縉之見了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無奈的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請她坐到了一旁。立即有個小童捧著一個黃花梨木的托盤放在他面前的矮幾上,鄭若看過去,幾天功夫,王九郎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些小壺,小茶杯什麽的,比起上一次玉石的茶具,這一套看起來更是白皙的近乎透明,無意間相撞還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王縉之沒有再說話,修長的手在茶盤上擺弄了起來。片刻之後,淡淡茶香彌漫在室中,沖一杯放在竹制的墊子上,小童立即上來端給了鄭若。

白皙的杯中氤氳著碧綠的茶湯,比起上一次的玉石杯,更是多了一分雅致。端起了淺飲一口,鄭若的臉上露出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笑容。非常愜意。

王九郎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可遇見了難事?”王縉之清淡卻不失溫柔的問道。一旁伺候著的小童,不由得多看了鄭若幾眼。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九郎如此溫柔的對待。雖然,他待人一直都是溫和有禮,卻也是淡漠疏離的,能夠讓他這般關心的,小童在他身邊待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

聽見了他的問話,鄭若的眉微不可見的蹙了起來。他這話問的,好像自己遇見難事就會來找他似的。繼而一想,好像他每次出現自己還真的都是遇見了解決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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