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如何？”王縉之笑著問對面跪坐在塌上的少年。）

少年渾身上下打著布丁，可坐在高貴無比的王縉之對面，那狂放不羈的氣度居然絲毫不弱於他。這兩個人，一個如同溫潤的美玉，另一個如同一柄絕世神兵。

“王九郎，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何三番五次的尋我？”坐著王縉之對面的就是李赟，他的雙眸不同於王縉之如黑曜石一般，而是華麗的琉璃色，他看著王縉之，眼眸中有些不解。

王縉之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為他斟滿了一杯酒。

李赟冷笑著看他，“不要對我說，我是英雄之類。我只是一個乞丐，不是英雄。也不要對我說建國立業這樣的屁話，雖然好男兒志在四方，可當你肚子就沒法填飽，明天的太陽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是屁話。所以，你方才說的一切都是屁話。”

自從李赟去了王府赴了一次約之後，王縉之三番五次的找李赟。開始也不說什麽目的，只是天南地北的聊著。直到李赟漸漸失去耐性，王縉之才慢慢到處來意。今日倒不是兩人故意相邀，而是一同來黑市，無意當中碰上的。

“放肆！”一直站在王縉之身後的王明實在看不過李赟，怒喝出聲。

王縉之有意無意的瞄了一眼他身旁那個鼓鼓的包袱，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李赟下意識的將包袱往懷裏揣了揣，想要掩飾什麽。即便，他這個人狂放不羈，不理會世俗，可是這裏面的東西來歷畢竟不明，心中還是有些發虛的。

王縉之揚了揚手，示意王明退下。他臉上笑容不減，也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對著李赟一舉，偶後以袖掩面，喝下。

“我若是說敬重李兄才想與李兄結交，李兄定會說我矯情。”王縉之放下酒樽，淡淡笑著說道，“不瞞李兄，眼看亂世就要來臨，王某想結識李兄也不過想要多一分在亂世求生存的機會罷了。”

李赟歪著頭看向他的雙眼，仿佛要從他的眼底一直看到他心中。

“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麽是我？”

王縉之臉上的笑容無限擴大，“如果我說，我只是在賭呢？”

李赟一楞，倒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他仰頭哈哈大笑，舉起雙耳酒杯，對著他說道：“李某今日才知王兄也是個妙人。好！就沖你一個賭字，李某就用這條命陪你賭一把！看我的命夠不夠硬！”

王縉之也舉起了酒樽，兩人碰杯。

“好！如此，你我就賭一把！王某虛長一歲，就托大，喊你一聲小弟了。”

“大哥！”

“小弟！”

“哈哈哈——”

“哈哈哈——”

一旁的王明還是沒弄明白，方才這個李赟還是一臉敵意，憤世嫉俗的看著九郎，這麽九郎一句話，兩人就以兄弟相稱了？

莫要說李赟是個怪人，就是九郎，王明覺得也是個怪人。

這邊王縉之李赟喝酒暢談，那邊鄭若跟著周玨終於到了黑市。

轉過了兩條小巷子，就到了一處酒樓，外面看起來十分簡單，而且普通。進去之後，才知道另有乾坤。

眾人一進去，就有掌櫃的上來相迎，鄭若這才看清楚，周玨手裏有一塊黑色木牌，另外幾個人手裏也都有這樣的東西。掌櫃的見了之後，立即就喜笑顏開的將他們往裏面迎。

鄭若隨著他們走了進去，裏面還設了一道關卡，同樣是看了黒木牌之後才放周玨他們進去。可是，每一個人只能帶三個仆役。其餘的人都被留在外面。許一跟在周大哥身後，對著後面的鄭若悄悄的打了個手勢，就跟著周玨進去了。

等主人進去之後，另外留在外面的仆役侍女們都三兩聚在一起說著話，有些還帶來了酒肉，吃喝起來。

柳絮低聲說道：“怎麽辦，女郎？我們進不去，是不是現在就回去？”

鄭若正在低頭想著，以後自己若想再來此處，勢必要弄一塊黒木牌。聽見她的問話，她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幾個壯漢，秀眉微微蹙起。已經到了這裏，不能進去看一看，實在是不甘心。雖說許一辦事能力不錯，可是自己不曾看到，終歸是不放心。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的說道：“莫急，再看看。說不定能夠想到法子混進去。”

柳絮本來還欲再勸幾句，但是女郎如今非常有主見，有些話即便說了，她也不會聽。她跪坐在鄭若的身後，沒有再說話。

隨著時間的慢慢流失，柳絮已經有些不耐起來。眼見天就要黑下來，女郎卻還是沒有想要回去的意思。到時候，她不知道怎麽才能和郎君交待。

想了想，她還是低聲的說道，“女郎，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鄭若再一次看了一眼那個雕刻成月亮型的大門，輕輕的搖了搖頭。

“女郎……”

“再看看吧。”

柳絮張了張嘴，沒有再說話，心中暗自著急。她不明白，為何女郎就是執意來此？那些進出這裏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女郎來此究竟有何用意？

就在這時，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人，看了一圈，指著鄭若主仆兩個道：“你們過來。”

鄭若混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摘了帷帽，不過刻意將臉塗黑了些。如此，顯得普通了許多，倒也不引人註意。對於那人招呼自己，鄭若還是微微有些訝異，不過，對裏面的情景太過渴望，她也沒有註意。拉起柳絮就起身往裏面走。

過了那道月亮門，裏面是個很大的廣場，兩邊是足有十幾米高的石柱，前面有數十級石階，然而就是一處高臺。上面鋪著白絹，擺著案幾，酒肉飄香，坐著案幾後面的人，非富即貴。他們不時的交談著什麽，或有人拿起了酒樽，高高的將酒往躺在膝蓋上的美人嘴裏灌，嬉笑聲一片，豪奢而且靡亂。鄭若只看了一眼，立即就收回了目光。這裏面的女子不多，幾乎都是那些醉臥在男子膝蓋上的商女妓子。

廣場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鄭若知道上面的那些都是些貴族，而這裏的基本都是庶民，甚至還有賤民。這些人當中，擺攤賣東西的，在各個攤位前流連的，各色各樣打扮的人都有。胡人，羌人，氐人，漢人都有。有賣馬的，有賣皮毛，有賣香料的，也有賣……鹽的，還有賣……鐵器的。

鄭若的目光在後面兩個攤位上流連，因為她知道，這兩樣東西，前世的時候，阿爹曾經無意間說起過，這兩樣東西，官府管制極為嚴格。同理，如果可以私下賣這些東西，也最為賺錢。但是，她明白，要真的做這個等於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就憑她一個弱女子根本就無法辦到。可是，她如今真的需要錢。

一雙秀眉微微蹙起，眉心籠上一層清愁。

她腦中跳出李赟來。

因為，上一世他就曾經賣過這兩樣東西。但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不知現在他是不是已經在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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