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百八十三章一劍開天(4)

關燈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一劍開天 (4)

想出來的,和晃兒無關。我也只是想為家族多積攢一些基業而已。”

公孫藝冷眼看著這個同樣臉色難看的老人,緩緩道:“公孫崇信,在第一艘樓船被毀之後,你應該知道,這是一種警告,卻為何不知道收手?”

那位被喚作公孫崇信的老人哆嗦了一下,低頭道:“家主,我知錯了。”

公孫藝呼出一口氣來,道:“從今日起,將手中的生意和勢力全部交出來,安心養老吧。”

公孫崇信頓時一滯,竟是低頭嗚咽起來,顫聲道:“謝過家主,家主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身邊,那個年輕人也松了一口氣,急忙低頭。

顯然,這兩人對於這種處罰沒有絲毫的不滿,甚至帶有感激。要知道,這些時日裏,有多少和公孫藝作對的家族長老已經慘死,又有多少圖謀不軌之人葬身於海底。當真以為公孫藝是吃素的?公孫藝只是看起來宛若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可是卻是實打實的大宗師,修為已經直接踩在了天象境之上,為了整治家族更是雙手沾滿了血腥,不得不讓人害怕。

而現在,這種處罰,對於公孫崇信和公孫晃而言,已經是一種極大的仁慈了,公孫崇信哪裏敢有半句不滿?

公孫藝擺了擺手,平靜道:“行了,你們走吧。”

公孫崇信急忙點頭,起身扶起了一側的公孫晃,消失在了海邊。

只不過,等兩人離開沒多久,一位老人便出現在了公孫藝的身邊,緩緩道:“要不要殺了他們?畢竟和鬼族牽連,這種事情不算小事。”

公孫藝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算了,殺人太多了,未必是好事。況且,公孫晃根本就沒有他所說的,開辟了海上航路,而是花錢打造了幾艘樓船,租用給了別人而已。那些租用船只的家夥,不出意外已經被觀天宗殺幹凈了。”

這位老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守在公孫藝身邊的老人黃恕圖,也是被譽為玄指可殺天象的絕頂高手!

也是因為黃恕圖的存在,才讓整個公孫家的高手們不敢輕舉妄動,就像早些時候,公孫藝剛剛接手公孫世家的時候,不斷有人尋釁,都是黃恕圖出手擊斃,不論那些人在公孫家有何等地位,都是毫無例外的斃命,絲毫不留情,以至於整個公孫家族都對這個看起來極為和善的老人充滿了恐懼。

聽聞這話,黃恕圖呼出一口氣,笑了笑,道:“好、”

公孫藝轉過頭來,看向了海邊,平靜道:“二師父,還是盯著點吧,如果他們父子倆陽奉陰違,不願意徹底收手,就讓他們去餵魚好了。”

黃恕圖點了點頭,然後輕輕離開,不再去打擾公孫藝。

波濤洶湧的海邊,便只剩下了公孫藝一人。事實上,如果不是剛剛察覺到了公孫晃等待,公孫藝會在這裏發呆一整天,而剛剛的出手,也算是一個教訓罷了。

潮水聲音不斷響起。

公孫藝看著海邊許久,才喃喃自語起來。

“春生哥哥,我是不會讓鬼族再度踏入中原的。”

“春生哥哥,聽說你回中原了,九霄劍宗也真正的壯大了起來,真替你開心呢。”

公孫藝喃喃自語,卻最後只有一聲嘆息。

番外八 混江湖的

夜幕降臨,寒風習習。

位於驛道邊緣的酒肆之中,總算恢覆了寂靜。那些特意為了蘇春生而來的江湖俠客們,紛紛惴惴而來,盡興而去。熱鬧了一整天的酒肆之中,幾乎將所有存儲的酒水全部喝完才算罷休。

衛錢塘和瞿程兩個算得上是東道主的家夥,早已經喝得酩酊大醉,被那酒肆的老人擡了回去,滿是狼藉的酒肆之中,便只剩下了三人。

蘇春生和被拐騙來的朝天閣弟子劉洛水,以及那個在整個大朔王朝都擁有不俗話語權的孫家掌權人,孫櫓。

三人坐在一張桌子前,面前擺放著溫熱的茶水,以及一個簡單的小火爐。這些都是那位酒肆老人所準備的,只不過老人卻並不參與,一如當初蘇家鼎盛之際,老人都不曾半點出頭,只是安安心心的照料瞿程一家人而已。

喝著溫熱的茶水,蘇春生轉頭饒有意味的看著一側的孫櫓,笑瞇瞇道:“孫先生,還算滿意?”

孫櫓笑呵呵的捧著茶水,點頭道:“今兒算是混了個江湖,自然是滿足了。”

蘇春生撇撇嘴,一邊懶洋洋的看著酒肆外的夜色,喃喃道:“我這位兄弟,如今算是在孫先生的地界了,日後還少不了孫先生照料。當然,孫先生大可不必刻意為之,若是遇到過不去的坎,拉扯一把就好了,別讓他鉆死胡同裏頭。”

“蘇春生,這算是請求嗎?”孫櫓轉頭看著蘇春生,饒有意味道。

蘇春生點了點頭,道:“當然,我這兄弟也是個耿直性子,前些時候吃過一次虧,一直都咬牙忍著呢,以後多半只是嘴上說說,真讓他混江湖,也未必會去了。”

“如今你蘇春生的面子不比我的大?整個江湖誰不知道九霄劍宗算是再度成為中原劍道之首了?而你蘇春生,幾乎沒人不會給你面子吧?”孫櫓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不解。

畢竟,如今以九霄劍宗的江湖地位,別說尋常的江湖人士了,恐怕就連孫櫓都要禮讓三分,倒也不是因為九霄劍宗的高手有多少,而是蘇春生如今的底蘊修為,恐怕一個人就足以掀翻一個江湖了吧?

蘇春生聳聳肩膀,笑道:“別看他整天到處吹噓自己有個很牛的兄弟,可是打心眼裏那家夥就不願意麻煩別人,尤其是我,肯定打死不願意開口的,所以就有勞孫先生了。”

孫櫓楞了一下,隨即哈哈一笑,道:“堂堂的九霄劍宗門主,也會開口求人辦事了。放心,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只不過,蘇春生,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對一個江湖游俠如此上心?”孫櫓頓了一下,道:“尤其是一個沒什麽出彩地方的江湖游俠?”

蘇春生瞇起眼睛,轉頭看著孫櫓,笑瞇瞇道:“你猜?”

孫櫓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估計是你小子小的時候江湖傳聞聽多了,武俠傳記也看多了,然後遇上這個傻不拉幾的家夥,就當真以為遇到江湖了。”

蘇春生不作回答,只是笑著聳聳肩膀。

停頓片刻,孫櫓才猶豫了一下,道:“蘇春生,有件事情……我需要和你說一聲,要不擱在我心裏總不是個辦法。”

蘇春生擺擺手,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好了。至於他……我就當他已經死了好了。”

孫櫓頓時一滯,竟是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蘇春生哈哈一笑,道:“其實我早就看開了,況且他根本就不是什麽幕後黑手,充其量是被借刀殺人了而已。只不過你不說,我就不開口,我到想看看你孫先生到底能憋多久?”

孫櫓呼出一口氣,頓時放下心來,道:“如此最好。”

“只不過,你說幕後黑手是?”

蘇春生指了指天空,便不再說話。

孫櫓一臉茫然,隨即釋然。

夜色越深,四周越發寂靜。

孫櫓起身告辭離開之後沒多久,蘇春生便帶著劉洛水離開了酒肆,在夜幕之中沿著驛道,緩緩向南而行。

在酒肆之中一直都不曾多說的劉洛水,被蘇春生牽著手,一同前行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不和你那位兄弟打聲招呼?”

蘇春生笑著搖頭,道:“又不是見不著了,省的傷春悲秋的。”

劉洛水抿嘴一笑,隨即疑惑道:“剛剛和那孫先生談話的時候,說的‘他’是誰?”

蘇春生也不遮掩,;平靜道:“孫祿山。”

劉洛水楞了一下,詫異道:“他沒有死?”

“沒有,只不過可以當做他已經死了。”蘇春生聳聳肩膀。

江湖之上都在傳言,堂堂的大朔國師,已經暴斃而亡,甚至大朔朝堂都為其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葬禮。只不過寥寥幾人才知道,那當初的大朔國師,欽天閣的掌權人,如今只是一個鄉野的教書先生而已,註定只能成為一個教書先生。

當然,蘇春生沒說的是,如果孫祿山有離開的打算,多半連小鎮都未必走得出,就會被人截殺。這是大朔朝廷最後的隱忍底線了,而蘇春生未必也會真的就不再在意。

兩人繼續前行,劉洛水牽著蘇春生的手,柔聲道:“接下來去哪裏?”

蘇春生哈哈一笑,轉頭捏了捏劉洛水的鼻子,道:“回家,成親!”

劉洛水頓時臉頰通紅無比。

——

酒肆之中,後院的一間宅院之中。

原本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擡回來的衛錢塘,突然起身,翻身下床,站在了窗戶口,輕悄悄的打開窗戶,伸著脖子向外看去。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夜幕之中什麽也看不到。

衛錢塘這才關上窗戶,靠在窗戶邊緣,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只不過,笑著笑著,便紅了眼睛。

混跡江湖,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江湖情,是兄弟!

衛錢塘以前總喜歡嚷嚷這些話,可是混的久了,自己說這話都有些心虛了。

而現在,衛錢塘不混江湖了。可是卻很清楚,原來,混跡江湖,最重要的,還真特娘的是有兄弟!

這一趟江湖,值了!

番外九 有佛陀轉世

西北塞外,本就荒涼萬分,偶有富饒之地,也大都只是在一些高山腳下或者湖泊邊緣,有水流經過,自然也可以滋養一方土地。可是這種地方,在西北塞外,少之又少,即便是有,也大都閉塞,不會有太多人居住。

雍州西北,那個有著西北邊塞之稱的西河郡外,便有一座高山。高山常年積雪,雪水融化流經之地,便形成了一座不大的村落。

村子依山而建,才不過百十來戶人家,世世代代居住於此,以耕種田地為生。好在流經村落的冰雪融水每年夏季都會流下,從未斷絕過,村子也一直都很安穩,不算富饒,卻也不愁吃喝。

又是一年夏日,村子裏來了位身穿青衫的中年和尚,竟是紮根此地,在本就村子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好在村子雖小,可是也常有一些路過的游人商賈落腳,加上那和尚孤身一人,說話談吐都極為客氣,村子之中的百姓們也大都並無太多反感。

原本村子裏的人都以為這個和尚只是借住一段時日便會離開,可不曾想到的是,這個外來的和尚,竟然用化緣得來的銀錢,買了些許土地,在村子頂頭處搭建了一間簡易的房屋,幹脆的住了下來,還買了幾畝薄田,開始學習耕種,有模有樣的,這倒是讓村裏的百姓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時間一久,村裏人都知道這個和尚叫做釋懷,是來自南邊的一個叫雷鳴寺的地方,至於究竟在哪裏,村裏人自然也猜不到,更別說聽過了。而這個和尚,也總是對村裏人客客氣氣,有問題討教的時候,也都是一臉認真模樣。

村裏的老人,在得知這個和尚還會讀書識字之後,約莫著覺得這個和尚不是啥壞人,就幹脆號召村裏頭的人,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幫著這個和尚搭建了一間更大的房間,代價便是讓這個釋懷和尚教村裏頭的孩子們讀書識字,而且每年也都會給和尚一些額外的糧食和蔬菜。那一向都很好說話的和尚也沒拒絕,便笑著應承下來。

村子的百姓,大都沒有讀過書識過字,可是卻也覺得這件事情並非壞事,甚至覺得家裏頭有個能讀書識字的人,是件天大的好事。當然,大家也都不奢求自家孩子能讀出個啥大出息來,只想著好歹能逢年過節寫個對聯福字,能讀個信寫個信也就夠了。

於是乎,這個自稱來自於雷鳴寺的釋懷和尚,便一邊耕種自家的幾畝薄田,一邊在村子裏教村子裏的孩子們讀書。

後來,甚至每逢村子裏誰家有個紅白事,也都會讓釋懷和尚忙幫打理,釋懷和尚也從來都不拒絕,並且都會辦的有條不紊,滴水不漏。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去秋來,轉年又是夏日。

和尚便已經在村子裏待了足足四五個年頭,而村子裏的人,也大都習慣了這個和尚的存在,甚至得知這個和尚會一些簡單醫術,頭疼腦熱也都會找和尚看病,和尚也都是一如既往的來者不拒,性子謙和。

村頭,那間專門給和尚搭建的房屋之中,每天清晨時分,便有孩童的朗朗讀書聲不斷傳出,成了村子裏別具一格的特色。

天色漸暖,和尚一人蹲在村頭,看著遠處的夕陽,怔怔失神。

就在此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響起。

和尚轉過頭來,看著那不遠處漸漸靠近而略顯怯懦的身影,咧嘴一笑,擺手示意一下。

來人是個年紀不大的孩童,約莫著有五六歲的樣子,穿著雖然顯得有些破舊,可是卻給人一種十分吧幹凈清爽的感覺,臉上也洋溢著濃濃的笑意,擡頭看著那站在村口的和尚,笑著打招呼道:“釋懷師父~”

站在村口的釋懷和尚笑著點頭,等那稚嫩的孩童到了自己身邊後,才伸出手來拍了拍孩童的腦袋,柔聲道:“怎麽跑這裏來了?沒去給爺爺做飯?”

這個年紀不大的孩童咧嘴一笑,道:“早就做好啦!爺爺說讓我來感謝你呢~”

釋懷和尚笑了笑,擡頭看向遠處,道:“你爺爺能有你這樣懂事的孩子,是幸事啊。”

本就顯得有些怯懦的孩子聽完此話,頓時漲紅了臉,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憋了半天才回了句:“爺爺說,釋懷師父才是真正的慈悲心呢。”

釋懷笑而不語,拉著這稚嫩的孩童向著村子裏走去。

這個孩子雖然不大,可是整個村子大都知道這個孩子,甚至每當提及這個孩子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嘆息無奈,念叨著蒼天不公。

孩子本名喚做程長生,父母皆是村子裏的樸實人家,而且向來與人為善,在村子裏一直都口碑很好。只是自從有了身孕之後,長生的母親就一直患病不起,生下來了這個孩子後就撒手離去,而長生的父親也受不了這個打擊,一夜之間便瘋了,最後醉死在了村頭的山丘之上,整個家就算徹底倒了。而年幼的程長生便跟著爺爺過活,鄰居們也都會搭把手,一點一點將這個孩子拉扯大,看著長生一點點懂事,眾人自然也樂在心裏。

只是近兩年來,長生的爺爺身體也不如以往了,一場風寒過後,便一直臥病在床,眼看又活不了了。村裏人都在感嘆這家人的悲苦,一邊只能盡力去幫點小事。畢竟村子本就不大,誰家也不是個富貴人家,又怎麽能擔負的起太多呢?

好在長生懂事,會做些農活不說,還總會想著法在山裏套兔子在水裏摸魚之類的,總算讓這個家沒能徹底倒塌下去,也讓老人多了些活著的時日。

如今,村子裏又有了釋懷和尚幫忙,幫襯著這個可憐的孩子,以及那個病怏怏的老人,熬過了不少生死關。長生年紀不大,卻也知道,若不是有釋懷師父,爺爺未必能夠真的熬過去,所以長生打心眼裏對釋懷和尚抱有一種親近之感,甚至將這個根本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和尚當做了親人。

釋懷和尚牽著長生的小手,緩緩步入到村子之中,而後進入那座屹立於村子口的簡易學堂,挑出兩本略顯老舊的書籍,遞給了長生。

程長生本就是學堂裏的學生,雖然讀書不多,可是卻也知道,本就不大的村子裏,能有幾本書已經殊為不易了,平日裏孩子們都不敢輕易的翻動這些書籍,生怕會將這基本極為珍貴的書籍給弄壞了。

而現在,釋懷和尚竟然將一本書遞給了長生,示意程長生接下。長生頓時覺得有些緊張,擡頭看了一眼釋懷和尚,似乎不敢去接。釋懷和尚卻只是滿臉笑意,示意長生將書接下來。長生這才急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後怯怯懦懦的伸出手來,接過了這本老舊的書籍,眼神之中卻多了些許欣喜之色,顯然對於這本書籍極為喜愛。

看著長生緊張而又欣喜的捧著書的模樣,釋懷和尚笑了笑,神色之中卻有些恍惚,喃喃道:“書中自有黃金屋,當初我那位師弟總念叨著能在書裏找到黃金屋,可是翻遍了整個藏經閣的書本,都沒翻出來啥,便嚷嚷著說我這個當師兄的騙人,甚至不願意再踏足藏經閣。”

“讀了那麽多書,可到頭來,正經的佛經沒讀幾本,卻總喜歡看一些個江湖傳記武俠小說之類的東西,說要混跡江湖,成為江湖俠客,仗劍行江湖。”

“可偏偏是這麽一個連佛經都懶得翻閱的人,卻偏偏一腳踏入佛陀之境……”

釋懷有些恍惚,而雙手捧著書本的長生卻一臉茫然的看著釋懷,壓根就聽不懂釋懷和尚在說什麽,卻也不敢打岔,總覺得釋懷和尚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一股子莫名的感覺,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片刻之後,釋懷回過神來,沖著一臉茫然的長生笑了笑,道:“小長生,如果有機會,你願不願意跟我去雷鳴寺?當然,我是說如果。”

程長生楞了一下,眼神之中出現了一抹光亮,隨即猛然低下頭來,輕輕搖頭。

顯然,長生還是惦念著自己的爺爺,生怕自己一走,沒人照料自己的爺爺。

釋懷和尚笑了笑,也不多說,只是伸出手來,拍了拍長生的額頭,道:“懂事的孩子。”

原本以為釋懷和尚會失望的程長生擡起頭來,咧嘴一笑。

釋懷起身,道:“這本書就當我借給你的,你要好好保管,抽空可以多看看,有不懂得地方,可以來問我。”

長生急忙點頭,很是開心。

釋懷哈哈一笑,擺擺手道:“去吧,你爺爺該等著急了。”

長生急忙將書本小心翼翼的揣在懷中,而後有模有樣的沖著釋懷和尚作揖行禮,然後一溜煙的小跑回家。

本就不大的書堂前,便只剩下釋懷和尚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似乎是在固執的等待什麽人一般。

夜幕降臨。

烏雲低沈,響起陣陣炸雷聲。

夏日的雷雨,很快便席卷了整個村落山頭,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釋懷和尚坐在書堂之中,點燃著燈火,手中翻閱著一本市面上最為普通的江湖傳記,看的津津有味。

轟!

一聲炸雷格外響亮。

原本看書的釋懷和尚猛然楞了一下,擡起頭來,看向窗外,皺了皺眉頭。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嗚咽聲。

釋懷和尚眉頭越發緊皺起來,急忙起身,走到門口的方向,隨手拎起了一把雨傘,作勢就要出門。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釋懷和尚急忙將房門打開,卻看到一個孩子已經從頭到腳都沒淋透,紅著眼睛站在門口。

“釋懷師父。”

孩童急促而又哽咽的聲音傳來,眼角通紅,臉上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日裏拿走了一本書的程長生。

見此一幕,釋懷和尚便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一把將長生抱起來,道:“走!”

長生點點頭。

下一刻,釋懷和尚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直奔村尾而去。

在那裏,一間矮小而又簡陋的房間裏,屋頂不斷的在漏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之上,微弱的燈火在房間內忽明忽暗。一名年邁蒼蒼的老人,此刻躺在了房屋之中的一張老舊床鋪之上,臉色蒼白,呼吸時強時弱,儼然一副燈枯油盡的模樣,只是強撐著一口氣,似乎在等什麽人一般。

這位老人,便是程長生的爺爺。

釋懷和尚抱著年齡不大的長生,很快便到了這間房屋之中。

長生看著爺爺虛弱的模樣,眼淚不住的留下,靠在床邊,一個勁道:“爺爺,釋懷師父來了,爺爺,你有救了。”

釋懷和尚順勢坐在了床頭之上,一只手覆在了老人的胸口,一道柔和的氣機順勢溢出,緩緩註入到了老人的體內。

老人咳嗽了幾聲,吃力的伸出手來,握住了釋懷和尚的手臂,道:“釋懷師父,不必了。”

釋懷和尚楞了一下,就連程長生都有些不解。

老人艱難的直了直身子,輕輕伸出手來,摸了摸長生的腦袋,然後咳嗽了幾下,轉頭看著有些疑惑的釋懷和尚,道:“釋懷師父,您一定不是什麽普通人吧?”

釋懷和尚頓時一楞,不知如何作答。

卻見老人拍了拍長生的腦袋,繼續道:“長生也不小了,很多事情也該明白了。”

“釋懷師父,我這把老骨頭是好是壞,我心裏頭清楚的很。如果沒猜錯的話,我早就該在兩年前的那場雨夜裏死了,是釋懷師父做了手腳,才讓我這把老骨頭活了這麽久,是吧?”

老人咳嗽了一下,咧嘴一笑,轉頭看著釋懷和尚,道:“所以,這兩年來,都是釋懷師父一手保住了我這個老頭的命,足足強撐了兩年。”

釋懷和尚頓時有些語塞。

事實也如同老人所說,老人早就已經燈枯油盡,在兩年前本就該撒手而去的,只是釋懷和尚不忍心,便以氣機灌註,讓老人延長了兩年的壽命。只不過此種法子終究無法回天,老人的體魄,根本就無法承受太多的氣機流轉,所以只能勉強續命,多活一天算一天。

坐在床頭一側的程長生紅著眼睛,低頭嗚咽起來。

老人一把拉著了長生的手,道:“長生,做人啊,要知道感恩。爺爺多看了你兩年,已經足夠了,爺爺真的不願意再去麻煩釋懷師父了。況且,爺爺的身體真的撐不住了。”

年幼的長生擡起頭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只是不住的流淚,然後艱難的點了點頭。

老人這才呼出一口氣,轉頭看著釋懷和尚,道:“釋懷師父,我這把老骨頭沒經歷過什麽大世面,可是活了這麽一輩子,還是有些眼色的。看得出來,釋懷師父對我家長生十分關切,老頭我鬥膽問一句,釋懷師父到這裏來,是不是為了長生?”

事已至此,釋懷和尚也不隱瞞,輕輕點頭,道:“長生的路,和外人不一樣,他只會走更遠,成為舉世無雙的大人物。”

老人頓時笑了,點頭道:“原來如此,甚好甚好。”

“那接下來,長生就交給釋懷師父照顧了,有勞釋懷師父好好將他撫養成人。”老人開始劇烈咳嗽起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釋懷和尚頓時一滯,急忙上前作勢攙扶老人,卻被老人揮手制止了。

老人喘了幾口粗氣之後,道:“釋懷師父,你不說話,就當答應了。”

釋懷重重點頭,道:“放心,我會照料好長生的。”

另一邊,年紀不大的程長生已經泣不成聲,卻不敢出聲,生怕打斷老人說話。

老人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看著那不斷抽泣的長生,道:“長生,跪下!給釋懷師父磕頭!日後一定要聽從師父的話!”

長生不斷嗚咽,擡起頭來,看著老人哽咽道:“爺爺……”

“跪下!”

老人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喝道。

長生這才急忙跪在地上,對著釋懷和尚重重的磕了個響頭。

老人看到這一幕之後,才緩緩閉上眼睛,喃喃道:“這輩子,活夠了。”

釋懷和尚緩緩站起身來,看著老人的模樣,低頭默念道:“阿彌陀佛……”

跪在地上的長生擡起頭來,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天空之中,炸雷聲突然歇止,似乎誰也不敢去打擾這個年幼孩童的哭聲一般,就連瓢潑大雨,這一刻也都停歇下來。

——

數日之後,一個和尚帶著一個年幼的孩童離開的村落,一路向南而行。

一路之上,兩人走過了很多地方,見過了很多江湖。甚至在路上,不斷有江湖高手出面迎接護送。

兩人就這麽緩緩而行,走過了很多地方,見過了很多人。

甚至,在那一個叫做並州的地方,有數百名劍修,於空而起,為兩人護駕,驚動了整個江湖。

終於,在一個深秋時節,老和尚帶著年幼的孩童,登上了一艘高大的樓船,沿海而下,直奔南方的海島而去。

大抵是走的太累了,孩童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和尚便將孩子放在自己的後背之上,背著孩童站立於樓船頂端,看著南海的風景。

四周,無數白衣女子高手,踏波護送。

和尚對此都顯得並不在意,只是背著熟睡的孩童,看著漸漸靠近的海島,喃喃道:“師弟,回家了。”

南海有寺,名雷鳴寺!

傲土神洲,有佛陀,一直開天門而不過,轉世而去。

轉世而來,再入雷鳴寺!

番外十 小小

大雪停歇,九霄山顯得格外壯美。

那座高聳於九霄山巔的九霄神殿頂端,寬大的大殿之中,蘇春生和徐匡並肩而立。

看著那被大雪所覆蓋的美景,徐匡的心情顯得格外好,笑呵呵的攏著袖子,道:“瑞雪兆豐年啊,接下來一年,九霄劍宗只會走的更好更遠。”

蘇春生笑著點頭,擡頭看了一眼恢覆晴朗的天空,緩緩道:“接下來天上也會消停一番了。”

徐匡點頭道:“天上是消停了,可是九霄山卻消停不了啊。”

“如今,劉洛水也到了九霄山,加上辛紫姑娘二人,哦,對了,還有辛紫姑娘肚子裏即將出生的小小蘇,你也算功德圓滿了。”

說到這裏,徐匡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如今的九霄山,雖說人氣不如十年前,可是卻也聚攏了不少的劍道高手,尤其是褚天罡等老一輩九霄劍宗的嫡系,在欽天閣破碎之後,便修為大漲,幾乎盡數躋身於上九境修為,而一些來自於江湖之中的高手們,更是雲集於九霄山巔,熱鬧非凡。而不久前自己也帶著那朝天閣的劉洛水進入九霄劍宗,更是讓人覺得振奮起來。畢竟如今的九霄劍宗裏頭,除了蘇春生之外,還有兩位女子劍道宗師坐鎮,恐怕整個江湖都要羨慕不已了。

聽聞此話,蘇春生訕訕一笑。對於很多事情,蘇春生都行事果決,可是唯獨情感一事,蘇春生向來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很多時候都只是強自鎮定而已。

“聽聞釋懷師父帶了一個孩子南下而去,會是釋然轉世?”蘇春生猶豫了一下,岔開話題道。

徐匡點點頭,道:“佛門之事,本就講究因果循環,釋懷和尚眼光不差,多半差不離了。那孩子,日後註定不會簡單了。”

蘇春生笑了笑道:“好事情。”

徐匡哈哈一笑,表示讚同。

沈默了片刻,蘇春生便看向西南方向,皺眉道:“鐘靈入地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

徐匡翻了個白眼,道:“從一開始,你就不曾在意過這個小家夥吧?”

蘇春生不知如何作答。事實上,當初南下帶上山魅鐘靈,只是想著能讓這個天地靈物有個落腳之地,能夠安穩度過一生即可。可是不曾想,偏偏是這個極度不起眼山魅小人,卻在關鍵時刻出現,甚至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在劍山上的那一場酣戰之中,蘇春生以九霄劍陣破開天門,本就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準備,而所謂的方外之人,更是被蘇春生的舉動徹底激怒,作勢便要圍剿蘇春生。可是偏偏是鐘靈閃身而出,接著劍氣直沖而上,便是以浩然之氣鎮壓四方,楞是讓那些眼高於頂的方外之人徹底崩潰,不敢再輕舉妄動。也正是因為鐘靈的出現,蘇春生才得以落回劍山,受傷而不死。

自那以後,鐘靈便鎮守於劍山之上,不曾露面。

徐匡頓了一下,緩緩道:“自從山魅鐘靈抵達雲天書院之後,不足短短的半年時間,便已經有了聖人氣象,這種感覺,饒是我這種活了一把年紀的老骨頭都覺得吃驚。只不過這種氣象,不同於武夫修為,而是走了另一條路,看似尋常平淡,可是卻能一鳴驚人。”

“所以,一尺來高的山魅小人,也長得亭亭玉立。大都是因為氣運太盛太過強大了。當然,初現端倪,是在你險些葬身於江北郡之時,鐘靈便一腳踏入了上九境修為,這一點和當初的趙文正很像,讀了半輩子書,讀出來了一個大宗師,是一個道理。”

“心有所執,執念太深,才會如此。”

蘇春生抿起嘴來,看向西南方向,長長嘆息一聲。

也正是心有所執,才會選擇站在劍山上,威懾四方了吧?

見此一幕,徐匡也不多說,只是拍了拍蘇春生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心性太好。因為心性太好,才會有很多人心甘情願跟著你,甚至為你豁出命去。”

蘇春生收斂情緒,笑瞇瞇的轉頭,看著徐匡,打趣道:“那先生你呢?”

徐匡頓時一楞,隨即狡黠一笑,道:“你猜?”

蘇春生哈哈一笑,聳聳肩膀。

徐匡擺了擺手,懶得再說話,便晃晃悠悠的向下而去。

寬大的大殿之中,便只剩下了蘇春生一人獨立。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是徐匡曾經告訴過他的,而對於這一點,蘇春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