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語焉不詳用詞誇張的八卦卓雨默見得多了，現在基本能做到心如止水。但是看許途然臉上的認真勁，他不禁有點奇怪，沒多想，手指已經點上了播放鍵。

“對不起，張老師，剛才是我太過分了。”

“沒事，你也是為了拍戲嘛。我們當演員的，哪個沒被罵過？別放在心上。”

“希望你下次註意一點，[嗶——]也是敬業的好演員。”

“其實她沒有底子可以讓替身來。”

“在我們眼裏，

您不配合其實也可以讓替身來。”

“拍個動作戲都要靠剪輯，不靠後期那個動作能看嗎？”

“剪輯可以拯救大部分演技合格的演員，但是救不了像您這樣沒長腦子的。”

音頻不長，卓雨默很快就聽完了。

這不就是前兩天他因為曹月歌說了張露馨的事嗎？

“這是你跟張露馨嗎？”許途然見音頻播完了，皺著眉從卓雨默手中拿回手機，“現在她的粉絲已經鬧翻天了，在電影官博底下排著隊罵你，還有人已經開始刷起‘卓雨默欺壓前輩女星’的話題了。”許途然說著居然自己就急上了。卓雨默是個公私分得很清楚的人，而且他說話很有分寸，不會這麽有攻擊性。

“是我跟她。但我當時話不是這麽說的，她說的有些話也被剪掉了。”卓雨默立刻就看懂了這其中的套路。不過也就是靠著剪輯和調音移花接木，故意制造出他私下裏罵張露馨的假象。

“你有當時的錄音嗎？”許途然著急地問道。

卓雨默微微一哂，無奈說道：“我怎麽會有？誰會惦記給這種事錄音？”

“別有用心的人咯。”許途然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你覺得，會不會就是張露馨自己炒作啊？她之前風評就不太好……但多數都是私生活方面，倒是沒聽過她以前在劇組裏有作過什麽妖……可要不是她，還能是誰？”

卓雨默心裏清楚得很，當時那裏就他和張露馨兩個人，如果他們都沒錄音，那這段音頻是鬼放上去的？況且他昨天還當著鐘慕的面打了她的臉，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有矛盾了。

他正想著，肩膀忽然被許途然拍了拍。他擡頭，許途然朝某個方向揚起下巴，他順著看過去，便看到不遠處正在接電話的張露馨。她站在樹蔭下，不時擡手擦擦眼睛，好像是在——抹眼淚？

這就有記者打電話來了？

兩人正無語中，許途然手機又傳來“叮”的一聲，他擡手，發現微博又推送了一條消息——新人男星欺壓前輩女星事件又升級，劇組同事爆料該男星平日就仗勢欺人，對劇組人員頤指氣使，人品差到令人發指。

許途然劃開鎖屏，盯著最新的這條推送看了又看，怎麽看都覺得這說的不是卓雨默。除開徐家班，劇組其他人對卓雨默差不多也是一致好評，他這個人謙虛沒架子，只要他手上沒事，看到別人在忙他都會過去搭把手，說他仗勢欺人……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你仗勢欺誰？”他傻傻問道。

“我有誰的勢可仗？”卓雨默無語地拿手肘撞了他一下。

但戲外的八卦歸八卦，導演蕭唐也是身經百戰的人了，他可不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停工拖延拍攝進程，該拍的戲繼續拍，就算演員在戲外打到扯頭發扇耳光，戲裏該摟摟抱抱親親那還得照劇本給他好好生生演。

這場戲拍到一半，已經陸陸續續有不少娛記聞著八卦的味兒來了。蕭唐對媒體的態度也很清楚，只要不妨礙劇組正常工作、不幹涉他的拍攝、不涉及劇透、不透露劇組要求保密的內容，他都隨便這些記者來。

這邊演員們還演著，那邊記者們已經圍住張露馨采訪上了。不過張露馨面對記者只是擺手，表示沒有內情無可奉告。記者們似乎覺得從她身上也挖不出什麽了，只能紛紛悻悻而歸，片場很快又恢覆了往常的亂中有序。

結果記者們離開沒出一刻鐘，網上又有新的爆料了，說是張露馨疑似被人威脅，不敢透露詳細內情害怕遭到報覆。

剛拍攝完的卓雨默頂著一臉又快被汗水弄花的妝走進陰涼處，接過祝雪川遞過來的水一口氣喝了大半瓶，隨即便掏出手機刷起微博。

現在那個音頻以及張露馨怕被報覆的報道已經在網上滿天飛了，底下幾乎都是一邊倒地支持張露馨，大罵他是潛規則上位的毒瘤，而他的名字與“卓雨默欺壓前輩女星”的話題也被罵上了微博熱搜。各大娛樂論壇以及小組也都在八卦這件事，甚至有人已經開樓打算挖一挖他過往的八卦和黑料了。

卓雨默不是什麽隱士，說不想出名都是騙人的。可他一直信奉的是一步一個腳印，靠著作品和能力踏踏實實上升，成為徐功平那種人品與才華都為人稱道的業界標桿。

誰知現在當演員還沒幾天，就因為這種事“紅”了。網上的言論他當然不可能每條都看到，但他看到的那些，大多數都說得非常惡毒。而更有好事者找出了他的微博，正在下面瘋狂謾罵。

從小到大，他還沒被人這麽罵過，這幾年在圈子裏也算見過一些事的，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他心裏還是特別難受。

因為剛才那群記者的進進出出，現在劇組上下應該都知道這件事了。祝雪川當然也偷偷聽過那個音頻了。說實話，她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也覺得卓雨默說得很過分，最起碼就不該說人家“沒長腦子”。可她仔細一想，又覺得特別不對勁，卓雨默平時根本不會說這種話。他僅有的那次刻薄還是因為她被李莉罵了，而他幫著她出頭，故意讓李莉跟著協助她工作。

這麽一想，祝雪川先是釋然，可隨即就更郁悶了。她知道卓雨默一定早就聽過音頻了，見他現在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心裏特別難受，卻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點什麽。

“卓老師……”她小聲叫道。

“嗯？”專心刷著手機的卓雨默輕輕應了一聲，擡頭看著她，問道，“怎麽了？”

“您……想不想吃東西呀？”

相處了這麽幾天，祝雪川也知道卓雨默是個吃貨。

“怎麽，你帶了什麽好吃的過來？”卓雨默好像果然被勾起了興趣，“藏到現在才舍得分我了？”

“不、不是不是，”祝雪川見自己被誤會了，急忙擺手澄清，“我是說，如果您想吃的話，我去給您買，多遠都沒關系，我打車去。”

卓雨默聞言先是楞了楞，但旋即便反應過來，這小姑娘是想拿吃的轉移他的註意力呢。想到身邊還是有關心和願意相信他的人，他心情頓時好了一些。

“太陽這麽大，你也不怕被曬黑了？乖乖呆著吧。”他拍拍祝雪川的肩，轉個身，就看見曹月歌此時也在打電話，而且看表情，她似乎很不高興。

接下來兩條是卓雨默與張露馨的對手戲，一文一武。徐家班趁著拍攝文戲時加緊檢查設備，等導演喊了停，化妝師沖上去給演員們補妝，而徐家班的人也趁機給卓雨默往衣服裏墊防護墊。

在別人給卓雨默戴防護墊時，徐功平也過來了，耐心地囑咐：“雨默，你一會兒註意收著點，別傷到張露馨了。”

“功平哥，我看那張露馨就是成心給卓哥找茬的，想趁機炒作一波。都這樣了，你還叫卓哥註意收斂。”旁邊一個徐家班的武行聽見了，聊家常似的給卓雨默抱不平。

“話不能這麽說，”卓雨默眼尖，見徐功平臉一下子黑了，連忙出聲說道，“她再怎麽不厚道，工作是工作。再說了，我把她弄傷了，最後吃虧的還不是我和你們？剛才的話我們私底下說過聽過就算了。”

等幫他穿戴防護墊的武行走了，卓雨默連忙給徐功平捏捏肩，半是討好地說道：“都是自家兄弟無心的話，功平哥別放在心上。”

“哎，你以為我想生氣嗎？他這個態度，以後出去，是要出事的。”徐功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小姚年紀小，咱們以後多帶帶就好了。功平哥，我去跟張露馨套招了。”

“嗯，註意安全。”

張露馨的服裝比較覆雜，所以她穿起防護墊要麻煩一些，卓雨默等了一會兒她和另外兩位女武行才從更衣室裏出來。大概看出他是在等自己，她換上一副滿是歉意的笑臉急忙跑過來，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惹得周圍的同事頻頻回頭，還有不少人交頭接耳，像是在說著什麽不能讓他聽見的悄悄話。

“張老師，抓緊時間吧。”卓雨默對她的表演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催促道。

練習套招時張露馨表現得很專業，動作記得非常熟練。正式拍攝看起來也很順利，但張露馨好似故意想向卓雨默證明她可以演出好看的動作戲似的，不少動作在分寸上都有些出格，好幾次她都差點真的踢到卓雨默臉上，更有兩次她踢中了卓雨默沒穿防護墊的部位。雖然她力道不大踢在身上也不怎麽疼，可是這種行為很幹擾表演，為了拍攝，卓雨默一直緘口不言，直到導演滿意地喊了停。

“辛苦了，卓老師。”張露馨說著又給卓雨默微微鞠了一躬。

“……”卓雨默不語看了她一眼，心裏默默接了一句“確實挺辛苦的”。因為被罵的事，他現在都不太想看到張露馨的臉，索性想躲進房車裏。

剛轉身沒走出幾步，就聽身後又傳來一陣騷動。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卻見中午才見過的人這時居然又來了。

戴著墨鏡的青年大步流星走進片場，穿過人群直接走到卓雨默身邊，一摘墨鏡，表情不悅地高聲問道：“史常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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