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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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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初晴,雨水洗凈之後的竹林,青翠秀麗,微風拂過,有清香飄拂。

聶懷嶸愛竹,因竹風吹不折,以正立身,然而,他為了躲席雲素棄了竹。

他在竹林中停留一瞬後,接著前行了,他穿過闌風院的竹林,來到了席雲素的臥房。

房門處的王嬤嬤起身迎接聶懷嶸,並輕聲提醒他:“國公爺,殿下午睡,晚些時候再來吧。”

“我進去看看,不會吵醒她的。”

聶懷嶸悄聲走入房內,王嬤嬤沒能攔住他,也不好攔著他。

竹塌之上,席雲素安靜地睡著,聶懷嶸朝她走去,坐在竹塌的邊緣。

她睡得很安穩,不似夜間,白皙的小臉上有清淚滑落。

聶懷嶸不由想起了他最新的夢,夢裏她看著甲胄時,笑得很開心,自她嫁給了他後,他從未見過她那樣笑過。

他恍然想起,她是莘國最得寵的公主殿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什麽會讓她睡中流淚,難不成是因為嫁給了他?

她說她後悔了,是嫁給他受委屈了?

那夢裏的那個她,是否也後悔了,夢裏她身亡前,是以什麽樣的感情在呼喚著他的?

心口一痛,聶懷嶸竭力將腦中雜亂的想法甩出去,他被夢影響太深了。

可他又無法不被夢影響,因為那件甲胄,和它的制作過程,都和現實對得上,他查過了,無論是工坊還是工部,人和事都對得上。

她的笑,多半也是真的。

思及至此,聶懷嶸想要再見一見那一件黑漆順水山文甲甲胄,想要觸摸一下刻著他名字的地方,他想要確認,確認夢和現實的聯系。



席雲素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到坐在她身邊的聶懷嶸,差點懷疑自己還在夢裏。

“你能不能出個聲,是想嚇死本公主嗎?”

說句話或者通傳一下,能費他多少功夫,每每不聲不響的,又不是在戰場埋伏的時候,這個人到底有沒有一點自覺。

聶懷嶸起身坐到距離竹塌最近的椅子上,回她道:“你睡得安穩,不忍打擾,故未曾說話。”

席雲素坐直了身子,喚婢女上茶來,然後才說:“既如此,何不在門外等?”

“我想見你。”

聶懷嶸的話說得很淡定,席雲素聽著就淡定不起來了,這說的是什麽鬼話,她當然不認為這是聶懷嶸在說什麽甜言蜜語,定是他有事來找她才說此話的。

可有事找她,在正廳等她不比在她塌邊等她才更符合常理嗎?

席雲素不由惱怒,聶懷嶸這塊木頭,他知不知道有歧義的話是不能亂說的,她不滿回道:“你能不能對我有點耐心,把話講清楚,你方才的回答,既答非所問,也意義不明,我沒辦法接你的話。”

聶懷嶸想了想,解釋說:“臣沒有不耐煩,方才所言就是回答殿下的問題,臣得知殿下在午睡,便想見殿下,所以不想在門外等候……”

席雲素:……

他面無表情地說這種話,她實在搞不懂這個人在想什麽,他怎麽看也不像是在說甜言蜜語討她開心。

“這種話,你對多少個女子說過了?”

思念的話,是有多熟練,才能波瀾不驚地說出口?

“嗯?”聶懷嶸皺眉,他很是不解,但也認真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未曾,臣自五歲起便在軍營生活,甚少接觸女子,少年時有一段時間,住在平昌郡,不在軍營,也只癡心武學,未留意過女子,更未說過什麽話,殿下為何這麽問?”

席雲素有些驚訝,聶懷嶸他甚少跟女子打過交道嗎,看起來不太像啊,“那許淇玉呢,她不是女子嗎,你跟她接觸不是很多嗎?”

聶懷嶸正襟危坐著,繼續回答她的問題:“臣常年在西垂邊境,她在興京,西羌未滅之前,幾年才回京一次,在母親身前盡孝的時間都不夠,更遑論其他了。”

席雲素聽後,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手裏的帕子,也就是意味著,前世聶懷嶸跟她說過的,他只將許淇玉當作妹妹一般看待,是沒有騙她的。

她有了一種出了口憋屈之氣的感覺,許淇玉她曾說過的那些刺激她的話,在那一世裏,都會一一報應到她自己身上去,因為聶懷嶸對她許淇玉也是無心的,許淇玉嫁給聶懷嶸,下場只會跟她一樣。

竹無心,再如何精心照料,都是無心的。

席雲素冷笑一聲:“扯遠了,不說那些了,你只說說為何非要在午睡時見我,有何要事?”

他並無情意,說出的話就是字面的意思,很現實地陳述一件平常事,她沒必要想多,更無需去揣度他話中的情意,他沒有那種東西。

可誰知向來她問什麽就答什麽的人,一下變得支支吾吾起來了,好幾次開口都沒說出話來,那麽大的高個連氣勢都虛了下來了。

席雲素看不下去了,“說話啊,你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本公主的事,才如此心虛嗎?”

“沒有。”

聶懷嶸回這話倒是很幹脆,他移開視線,“新婚之夜,殿下曾在睡夢中流淚,得知你午睡,臣放心不下,想來看看,其餘也沒什麽要緊的事,臣想著殿下的生辰要到了,來問殿下想要什麽樣的生辰賀禮。”

聞言,席雲素手一滑,茶盅碎了一地,好在她沒喝,不然得被聶懷嶸的話給嗆個半死。

說的都是些什麽話,每個字她都聽得懂,合起來聽怎麽就一個字也聽不懂了,聶懷嶸他是出什麽問題了嗎?

新婚之夜,他和她不是鬧得很僵嗎,他怎麽還會關註她流不流淚,而且他為什麽會放心不下,輪得著他放心不下嗎,更為離譜的是,現在是六月初,而她的生辰在八月中旬,準備個鬼的賀禮。

“聶懷嶸,你是來消遣本公主的嗎?”

“臣沒有。”

聶懷嶸說完沒有後,還想解釋些什麽,見外頭的逆女進來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水漬,話又咽了回去。

等人收拾完了,屋內又只剩她和他兩人時,聶懷嶸才說:“臣來找殿下是想,是想……”

後面的話,他沒能說出口,席雲素懶得等了,她從竹塌上起身,“等你做好了準備再來找本公主,不然你說著費勁,本公主聽著也費勁。”

她從聶懷嶸身邊經過時,沒有聞到酒味,沒喝酒,他怎麽前言不搭後語的,要不然就是他有事想求她父皇,想通過她說情的。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略顯局促地聶懷嶸,心下暗道,以聶懷嶸跟她的恩怨,他若真有事求到她跟前來了,她非出一口惡氣不可。

“臣這幾日住在府中,殿下若有事,只管派人去客房叫臣即可。”

聶懷嶸留下一句話,便匆匆告辭了。

他盡力了,但他實在沒辦法厚著臉皮請求席雲素,請求將他曾經不留情面退回去的禮再拿出來給他仔細端詳。

他終於意識到了,當初將席雲素好心送給他的生辰賀禮退回一事,他之做法太過了,傷及了她的顏面,使得他已經無顏跟她談及甲胄了。

那麽,夢裏的他是如何得到甲胄的?

如若夢是預知夢,他能和夢裏一樣,等到她再次將甲胄送給他嗎?

更讓聶懷嶸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夢裏他和她沒有和離,究竟又是怎麽回事?

千絲萬縷中,毫無頭緒。



聶懷嶸說待在府裏,還真待在府裏了,時不時地來她眼前晃悠,席雲素只當沒看見,有事相求的是他,她總會等到他服軟的那一刻的。

他還時不時地去打理闌風院的竹林,席雲素就遠遠地看著,囑咐她的人誰也不許給聶懷嶸幫忙。

過了五日,正是騎射大賽這一天,席雲素盛裝打扮,就準備出門,才剛到了闌風院院門口,聶懷嶸就在院門處等著她了。

“你要跟本公主同行?”

他是怎麽知道她也會去的?衛霖是不可能會告訴他的。

聶懷嶸拱手行禮道:“臣也在受邀之列,同行更為方便。”

席雲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解問他:“你身著甲胄,做武將裝扮,怎麽,你也會參賽?”

聶懷嶸沒等到他想聽的話,略顯失望地答道:“臣不參加,安化大營名額有限,應將機會留給年輕需要機會的將士們,臣著甲胄,是,是習慣使然。”

席雲素微微點頭,沒有再問下去了。

騎射大賽在皇家獵場舉辦,從國公府前往,不太遠也不太近,聶懷嶸騎著他的汗血寶馬跟席雲素的馬車並列而行,車內的人始終沒有掀起車簾往他這兒看一眼。

聶懷嶸低頭看著身上的甲胄,又看了一眼始終遮擋的嚴實的車簾,失落不已,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和他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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