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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業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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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水睜開眼時,司風已不再房裏,她急急忙忙起身穿衣,打算再到小屋看業塵是否還在,但才走出房門不久,便見奶奶憂心忡忡地朝她走來。

"千水,金桂跟她的兒子失蹤兩天了,你這幾日可曾見過她?"奶奶問道。

"金桂?我成親那天在她家附近的林子裏才見過她呀!該不會……該不會一路走到幽冥界了吧?"千水點點頭,將成婚當日遇見金桂母子的經過對奶奶說了一遍。

"你確定金桂是朝幽冥界的方向走過去?"奶奶再三確認後,面色凝重,嘆道。"果真如此,我就叫族人別再找了。"

"奶奶,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千水不可置信地說道,訝異身為族長的奶奶竟會選擇棄金桂母子於不顧。

"我三番兩次叮囑你千萬別去幽冥界找你那個哥哥,正是因為那裏是窮兇惡極的妖鬼聚集之地,金桂既然往幽冥界走去,又已失蹤兩天,怕是沒有生還的可能,要別的族人去找,豈不是要更多人去送死?別人也都是有家人兒女,怪也只能怪金桂命薄。"奶奶說完,搖著頭離開。

千水心裏滿是自責與懊悔,要是那一日叫住金桂就好了,她明明知道那是通往幽冥界的方向,卻只顧著等阿建來找她,私心又不想讓阿建與金桂打照面,才會放著金桂母子就這樣離開。

"對了!哥可以幫忙!"千水才興起這個念頭,隨後又被自己淋下一桶冷水。

業塵都已成為幽冥界的敵人、天界逃犯,躲藏都來不及,如何能幫得上忙?

但她還是決意先到小屋看看,如果業塵還在,就代表阿建願意放過他一馬,她有附身神保護,便可以安心去金桂失蹤的地點尋人。

業塵依舊坐在小屋內,心裏不解司風何以遲遲未將他帶回天界覆命。只見司風一早就出現在高地下方的田地工作,根本沒理他。若真是因為千水的哀求而妥協,甘願觸犯天條,那麽,他可真是低估司風對千水的用情至深。

"哥,你真的還在?你真的還在!"千水打開門,見了業塵,怕自己看見的是幻影,摸了摸業塵的雙臂,確認是實體無誤,便撲進他的懷裏哭泣。"我總算安心了!"

"果真是你為難了司風?這下子天界不僅要抓我,也要抓他。到時你不但沒了我這個哥哥,也會沒了他這個丈夫。怎麽這麽傻!"業塵重重喘了一口氣,用衣袖擦幹她臉頰的眼淚。

千水搖搖頭,又哭又笑地說:"我沒辦法想那麽多了,大不了,我帶著阿建逃跑,如果逃不了,他被抓走,被關在天上一百年,我化成枯骨也會等他回來。如果我投胎了,我會在下輩子等他來找我,我一定會等他的!"

"司風這家夥,我還真是羨慕他、嫉妒他,卻又更討厭他。沒錯!我就是在說你!"業塵心裏很是苦澀,又像是在心上卸下一顆大石,他放開千水,把她的身子轉向門口。

司風就站在小屋外,雙手交叉在胸前,抿緊雙唇看著她們。

"阿建。"千水遲疑了一下,拖著腳步緩緩走到司風面前,伸出手拉扯他的衣角。

千水心裏明白司風已經讓步,但對她的讓步,就是違棄他身為神仙應有的職責,她感謝他,卻也知道自己同時害了他,此刻面對他,她有滿腔的虧欠與不舍,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司風張手將千水抱進懷裏,語帶責備。"我是不是應該要告誡你,不準隨便抱丈夫以外的任何男人?不管是真哥哥還是假哥哥,就算是碰一下、摸一下,通通都不行!"

"好,我都聽阿建的。以後阿建不管說什麽,我一定都說好。"千水緊緊摟住司風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

小屋的門碰一聲地關上。業塵跳上竹床倚墻而坐,用衣袖揩著自己的眼角,喉間發出一串嘲謔的淺笑,輕嘆:"我真是……輸了!徹底輸了!"

"千水想帶著我逃去哪裏?"司風撫著千水的頭發柔聲問道。

"我們去蓬萊島,找數量最多的一群猴子,我們跟這群猴子住在一起,培養好感情,讓那些天將要抓你之前,得先應付一大群猴子。"千水的聲音悶在他的胸口,糊成一團。

"這主意……呵呵呵!好主意!"司風輕笑出聲。"虧我的小千水想得出來。好!我們這就去蓬萊島。"

"阿建,金桂跟她的兒子失蹤了。我得先找到她們母子,才能跟你一起逃跑。"

"金桂?"司風想了一晌才憶起。"那個險被血咒反噬的婦人?"

千水把遇見金桂的經過還有奶奶的反應,又對司風說了一遍。

司風聽後,用極低的聲音喃喃地說:"反向術。"

"你在說什麽?"千水問。

"千水,奶奶說的恐怕沒錯,我也認為金桂母子此刻怕是已無存活的希望。"司風說。

業塵出逃,就算幽冥界有天將暫時駐守,恐怕也難壓制住居心叵測的夜魅及眾妖鬼,巫人一踏入幽冥界,豈有平安返回的可能。

"怎麽連你也講出這種話?"千水本來要說出"你不是神仙嗎"這句話,但又隨即將這句話吞進肚子。

"你別急,我來找金桂母子,你先回家等我消息,但她們母子恐怕兇多吉少,你必須要有心理準備。"司風安撫道。

"阿建,你不是應該要先躲起來?"千水憂慮地問。

"天界能帶得走我的,只有一個司雷,估計他不會那麽快就出現,我們還有點時間,找金桂母子綽綽有餘。"

司風大手一揮,施法將千水送回家,頃刻又移形來到幽冥界西境,循著金桂遺留的殘跡一路走往幽冥界。

幽冥界樹木茂密,林徑曲折難行,一般人一旦誤闖,如同走入迷陣,很難輕易離開,屬易守難攻之地。司風一路上雖遇見不少小妖小鬼,但都因懼怕他的仙氣與手中裂風鐗的威力而自動退避。

當金桂的殘影越來越清晰,已是進入幽冥界近十裏路的距離。

"敢問是哪位大神大駕光臨?一身農人打扮,應該也不是來我幽冥界種田才是。"陰沈又空洞的聲音穿過林間而來。

司風循聲望去,十幾個妖鬼迎面走來,領頭者身形格外高壯,一襲黑紅相間的武裝盔甲,一頭短發如紅色小蛇般隨風扭動,一對尖耳,眼瞳如火,五官卻是頗為俊秀,舉手投足毫不掩蓋自滿的霸氣。

司風對他的身分已可猜出八、九成。

"夜魅?"

"據傳眾仙人中,有位大神容姿颯爽、風度翩翩,豐采居於群仙之冠,除了業塵,無敢稱出其右者。可惜業塵面貌太似婦人,秀麗有餘,論仙人氣概,又遜這名神仙一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久仰了,司風大神。"夜魅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

"過獎!沒想到業塵前腳才離開大君寶座,後腳下屬竟可直呼名諱,還得在皮相上被品頭論足,豈不難堪?"司風皮笑肉不笑地回禮。

"據天將所言,業塵已在司風大神手中,不知大神今日大駕光臨我幽冥界,所為何事?"夜魅雖如此問,但表情卻似對司風的目的早已知悉。

"來尋一對巫人母子,她們母子數日前意外闖入貴界西境之後,便不知去向,不知夜魅輔君可曾見過?"司風開門見山問道。

"見過。"夜魅回得直截,笑了一聲,又說:"極少巫人敢闖入我幽冥界,但來者是客,我見那對母子在林中迷路,又累又餓,便帶回招待兩日,今日已交由天將送回巫人部落。"

"送回部落?"司風對此話十分置疑。

"正是如此,大神若不信,可問問這位天將。"夜魅直指著司風的身後。

"大神!"一名天將走來,是昨日出現在他新房門前的兩名天將之一。

"你隨我來!"司風將天將帶到一旁,張起一道結界以防夜魅窺聽。問:"據夜魅所言,你已將一對巫人母子送回巫人部落?"

"正是。夜魅輔君對她們母子施了迷術昏睡之後,我便將她們送回家中。待她們母子醒來,便會將這兩日的記憶當作夢境。"

"你所見這對母子,可有異狀?"司風又問。

"我見到她們二人之時,兩人已經昏睡,目視身上並無外傷。大神所謂的異狀為何?"天將問。

"也許是我多慮。"司風思索一晌,說:"把你們自天界下來幽冥界拘提業塵之後的事,一五一十與我說明白。"

天將答了聲"是",將業塵逃脫、他們六名天將入林搜捕,執事返回天界,一直到他與另一名同僚昨日找到司風求助的經過說了一遍。

"既然知道業塵大君已在大神手上,我與另一名同僚原本打算一道回天界覆命,但夜魅輔君請我今早將那對巫人母子送回部落,因此又耽擱一點時間。"

"除了你以外,另外五名天將現在何處?"司風問。

"停止搜尋業塵之後,目前都在大君殿,其中四名天將本就依司雷大神指示,代管幽冥界官署事務,另一名同僚則是等我回去,再一同返回天界。"天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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