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風從沒研究過自己的發色到底有何不同，因為天界每個神仙的發色各異，各自都不覺得自己的發色有何特殊之處。比如司雷，他的頭發遠看像是黑色，近看其實是深青色。至尊的發色遠看也是黑的，但隨著光線與目視方位的不同，他的頭發會閃耀出不同顏色的光彩。司雨的發色灰中帶綠，司弦的發色是深赭色。少年神仙裏頭，環人的頭發全白，司爟則是全黑，他們這兩個少年神仙同僚的身形一幹瘦一粗壯，一個白成一團，一個黑成一團，只要他們站在一起，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不知道將來我們的孩子發色像誰的好？＂千水邊說，邊將他的頭發重新束緊，然後挪到他身邊，背著他坐著。＂阿建，換你了，幫我梳頭發。＂

＂好。＂司風解開千水的辮子，長指從耳際開始梳理，一邊問：＂像誰都好，千水希望有幾個孩子？＂

千水攤開雙掌，屈指想了想，好一會才羞澀地說：＂我們部落的人口少，當然孩子是生越多越好……最好是四……五、六個。＂

司風淺笑一聲，又有些許無奈，說：＂那我得努力一些。＂

看來就算想破頭，他也得盡快把控制她身上附身神的方法找出來。

千水的發長僅及背心，但發量豐盈，發瀑披垂身後，像極了柔亮的黑緞。

司風慢條司理地梳著，千水微微閉眼，似也很喜歡此刻的親密互動。

司風一時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便將臉湊到她的耳際，張口朝她的耳珠子輕咬一下。

＂啊！＂千水大叫一聲，差點沒跳起來，她撫著耳朵，轉頭瞪他，面紅耳赤，一副想不出要用什麽話來罵他的別扭表情。

司風大笑出聲。千水第一次看到司風大笑。

他的情緒總是溫溫和和地，除了昨晚為她跟業塵爭風吃醋，聲音大了些，倒也沒看過他鬧脾氣，頂多是皺皺眉頭。他比較常對她笑，但通常都是微微一笑，或是輕輕在喉間笑個幾聲。

沒想到他現在倒是開懷笑得很開心，就因為成功捉弄了她！

＂阿建！＂千水覺得又生氣又好笑，隨即撲到他身上，也把嘴湊到他的耳垂，輕輕咬了一口。

司風又大笑幾聲。＂這次又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我的小千水？＂

千水張口又輕咬一下，朝他甜甜一笑，說：＂這叫加倍奉還，我的老阿建。＂

＂那麽，我以後天天想個新花樣，好讓你跟我加倍討回公道。＂司風撫著她的臉，灰蒙蒙的眼底帶著笑意。

＂好。＂千水也跟著撫摸他的臉，與他對視，她輕輕笑了幾聲，好一會又低下頭小小聲地說：＂阿建，我……我今天……還回家嗎？＂

＂千水，你聽我說。＂司風扶著千水的肩膀，讓她面對著他坐好。＂昨夜是我太急，一時沒考慮到你未經人事，所以把你嚇暈了，其實我們昨夜什麽都沒有做。＂

＂呃？我嚇暈了？＂千水滿臉疑問地看著司風，見司風頷首，她咬著唇想了一晌，像解脫束縛一般，放開嗓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早說嘛！難怪我怎麽回想，都只有被你亂親一通的印象。哈！哈哈哈！嚇暈了？哈哈！害我白白害羞了一整天。哈哈哈！＂

司風將她垂散到胸前的長發撩到耳後，溫柔地看著她，說：＂害羞好，我喜歡。我的小千水害羞起來，真的很漂亮。＂

＂阿建真的很會說情話！那今夜我們要不要……＂千水又垂下頭，絞起自己的衣角，話還沒說完，耳根又紅了起來。

司風輕咳一聲，說：＂千山說我們的新房明天就會蓋好，他問我們要不要明天一早就到母靈聖地向母靈報告婚事，後天就把婚事辦了。我跟他說，要先聽聽你的意見。＂

＂阿建覺得好，就好。＂千水點點頭。

＂我覺得好，不想再等了。＂司風說。

他撥開她前額的頭發，支起她的下巴，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個吻，揉了揉她的耳珠子，又說：＂我覺得十天太久，五天太久，三天太久，一天也太久，我不想跟我的小千水分開那麽久。＂

千水漾開一朵笑，她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嘟起嘴湊到他的唇上輕啄一下。＂我那麽喜歡你，你也那麽喜歡我，我們為什麽要分開那麽久？是不是？＂

司風開心接受她主動的吻，卻故意說：＂你明明就說喜歡業塵勝過我。＂

千水吃吃笑了幾聲，傾上前把他抱得緊緊的。＂阿建吃醋了，好高興。＂

＂那麽喜歡欺負我？＂司風聞著她發絲裏淡淡的花香味，千水曾說過她洗澡洗頭的時候，會揉碎幾朵鮮花香草丟進水裏。

＂怎麽辦？好喜歡，也好害怕。＂千水覺得雙眼微微發熱，鼻子酸酸的。

幾個月前，她還是個乏人問津的老姑娘，短短幾個月之後，她的身邊竟多了一個喜歡她、寵她，願意陪伴她一生的男人。

就像千山說的，一個無條件愛著她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向母靈的祈求靈驗，所以司風才會出現。

這樣的幸福感太過美好，以至於顯得很不真切。

既覺得幸福，又覺得恐懼，深怕所有的美好，在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害怕？為什麽？＂司風問。

＂一切來得太快，太幸福了，好像做夢一樣，會想這是真的嗎？會害怕阿建只是我寂寞過度的幻想，會不會明天一覺醒來，阿建就不見了。＂千水的聲音有些哽咽。

司風聽見她的話語壓抑著啜泣聲，身體微微顫抖，只是溫柔地撫著她的背，暖聲說：＂我是真的就在千水的身邊，不會消失。千水也一樣，我要你一直待在我的身邊，不要離開我。你說的沒錯，我那麽喜歡你，你也那麽喜歡我，我們這一輩子，一刻都不分開。＂

天界。

天門值星官急急忙忙來找司雷。＂大神，幽冥界來了一個叫夜魅的妖怪，說要舉報地只神業塵濫殺。＂

司雷停住批閱公文的手，只是略略擡起頭來，語調平靜地說。＂讓他進來。＂

＂是！＂值星官快步離開，一會便領著夜魅走來。

司雷放下手上的工作，端坐看著夜魅向他揖手行禮。＂司雷大神，久違了！＂

＂夜魅輔君，沒想到多年未見，大駕光臨天界，竟是來告上司的狀。＂司雷說，他擺手示意仙使搬一張客椅讓夜魅坐下。

夜魅無視搬來身邊的坐椅，仍是站得筆挺，嚴肅著一張臉，說：＂昔日幽冥王國為天界所敗，至尊上神先後遣司雷大神與業塵下凡鎮守，正是以保全妖鬼一條活路做為交換我方順服的條件，一千年來，我界妖鬼雖偶犯小錯，但大抵遵從業塵大君的統禦。可是今日業塵大君竟無視我界素行的法條，將牢裏輕罪的妖犯一概處決。敢問天界，對於這樣的濫殺暴行要如何處理，好讓我等妖眾心服口服，不將此事視為天界毀約之舉？＂

＂有這回事？＂司雷不動聲色地說，一面往案上的玄雷鏡一揮，鏡裏便出現夜魅口中所說的處刑畫面，他的眼神一凜，臉色凝重起來。

夜魅銳眼始終直視司雷的反應，暗紅色的唇角微揚，又問：＂司雷大神可看清楚業塵大君的罪行了？＂

＂清楚了。＂司雷一個彈指，鏡面恢覆原狀，他輕輕籲了一口氣，對上夜魅森冷的眼神，回覆得極官腔官調：＂輔君且先到天門外候著，稍後會有天官天將執令隨你下去，把業塵提上來問個究竟。＂

＂若是業塵違抗，又濫殺我界妖鬼呢？＂夜魅身形未動，問道。

＂我會親自出馬，給你們幽冥界一個交代。如何？夜魅輔君對我的親口承諾，難道沒有信心？＂司雷淺淺一笑。

夜魅冷哼一聲，轉身隨值星官離開。

司雷見夜魅走遠，他的眼神轉暗，取出兩道令牌交給小仙使，說：＂速速送去秋官閣與夏官閣，令他們派個執事領六名天將到天門與夜魅會合，同赴幽冥界將地只業塵拘提上來，留下其中四名天將暫時駐守該地，業塵如有抗旨，就給他套上捆仙索。＂

司雷又對另一名小仙使交代：＂通令下去，各路武職神仙一律銷假，召回本位，隨時候令。＂

＂司爟少神剛剛才遞婚假假條，是不是……＂小仙使問道，他剛才才從心花怒放的司爟少神手上接下婚假假條。

＂銷假！＂司雷不假辭色說道。

＂那……司風大神他……？＂小仙使又問，他也略聞司風下凡娶妻之事。

＂一樣。＂司雷說。

小仙使領命，正要離開。又被司雷叫住。

＂罷了，我正好需要他待在巫人部落，你帶我口信，叫他鎮守該處，隨時註意幽冥界動靜，尤其是在業塵被拘提回來的這段時間。如有妖鬼擅闖部落，就地格殺，毋須回報。＂

司雷說完，略整衣袍，便走出自己的官署，朝至尊殿的方向走去。

業塵何以敢違抗天條，大開殺戒，司雷自然也猜得出原因，他看著遙遠天際的一抹雲彩，幽幽嘆道：＂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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