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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護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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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輝一路大叫,連滾帶爬,沖出拱門,逃之夭夭。

吹雪從地上爬起來,想也沒想,便一拐一拐地走到拱門,把門閂栓上。

現在,拱門這一端只有杜淩風跟殷吹雪。

吹雪栓好門閂,又一拐一拐地回到淩風面前。

淩風此時卻像洩了氣一樣,背靠著回廊的柱子喘息。

“沒想到這副身子骨,竟然是這般贏弱。"淩風大口喘氣,看著吹雪,關切問道:"你的腳扭傷了,我先喘口氣,稍後再幫你揉揉。"

吹雪又走上前一步,伸手捧著淩風的臉,很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

淩風對她微微一笑,但她的臉上沒有笑,而是很惱怒。

她下一個動作,就是用盡全身的力量,甩了淩風一記重重的耳光。

淩風沒站穩,身子一斜,便躺倒在地。

吹雪沒有就此住手,她撲到他身上,死命地捶打他的身體,邊罵:"可惡的壞東西!你壞透了!壞透了!太可恨!太可惡了!可惡的壞東西!"

淩風沒擋吹雪的攻擊,他任著她亂打,但他畢竟身體太弱,被她捶了幾記重拳,就抱著胸腹又喘又咳。

吹雪很少出重力,也喘了起來,最後幾記落在淩風身上的拳頭,與其說是打,倒像是雪花落地,一點力道都沒有。

“咳咳!沒想到你對我這個護花使者的報恩,是又捶又打。咳!"淩風邊說,邊扶著吹雪在地上坐起。

吹雪從他的身上爬起來,又擡起右手想再摑他的臉,卻已經沒有力氣,只好握著拳心,與他面對面坐著,滿心氣憤,惡狠狠地瞪著他。

拱門外傳來拍打聲,還有不少人叫喊的聲音。

“公子!公子!快開門!"翠環在門外大喊。

“吹雪姐!吹雪姐!"小春禾大概聽見騷動,也來到拱門的另一端。

“退下吧!沒事!"淩風扯著嗓子說,說完又咳了幾聲。

杜府上下沒有人聽過淩風說話的聲音,包括翠環,她還是一徑猛拍著拱門,非要看到淩風本人不可。"快開門啊!公子!我是翠環!是您的貼身丫環,我沒看到您,怎麽會放心?請您快點開門!"

淩風本想不理,但聽到翠環對著門外某人說"杜昆,你快爬墻過去把門打開!"他才站起來,緩步走到拱門,把門打開一道小縫,只露出他一張慘白的臉。

像鬼一樣!

門外有不少人禁聲倒退了好幾步,但翠環一臉又驚又喜的表情,手抵著門扇,想要把拱門推開。

“公子!您醒過來了?我是翠環!過去十年都是我在照顧您的!公子,我擔心您的身子,請公子快隨我回遠世苑!"

“認得我是杜淩風了吧?我既已說了,讓你們退下,你們就退下。"淩風眼神越過翠環,對著門外的眾人說著。

“是!"門外的杜府奴仆連忙遵命,幾乎全是奔跑離開。

除了翠環跟春禾。

“吹雪姐呢?"春禾不知道淩風過去的情況,只隱約聽周旁的奴仆竊竊私語,說裏頭有一個像鬼的男人,心裏很害怕,又擔心吹雪的安危,所以哭喪著臉問道。

“吹雪沒事,退下休息吧。"淩風對春禾溫聲言道。

“真的?"春禾沒看到吹雪的身影,心裏猶豫。

“真的。"淩風說。

“我沒事,春禾你快去休息,我們明天一早回去!"吹雪揚聲說道。

“好!"聽見吹雪的聲音,春禾總算安心,笑著轉身離去。

“公子!您的身體不好,翠環很擔心,請快跟我回遠世苑。"翠環想把拱門推開,但淩風不讓。"公子!您就開門吧!"

“把手放開,退下!"淩風的視線回到翠環身上,但對她的態度並不比對宋世輝客氣,雖是笑著,但目光跟語氣都冷。

“公子……"翠環垂下手,失望地看著淩風,看著他重新將拱門關上。

吹雪仍坐在原地,不動。

淩風坐回原來的位子,對她說:"把傷腳伸過來,讓我看看。"

吹雪不理他,也不說話,只瞪著他。

“我可以與你徹夜對坐,但我會一直對你說,要看你的腳傷,直到你肯聽我的話。"淩風笑著說,態度很堅持。

吹雪與他目光對峙一會,便把左腳伸到淩風大腿上。

“是這裏疼嗎?"淩風手指按著她的踝骨傷處,問道。

吹雪悶喊一聲,皺眉點頭。

淩風用掌心包住她的傷處,吹雪只覺得暖暖熱熱的,疼痛就在這暖暖熱熱的感覺中漸漸消失不見,但眼眶卻暖暖熱熱了起來。

“動一動,應該是不會再疼了。"淩風看著她的臉,溫柔說著。

吹雪縮回左腳,把手指放到口中咬著,無聲地流著眼淚。

“還疼?"淩風伸手揩拭她臉頰的淚水,輕聲問。

吹雪沒有閃躲,抽了幾口氣,才推開淩風貼在她臉頰的大掌,語中帶怒,說:"沒想到名門貴公子消遣的新花樣,竟是尋我們這些青樓女子的開心。我們原是井水不犯河水,宋世輝這類人,我從來是不見的,就因為你拿了我的手絹,我才會踏進你杜家大門,你說你護花,你也不想想,若不是因為你,我怎會遭受這種屈辱。敢問杜公子,現在可開心了?可滿意了?"

“你想多了,我沒這個意思。"淩風說。

吹雪的拳頭又落在淩風胸口幾下,罵道:"好一個杜淩風!人人都說你是一個癡呆公子,現在在我面前的,又是什麽人?你杜府上下蒙騙世人作樂也罷,何苦這樣捉弄我!我殷吹雪是幾時得罪過你?"

雖然吹雪的拳頭沒有力道,但淩風還是伸手擋下她的幾記粉拳,苦笑道:"我這身子骨弱,我不介意被你打罵出氣,但杜家的家世背景畢竟顯赫,我要是真受了傷,難免會有其他人要怪罪你。"淩風連咳了好幾聲,他覺得有些體力不支,就直接在回廊上躺平,又說:"你的手絹是被風吹落的,難道你要說,是風跟我串謀,一起捉弄了你?"

吹雪無言。

淩風笑了笑,又說:"我這副身體,臥病多年是事實,整座宅子的人都可以作證。你倒成了一帖良藥,我見了你,竟能下床,能走能動。只是真的病了太久,你瞧,我不過從自己的床上走到這裏,此刻已經用光力氣,動也動不了。"

吹雪哼了一聲,冷言道:"這種話杜公子說得出口,我是不信的。我擡不動你,你要躺在這裏睡覺就自便,我明早天色一亮會馬上離開。"

說完,吹雪站起來快步走回廂房。

吹雪躺進那床蠶絲枕被,這床枕被果然是好物,既輕又暖,她卻睡不著。

畢竟現在是三月天,入夜之後,晚風甚寒,杜淩風的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袍子,甚至連靴襪都沒有穿。

吹雪翻來覆去一回,嘆了一口氣,然後翻身下床,一只手抱著枕被,一只手拿了一粒桌上的棗泥包子,又走出房門,繞著回廊回到杜淩風的身邊。

果然,淩風側躺在地,雙臂環抱,冷得縮成一團。

吹雪把被子蓋在他的身上,擡高他的頭,讓他枕著繡枕。

淩風微睜著眼看她,嘴唇凍得發紫。

吹雪撕了一小塊包子皮,醮著棗泥餡,塞進他的嘴裏。

“我猜你沒怎麽吃過東西,嘴裏含著一下,等面皮濕潤了,慢慢嚼,再慢慢咽下去,吃了至少身體會增加點力氣。"吹雪說著,伸手摸了摸淩風的額頭跟臉頰。

很冰冷。

“這副身體,真的太弱了。"淩風抖著聲音說,把包子皮嚼了幾口,吞進肚子。

“你這句話已經說了不下三次。"吹雪說。

“是嗎?"淩風笑道。

“別再說話,讓我好好餵你吃完這粒包子。"吹雪說。

“好。"淩風點頭。

吹雪一小口一小口地餵著淩風吃完包子,再折回廂房取了酒壺,讓他啜了一口酒,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跟臉頰。

依然冰冷。

杜淩風的身子骨,果真是很病弱。

吹雪看著他,輕嘆道:"既然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又何苦設下這種局,惹惱我,又害了自己挨餓受凍?"

“我已說過,我完全沒有戲弄你的意思,更沒有設局,你我能夠見面,只是上天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機緣,如果你執意要說自己被捉弄,那就當是那天的晨風捉弄了你。"淩風邊說,身體又是一陣顫抖。

“我不想再跟你這種紈絝子弟爭辯了!"吹雪皺著眉在他的臉上輕拍一下,又問:"還冷?"

“還冷。"淩風的聲音微顫。

吹雪挪過半個繡枕,鉆進被子與淩風面對面躺下,幾乎要與他鼻尖對著鼻尖,她將身軀緊緊依偎著他,他的身體也很冷,吹雪索性抱住他,雙手不斷挲摩他的後背。

她看向他的眼,說:"不是我們青樓女子各個都低賤成性,見了男人就主動投懷送抱,而是現在這裏只有你我兩人,你這個名門貴公子若是在我的眼前凍死,其他人恐怕不只是怪罪我,而是要治我的罪,我怕我會死罪難逃。若你現在還有點力氣,可以抱緊我的身子,至少會暖和點。"

淩風喉間輕輕呵了一聲,他只是把被子拉至兩人的下巴,然後把手擺放在自己的身側,沒有碰她。他輕聲說:"你是一個心美的女子,我絕不會輕賤你,還要感謝你沒有棄我於不顧。"

吹雪又哼了一聲,她額頭抵著淩風的額頭,想讓他冰冷的臉暖和一點,淩風連吹在她臉上的氣息都冷冷的。

“身子骨很不好,話卻是很會說,說得很好聽。還冷嗎?"吹雪問道。

“不冷,好多了。"淩風閉上眼,囈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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