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雷從客廳走過來，打開鏡屋的門，要涓涓履行承諾。

“我原本給你三天的時間，可你昨天比司風還能睡，也正好司風醒來，所以我才讓你多留一天，別再拖拖拉拉，給我進去鏡屋！＂

涓涓只是站起來，不動。＂司雷，如果用二十四小時來計算的話，到今天晚上七八點，才滿三天，第三天其實還沒過完。＂

司雷一聽，青筋暴凸。＂很好！有本事！好大的膽子，敢跟我討價還價！＂

涓涓縮著肩膀，很怕司雷動手揍她，但她想起有件事想要做，只好硬著頭皮與他談判。＂是你說要言而有信的，三天明明就還沒過完……＂

司雷粗魯地將她拉近一步，緊接著大手朝她的身後一揮，他在司風的房門前設下一道仙障。＂司風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我不能再讓你打擾他的休養。＂

涓涓點頭。＂我知道，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但是我回來的時候，可能很晚了，能不能讓我在自己的房間睡一晚，我保證，明天睡醒，一定會還陽。＂

“得寸進尺！得了便宜還賣乖！＂司雷氣得咬牙切齒。

涓涓哀求了司雷十次，就如同司雨說的，司雷最怕別人死纏濫打，反而可以纏著他談點條件，如果他覺得她所提的要求，對他來說不算件大事，他通常都會讓步。又或許因為司風已經醒來的關系，司雷不敢對她來硬的，所以司雷只是狠狠罵她是個不守信、愚蠢、任性的禍水，然後讓步。

涓涓重回小學，她問校門口的那個地縛靈，司風常常站在哪個位子等她下課，她於是站到那個位子的旁邊，拿起手機錄了視頻：

“司風，聽說，這是你以前等我下課時，常常站的位子，一站就是一年多，真可惜，我看不見你，不然我就可以跟我的同學炫耀，有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神仙叔叔，天天陪著我上課，等著我下課。有個名詞叫『光源氏計劃』，是指一個男人把小女孩撫養長大，把她培養成自己理想中的女人，把她打造成自己未來的結婚對象。我當初在翻《源氏物語》這本書的時候，只覺得光源氏不但比賈寶玉濫情，更差的一點，就是他還是一個戀童癖。司風，你跑來找我的時候，不會是打著這個主意吧？嘖嘖！好變態！附帶一句，如果我是紫之上，我絕對不要跟光源氏在一起。＂

涓涓先去了司風以前工作的公司，接著又來到小公園的轉角，又拿起手機自拍：

“這裏是史上最佳業績王，司風大神，化名林峰先生，發廣告紙的地點，我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常常會經過對面的路口，我知道常常會有許多房屋中介發廣告紙，但是很少把眼睛朝這裏望過，因為我只是個學生，不可能會買房。現在想想，真是可惜，如果我在那時的某一天，把頭認真轉過來看一看，說不定會看到史上最佳業績王西裝筆挺的樣子，一定很帥！可是司風，我還是喜歡你穿著那一件Ｖ領紫灰毛衣，所以我才會在追著我哥跑去醫院的時候，把你的那一件毛衣拿來穿。司風把傷養好了之後，還會再上班，工作賺錢嗎？因為你已經沒有必須要照顧的人了。我以後會不會在路上某一個轉角，看到西裝筆挺的司風大神發廣告紙？然後，會有一群大媽圍著你團團轉，要把自己家或是親戚家的女兒嫁給你？如果司風看到我，會不會發給我一張你的廣告紙呢？或者，我變成一個大媽之後，遇見司風，也會繞著司風團團轉，要把我的女兒嫁給你？那個時候，司風會怎麽回應我？＂

涓涓接下來到百貨公司，百貨公司外頭停了好幾輛警車，也有許多媒體，涓涓小心繞過一大群人，想去出事的那個樓層，沒想到那一層樓的人更多。

涓涓在遠遠一端看著，那根柱子被鑿開一個洞，圍上警方的封鎖線，有一個老婦人正在旁邊進行招魂法事，而那個鬼影，就伏跪在老婦人的腳邊，頭跟肩膀一直在抖動，應該在哭。

涓涓把鏡頭對著那名老婦人跟鬼影，說：＂司風，我們兩個，好像一起做了一件好事。其實，我也不能居功，這件好事，全靠司風才能完成，做好事會有福報，雖然麻煩了司風三更半夜跑過來，相信這份福報，會讓司風也碰到好事發生。司風，你是一個好心的神仙，這是我的真心話。＂

涓涓把鏡頭轉向，對著自己，又說：＂司風，我要鄭重對你說，我變成植物人的事，我已經不怪你了，我承認，當我知道我會變成植物人，是因為你跟司雷圍堵夜魅，波及到我，我確實有恨過你。但是，我今天做了另一個的惡夢，其實夜魅一開始，本來就是要傷害我，跟你其實沒有關系。我知道這件事，你比我還要難過，才會一路跟著我到醫院，才會把工作辭了，專心照顧我，甚至還幫我哥付醫藥費。老實說，那一天在新疆，你跟我說對不起的時候，我還一時想不起來，你對我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要道歉。你被那把古劍刺中，沒了呼吸心跳，我在那個時候，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只要你能活著，我可以什麽都不要。我真的已經不怪你了，本來就不應該怪你，希望你不要拿這件事情來自責，好不好？也請你原諒我，因為這件事，曾經殘忍地責備過你，對不起。＂

涓涓在傍晚時來到醫院，她以前的床位有別的病人躺著，所以她坐在走廊，手機鏡頭裏的涓涓，後面遠遠的一排黑壓壓的人形影子，也對著鏡頭招手。

“司風，後頭的鬼影老大媽跟你一樣，在醫院裏看了我五年，雖然這實在是件有點恐怖的事，但是多虧了她，我才知道我住院的這幾年，身體狀況一直維持得很好，是因為你細心照顧我的關系，可惜，我哥一直感謝錯對象。也多虧了她的傳話，我才會到天階，拿回自己的手機，讓我在外面的日子，還能看著你傳給我的訊息，聽聽你的聲音，就好像我們沒有分開過。司風，照顧病人是件苦差事，尤其是植物人，我不能表達我的情緒，不能開口說話，哪裏不舒服、哪邊難受，全得靠照顧的人仔細觀察，司風很辛苦吧？在醫院照顧我，回去還看了一大堆醫學類的書籍，這五年的時間，真的很謝謝你。＂

涓涓也到黃悅的病房，她對圍繞在黃悅身體旁的那幾個鬼影道歉，雖然她之前跟他們說不會搶黃悅的身體，但明天她真的會用黃悅的身體醒來，而且，她的記憶會是黃悅的記憶，就算對他們失信，她也不會記得。

那些鬼影當然個個暴跳如雷，但是司風的仙氣讓他們沒辦法對她動手動腳，否則，涓涓也不敢再跟他們這麽說：＂沒辦法，我還陽以後，從此不會記得我是谷涓涓，還有我跟你們保證過的事，因為有個大神仙會假造一個虛構的記憶給我，如果各位還是很不高興，我只能跟你們說，這個制造假記憶給我的神仙，是天界的司雷大神，好好記住他的名字，他叫司雷，冤有頭、債有主，盡管找他報仇！＂

“哈啾！＂司雷無端打了一個大噴嚏。

司風正讓老仙醫診脈，他看了司雷一眼，說：＂感冒了？要不要也讓老仙醫看看？＂

“只是突然鼻子癢。＂司雷聳聳肩，他看著老仙醫，忍不住好奇問：＂老仙醫，今天看起來特別不一樣？＂

老仙醫把白胡剃了，頭發也剪得很短，很像許多韓劇男演員的瀏海短發造型，衣服也換上緊身襯衫和西裝褲，襯衫的紐扣還特別打開到胸口。老仙醫對自己的新形象非常滿意，他說：＂想想，我也不過一千五百歲的年紀，比兩位大神年輕許多許多，實在不能刻意裝老，所以我昨日特別去韓國找元結，請他帶我去剪頭發，買幾件新衣服，讓我看起來符合我的年紀。因為，跟兩位大神相比，我真的是非常年輕的年紀，還希望兩位大神，以後直接叫我仙醫即可，不用再加個『老』字。＂

司雷咳了一聲，大翻白眼，司風則是瞇著眼，抿緊唇。

老仙醫沒註意司雷跟司風的反應，他開始在司風的身上施針，邊說：＂司風大神此次仙氣損傷太多，這兩三天盡量別下床走動，我帶了幾帖補氣的藥，請司風大神早中晚按時服用。畢竟，司風大神是真的有點年紀，不好好保養不行。＂

司風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只是礙著身上插了一堆金針，不能動。

老仙醫下完針，問道：＂涓涓姑娘呢？＂

“她不在。＂司雷板著臉說。

“真可惜，小仙還想讓她看看我的新造型。＂老仙醫說。

“為什麽要讓涓涓看？＂司風問，臉色更難看。

老仙醫臉上浮現一絲害羞的神情，說：＂涓涓姑娘與我都算年輕一輩，我想我跟涓涓姑娘，應該會很談得──＂

老仙醫話沒說完，就從司風的房裏消失。

“你把他丟到哪裏去了？你身上還插滿一堆金針，也不等他待會把針拔掉再說。＂司雷哼了一聲。

“外面公園的噴水池。＂司風說。＂快給我仙醫院院長的電話，我要投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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