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那個傻爸爸說什麽為了老爺子可以安享晚年，非要兩家人住在一起。不分家意味著老爺子死了之後，一切都是按照老爺子的遺囑分的，咱們當然要在老爺子面前好好表現表現，把他們那家人比下去！”

童亦徴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媽，如果是爺爺的東西，他愛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用不著你來操心！再說了，我們都這麽大了，想要什麽幹嘛不自己去奮鬥？還有，我不喜歡聽你說這些話，爺爺會長命百歲的！”

童亦徴拿了幾個包子，塞了兩個餃子就走了，他沒辦法坐在這裏聽他媽說這些幻想出來的宮鬥劇。

童安安扶著童勝利走到院子，大金和多多立刻圍上來，搖著尾巴繞著他們兜圈圈。

“大金和多多很喜歡我呢！”童安安看著它們說。

“帶上它們去遛彎兒！”

童安安牽著兩只狗，一手挽著童勝利的手臂，兩人兩狗走在路上。清晨的太陽迎著清風吹來，整個人都覺得非常愜意。

很久沒有過這樣慢悠悠的時光了，在L國的半年，童安安覺得非常漫長，因為那裏帶給她的感受比過去的十幾年都要多。

“爺爺，跟我說說爸爸媽媽的故事吧！”童安安忽然輕聲說。

童勝利看著前方，幽幽地嘆了口氣，倒是沒有拒絕童安安的意思。

“你爸爸是老幺，加上你奶奶那時候沒有工作，在家裏帶孩子，所以對他是非常寵愛的。那小子調皮搗蛋，一點都沒有兩個哥哥的穩重，而且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當初把他扔到部隊裏，無非是希望可以磨磨他的性子，讓他不要這麽鬧騰，誰知道這小子倒是混出了點名堂。”

童安安勾起嘴角，她耳邊響了童愛國的聲音：“安安，我的寶貝，爸爸給你舉高高嘍！”

“孩子這麽小，你這樣甩她當心她摔下來！”

“不會的！”

爸爸的笑聲夾雜著媽媽的擔憂的聲音，童安安似乎看見了記憶中一家三口的畫面。

“我想著你爸爸又不是讀書的料，他在部隊裏可以混下去也好，省得他混不去餓死了。沒想到他忽然就要去維和，他從小主意多，但是都堅持不久，反正我也勸不住他，幹脆等他自己厭煩了就回來。”

“沒想到他一去就好幾年，最後回來還是因為要跟你媽媽結婚。那裏可不是部隊啊，天天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你奶奶就哭著讓他別去。我們都以為他們結婚了就會安定下來，沒想到你媽媽跟你爸爸一拍即合，兩個人都願意往那種地方鉆。”

“所以你奶奶每一次接到電話就逼他們生孩子，生了孩子你媽媽就要留在家裏，你爸爸自然就舍不得走遠了。可是他們還是走了，一去就沒有再回來。”

最後那句話，童勝利的語氣是惆悵的。當時的童勝利勸不住童愛國，又拉不下面子去攔住他，其實他內心多少是愧疚的吧？

失去兒子之後，又失去了妻子，童勝利心裏會不會對童愛國有怨呢？但是事情都過去十幾年了，老人家還有什麽想不開的？

這一句淡淡的惆悵，不過是對一生的追憶。什麽悔啊怨啊，在生命的黃昏裏都算不了什麽。

“爺爺，以前我覺得爸爸媽媽很自私，他們怎麽就舍得扔下我呢？但是現在我一點都不怪他們，我反而為他們自豪！”

童安安笑著對童勝利說，她眼裏的笑意讓童勝利也跟著勾起嘴角。爺孫這麽多年，他怎麽會不明白童安安心裏的結呢？

“爺爺，沒有去L國之前，我從來不覺得那裏值得父母拋下年幼的我去。可是親身經歷過之後，我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無論是我還是爸媽，我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童安安臉上自豪的神情讓童勝利眼眶紅了，“好孩子，你長大了！”

童勝利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而且他一生經過大風大浪。打過鬼子，經過動蕩，還有兒子妻子的離去，他那顆心早就想得透透的了。

當初給三個兒子起名字的時候，他媳婦兒就反對過，但是那時候國家是什麽情況？他心裏只有洶湧澎拜之情，恨不得三個兒子一夜長大，跟著他打鬼子去。

年輕氣盛時的願望放在三個兒子身上，媳婦兒勸不住只能由著他折騰。等到三個兒子長大成人，他那顆澎湃的心早就成熟安穩了，但是三個兒子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哪裏會聽得進去他的話？

幸好，老大老二是穩重的，苦口婆心說了幾次後，結了婚人也就跟著安定下來。唯有老三不聽勸，小時候就操心，長大了還不讓人放心。

一去就是那麽遠的地方，而且多年不回來。後來終於結婚了，但是生了孩子又出去。

在童安安奶奶最後的時光裏，她總是埋怨童勝利，要不是他在孩子們小的時候，總是把年輕時候的豪言壯語說給他們聽，他們會養成現在這樣嗎？

奶奶打擊過大，最後的日子裏是在埋怨爺爺中度過的，童勝利那顆大起大落的心徹底沈寂下來，要不是因為童安安，恐怕早就停止跳動了。

童勝利沒有說話，看著前方顫巍巍地走著，腦海裏不停地想起過去的事情。

真是人越老，以前的事情越是清晰。

童安安感覺童勝利的手臂在顫抖，她知道他在回憶在感概，所以她沒有打擾他，讓他安靜地回想過去。

“汪汪汪！”多多叫了兩聲，童安安停下來，彎腰摸著它的腦袋。

“走吧，回去吧，老骨頭不中用了，”童勝利說。

“回去了，”童安安扶著童勝利轉彎，大金和多多也跑了兩步，轉彎繼續走在他們面前。

“爺爺，大金和多多聽話嗎？”

“聽話，比你聽話多了！”童勝利笑著說。

“爺爺壞，居然拿我跟狗比！”

“哈哈哈，大金、多多，看看誰先到家裏？”童勝利拿過童安安手裏的繩子，說完就把繩子松開，兩只狗立刻飛奔出去。

童安安和童勝利笑著在後面慢悠悠地走，清晨的陽光把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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