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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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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蘇莫名感受到一股壓力。

仿佛有某種存在,正冷漠地註視著他。

但無論是他自己的感知,還是清禾仙子給出的情報都表明,此處水榭,除了那兩個已經嚇破膽的侍女,便只有他們四人。

誰在盯著他看?

說不上有什麽惡意,只是淡淡的冷與審視,令他忍不住想縮縮脖子。

那股冷意轉瞬即逝,令他懷疑只是自己暫時的錯覺。

總之,子蘇清楚自己在審訊方面仍有漫長的路要走,他選擇退位讓賢,抱著自己的長劍,神色冷硬地護衛在清禾身側稍靠後的地方,以殺意給海青明施加壓力。

“我該從哪裏問起?”清禾在心底悄悄問祓神。

她哪裏會審訊人?

在旁邊查缺補漏,放放殺氣助陣還行,真要正經上,她就不慌麽?

“只管發問便是。”祓神淡淡道。

“嗯。”

見清禾有發問跡象,子蘇便抱著劍靠近她些許,殺氣盡數壓上。

“讓鮫人向後退。”祓神冷漠道。

清禾喜歡問為什麽:“嗯?有哪裏不對麽?”

神靈稍頓,隨後淡淡道:“如此近的距離,他放出遠勝於你的殺氣,會分散海青明的註意力與恐懼,削弱你的震懾。”

“哦。”清禾琢磨了一下,覺得祓神說得確實有道理,便抓緊時間,示意子蘇後退。

子蘇一頭霧水,但清禾這麽要求,他還是聽話地配合。

“還是您經驗豐富。”清禾趕緊補上彩虹屁,“就靠您了啊。”

她神色冷漠地審視著海青明,仿佛剛才的沈默是為了欣賞他的痛苦,給海青明施加心理壓力,而非在心裏和神靈交流作弊配合,以至於沒來得及一心二用,開口審訊。

她的演技十分不錯。

反正海青明信了。

十指連心,斷指豈止錐心之痛?而他喉嚨又被生生剖開,早便痛不欲生。

“海青明,你可知罪?”

因此,清禾甫一開口,海青明便立即連滾帶爬地起來,苦苦哀求:“我知罪,仙子,我知罪!求求您開恩,饒我一命吧!”

清禾冷酷地望著他茍且偷生的模樣,心裏想到,學著祓神作態,看來威懾效果確實不錯。

“風嶼究竟去了何處,不要再試圖撒謊。”清禾平靜道。

“若不是搜魂會損傷魂魄,只能詢問少數問題,你當自己屢次試圖欺騙我後,還有資格在此痛哭懺悔?”

“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若這次說謊,那割掉的就是你的頭。答案我自己搜魂找。”

“我說!仙子莫要生氣!”海青明立刻道,只是說完,他忍不住飛快瞥了海綾羅一眼,“只是不知道,仙子與我那不成器的女兒有何糾葛?”

“不要說無關話題岔開。”

“並未故意打岔!”海青明咬牙道,“只是哀求仙子可與個準話,罪人海某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我說了實話,您不會因我那女兒的言語,而動搖處置想法。”

海綾羅缺乏對“潛臺詞”的感知能力,尚且不知這代表著什麽,然而子蘇已然隱約品出幾分不妙,心說得虧海綾羅乃是冰人,否則此刻定要找個由頭,先叫她回避。

海青明一番話說得低聲下氣,又許諾了諸多,堪稱金牌應對。

然而清禾根本不聽他廢話。

“你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說。”

她冷冷道:“不然就去死。”

她和渣滓沒有絲毫妥協餘地。

子蘇默契上前,因為海青明啰嗦,他又斷了根手指。

中年男人痛得滿地打滾,卻咬緊牙關不敢說話。

清禾給了子蘇一個讚賞的眼神。

她淡淡道:“說。”

“我說,說!”海青明擡眼,不敢抱怨清禾這位仙子,以及拿著劍的殺胚鮫人,便將怨毒的隱晦目光盡數投向了海綾羅。

他約莫自己今天多半挺不過去——既然如此,也定要讓這個賤人難過!

他望著海綾羅健康完全的模樣,心中怨毒如同沸水升騰,他記得海綾羅此前是何慘狀,現在這般健康,定然有那少女仙子的功勞。

可惡!

豈有父親死了,女兒活蹦亂跳的道理?

他一定要讓海綾羅也活不下去。

身為父親,他雖然從未了解過如何令海綾羅覺得快樂。

但他非常清楚,如何叫幾近無痛無悲的冰霜女兒,感受到痛苦。

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讓冰人女兒露出痛苦表情,都是他興趣盎然的取樂之法。

“此前之所以撒謊,是擔心仙子被我那女兒影響,誤會了小□□拳之心。”

海青明低聲說道:“但如今發現仙子正氣凜然,秉公無私,小人便放心交代了。”

“勿要啰嗦。”

“那鮫人風嶼的屍身,正在此處。”

“嗯?”清禾皺眉。

“是實話。”祓神說道。

“藏在哪裏?”清禾目光逡巡四周。

不愧是仙子,雖然可惡,但居然字句都能識破真偽,他一說實話,就能立刻毫不猶豫地相信。

簡直是如有天助。

“藏在……”海青明幽幽一笑,望向海綾羅,“你的腹中。”

???

!!!

現場一時靜寂無聲。

唯獨海青明嘶啞著嗓子,言語中的惡意幾乎能滴出汁來:“為了尋找那畜生,連天上仙人你都能找來,想必,剖開自己肚腹,尋找他屍首的事情,你做來也不難吧?”

“那一日,將那鮫人肉剁成餡餅餵你時,還當你會有何不同表現,卻沒想和平日的死人臉一般無二……哼,看來所謂心意相連,也只是哄騙人的說法罷了。”

“鮫人肉可是大補,若非他獻身飼你,你當三月前那晚,你能活著從床上下來?”

話音未落,子蘇已經一把揪住海青明的衣領,將他從地面生生拖起來,怒不可遏道:“你在說什麽?畜生!”

“畜生?你們這些鮫人不才是——呃啊!”

海青明被子蘇一腳踹飛,再緊跟著三拳打碎他滿口牙齒,血水和著牙齒,慘不忍睹。

但沒有人同情他。

清禾感到詫異、惡心、難以置信。

世上當真會有人如此殘忍惡毒?

一旁的海綾羅站在原地,仍然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似乎是無動於衷,又像是沒反應過來。

清禾心存僥幸:“祓神大人?”

唯有神靈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寂平靜。

“他並未說謊。”

清禾瞬間露出不忍表情。

這要她如何告訴海綾羅?

那老狗——

一直盯著她的海綾羅見她不說話,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

“他真的被我吃掉了?”她冷漠沙啞地問。

說話同時,眼淚大顆大顆的自她眼眶中湧出,可她的面龐因常年缺乏表情,已然徹底木然,無法露出哀慟神色。

場面可憐淒慘至極。

十二歲被侵犯的時候,她沒有哭。

被親生父親玩弄淩虐時,她沒有哭。

以為風嶼拋棄她逃跑時,她沒有哭。

然而此刻,得知失蹤的風嶼就在她身邊,就在她身體裏時——

被認為冷血無情的冰人少女,終於愴然落淚。

清禾不知道風嶼是個怎樣的人,又與她有怎樣的過往,可此刻少女的悲傷如此真切,叫她也忍不住難過起來。

“快住手!”見海綾羅一邊面無表情地掉眼淚,一邊手刃劃向肚腹,竟要真的尋找風嶼血肉,清禾連忙制止。

“你此刻要是真的死了,才是如了那老賊快意!”

“不是的,不是的……”

面對清禾的勸說,海綾羅只能低聲不斷否認。

她覺得清禾說得不對,卻缺乏語言能力反駁。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但沒有人可以訴說。

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

為什麽總要奪走她擁有的東西?

衣服、尊嚴、自由、健康、愛情。

內心烈火烹煮,翻江倒海般的難過,可從外表來看,此刻海綾羅表現出情緒還是相對平靜可控的。

清禾也因冰人體質產生了錯覺。

直到神靈忽然開口。

“她很痛。”

“……?”清禾詫異。

不過下一秒,她就立刻察覺到海綾羅試圖自爆丹田自盡的意圖,沒有因為麻痹導致忽略。

她勸說道:“至少要等那老狗死了你再死!”

那邊海青明已被子蘇活毆得不成人形。

他邊咳血邊冷笑:“老夫就知道,你們對那小賤人如此在意,說出實話,定無活路。”

見他諷刺,子蘇更怒:“若你最初不生這些事由,還會有今日之慘事麽!”

“哼哼哼……老夫一世痛快,不比你這終日苦哈哈的畜生爽利?”海青明說罷,陰惻惻望向清禾,“還有你。”

“委身邪神,便以為無所不能了麽?若是無敵,豈會困厄於封印上萬年?”

“老夫深謀遠慮,早便將水遺島靈脈盡予凈邪仙君,此次傾天下之力,定能將那齷齪邪神——”

海青明未能講完,便戛然而止。

自此刻起,他永遠不能用骯臟的呼吸汙染此方世界了。

“聒噪。”

動手的人,是清禾。

子蘇聽到大秘密,已然驚住,而海綾羅仍沈浸在悲痛中,根本沒有關註到她。

“怎麽不叫他說下去。”祓神平靜道。

“不想聽。”

神靈心平氣和道:“你不是還要拷問情報麽?”

清禾固執道:“我改變主意了。情報可以用別的辦法打探,可這狗賊,我一刻都不想見他蹦跶。”

神靈渾不在意:“說的是我,你在倔什麽?”

“我聽著委屈。”

明明是憐憫塵世,心存大愛,才會自行封印於地宮。如此純粹克制的善意,竟被汙蔑誹謗為懦弱???

這種傻逼還有活下去的價值麽?

清禾甚至恨不得將海青明舌頭剁成臊子。

“無妨。”神靈平和說道,“有這樣想法的人很多,你總不能將他們都殺了。”

“您以前不是說不敬神靈者死麽?唯獨對我雙重標準啊?”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算了,不想這些來氣的事。”清禾憤怒冰冷的目光在看到身邊哭泣少女時,立刻變得柔和。

“綾羅?仇人已經死了,你不要怕。”

她呼喚了好幾聲,海綾羅方才擡起那雙盈滿淚水,仿佛快要因哀慟而破碎的眼瞳。

“我想他們死。”

清禾點頭:“不出意外,會的。”

“我還想要風嶼。”

海綾羅啞聲道。

“人死不可覆生。”祓神仿佛猜到清禾準備求她,說道,“此為天地輪轉之道,為我道統,不可違背。”

“那您之前說讓我見到父母……”

“此為招魂之術,能招來心念之人的殘餘執念,稍緩相思。”祓神說道,“而代價是,被招魂者將徹底消散於天地間,只留下形式各異的魂魄結晶。”

那祓神當時還提議讓她用???

好家夥,根本不關心她爸媽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嘛!

清禾將招魂之術告訴海綾羅,也將代價告訴了她。

海綾羅這才算找回了少許活氣,飄著聲問道:“徹底消散後,會無法轉世麽?”

“嗯。”

“代價能由我來承擔,不傷害他麽?”

清禾露出擔憂的神色,為難搖頭。

她原以為海綾羅會就此放棄,或者堅持到底。

可海綾羅卻問了最後一句。

“那,可以讓我與他一起消散於天地間麽?”

清禾:……

接著,她彎起唇角,盡力露出溫柔的微笑:“可以。”

“那就開始吧。”

海綾羅說道。

“向祓神……天道大人祈禱。”清禾想起,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稱呼祓神,天道的稱呼與他們更熟悉。

海綾羅頓時毫不猶豫地匍匐於地,向天地行禮,接著割破手腕,以自身鮮血做祭品。

子蘇在一旁,看得神情凝重。

子蘇身為鮫人少主,知道的上古隱秘,遠超常人。

雖然對清禾觀感極好,但她身後的那位神靈……屬實不可說。

鮫人與凡人不同,更貼近自然萬物的他們,深切感知過天道恩惠,也從未向神靈過度索取,至今仍留有天道祭祀香火。

可萬年前的大災難,以及天道萬年的沈寂,總歸讓他們對傳聞中已是邪神的天道存有疑慮。

而現在這一幕……

天道大人,是在做好事吧?

子蘇想到。

海綾羅卻不顧那些,她感受到似曾相識的冰冷註視。

一直緊緊將她包裹的窒息、痛苦、哀慟情緒,如遭遇強烈日光的積雪,瞬間融化。

但那種無感並非缺乏情緒的冰冷麻木,而是仿佛回到安心之處,輕盈的感觸。

她平生從未有過如此輕盈之時。

她若有所感地回身,看到容貌溫柔又清麗的鮫人少年,正向她無奈地笑。

“大小姐,您怎麽又不笑啦?”

海綾羅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貪婪的看,刻骨銘心的看。

仿佛要將他的眉眼輪廓,深深刻在心底。

恍惚間,海綾羅似是回到那個萬裏無雲,天空藍的格外澄澈的下午。

少女傷痕累累地來到竹林湖邊,望著湖水,忽然覺得跳進去也很不錯。

但就在她望著湖面出神時,湖中的倒影卻被人打碎了。

渾身濕漉漉的清麗少年從水裏冒出頭來,攪亂了一汪湖水。

他目光好奇地望著她。

“你是誰?”

她如實道:“我是海綾羅。”

“原來是大小姐,我聽說過你。”少年說道,眼裏沒有她熟悉的輕賤蔑視。

海綾羅發現他生有魚尾。

“我叫風嶼,是鮫人逃犯。”少年嘿嘿一笑,“拜托您可不要告訴別人。”

海綾羅從未被寄予過懷孕以外的期待。

她說道:“好。”

風嶼是個溫柔而明亮的少年,身為逃犯,暫時藏身於海綾羅的小院,前途渺茫,但他從未頹喪過。

海綾羅不希望他走。

“為什麽呢?”風嶼耐心地詢問。

“你在的時候,我很愉快,你不能走。”海綾羅並不懂得體貼這種情感。

“好,我哪也不去,就留在大小姐身邊,回報大小姐的收留之恩。”風嶼脾氣總是很好。

他希望海綾羅能露出笑容。

“大小姐和他們說得不一樣,很漂亮,如果能微笑就好了。”

風嶼教她微笑,教了許久。

可直到那日他許下承諾時,海綾羅才學會。

“我們一起離開水遺島,到我的故鄉去!”

“到南海更深處去!”

鮫人眼睛明亮又溫柔:“據說那裏每天都有溫柔的海風,天氣也很溫和,你一定會喜歡的。”

“嗯。”冰人大小姐的回應總是如此冷漠。

……

“我現在沒有在笑麽?”她問風嶼。

“一點點,”風嶼笑道,“但我覺得,您可以露出更大的笑容。”

於是,海綾羅便露出了更大的笑容。

那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濕潤的水汽,與輕盈的氣泡將他們包裹,簇擁著他們飛向天,飛向自由,飛向大海深處去。

叮當。

海綾羅站立的遠處,掉落一顆潔白無瑕的珍珠。

“鮫珠。”子蘇嘆息道,“乃是風嶼遺留之物。”

子蘇正是為了回收同族鮫珠,帶回南海,方才一路追蹤來到此處。

清禾拾起鮫珠,感受著其中充盈的,如水般的思念與哀傷,不禁一時默然。

鮫珠之中,回蕩著鮫人於風浪中自由自在的空靈歌聲。

“帶回南海吧。”她嘆息,將鮫珠給予子蘇。

“嗯。”

但子蘇站在原地,望著清禾,一時有些躑躅。

他深深望著清禾。

鮫人乃是親近自然的生靈,信奉率真,因此他率性地表達出自己此刻的真實想法。

“我需回南海一趟,下次歷練,希望有緣再與仙子相逢。”

“嗯嗯好的,有緣再會!”清禾笑瞇瞇地與他道別,又叮囑子蘇先行離開,自己善後處理水遺島之事。

她承諾過海綾羅,叫齷齪之人付出代價。

這汙穢不堪的水遺島,是該松動澄澈湖水下的淤泥,看看都殘留了什麽渣滓。

送別子蘇,又將那兩名早被神仙鬥法震暈的婢女處理好。清禾這才嘆口氣,隨意撿了處軟凳坐下。

“一會兒才要應付大的呢,我就在這裏休息會兒吧,等他們自己找過來。”

神靈淡淡道:“卻不知你累在何處?”

“心累。”清禾心情有些低落,“為什麽好人沒好報呢?”

“好人自不會有好報。”

“是哦,畢竟善神自己都在受苦。”清禾嘆口氣。

“方才你怎代我應允海綾羅?”

“從您提醒我,說她很痛時,我便覺得,您會答應了。”

“投機取巧。”

神靈態度一直頗為冷淡,似乎只是因為她始終堅持,祓神才幫助他們的。

哎。

但她真的很憐憫同情他們。

天生冰人的少女,與短暫絢爛的海上蝴蝶。

“有點像我們。”

神靈問:“嗯?”

“沒什麽。”清禾想起祓神不喜歡聽這種話,“說我和子蘇呢。”

“哦。”

果不其然,神靈不高興了。

看吧,迂回都生氣,更別說講實話了。

“我那麽想救她,就是出於……她和您處境有些相似的情況。”

清禾很難不多想:“如今海綾羅的結局,很難說是否得償所願,但絕對稱不上圓滿。”

那祓神呢?

她能達成完美結局,令祓神徹底放下心中怨恨,再無黑化可能麽?

“你以為,他們二人為何會有如此結局?”

清禾頓時來了怒氣:“因為海青明那個畜生東西!”

——“因為弱小。”

神靈的自問自答,與清禾的搶答撞在一起。

……

微妙的尷尬。

“你為何總愛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祓神冷下聲音,“寬於律己,嚴以待人,你以為這樣能進步麽?”

“那根本是偷換概念!”清禾驚了,“我被人揍了,難道還要怪我長得太欠揍。”

祓神:“不。”

“哦對,我還能向您場外求助,但是他們倆情況不一樣嘛……”清禾心裏堵堵的。

她沒憋住,還是忍不住道:“祓神大人。”

“嗯?”

“您看人應該更積極陽光一點,您看,風嶼真心,是能喚醒海綾羅愛人的能力的。”

“哦。”

“所以如果有一日,我也死了,我想化成風,長伴您左右。”清禾說著說著就開始胡說八道,“我就每天都在您耳邊吹呀吹,總會把您吹開竅的。”

“不會有那一日。”

“我又不是您,天下無敵,總會遇到危險的。”

神靈平靜道:“同樣的話我只說一遍。”

“真的麽?”

神靈不回答,當真只說一遍。

清禾便露出委屈之餘,又軟乎乎躺平的微笑。

“反正,我們現在一直在一起,那肯定不會有事。”

清禾說道:“又想給您送東西表示感謝了,您想要什麽呢?”

“別去見那個鮫人。”

“什麽?”祓神說得快,清禾沒聽清。

“同樣的話,我只說一遍。”神靈冷漠道。

那就是沒聽見嘛!

不過清禾聽到祓神說不讓她見誰……大概是不讓她見閻王爺吧?

“您放心,肯定不會的!”

她擲地有聲。

——居然和祓神的問題對上了。

“再等等吧,”清禾托著腮,“等那些人來了,就該清理清理水遺島,再問一問,那什麽靈脈,仙人,是怎麽回事。”

“對哦,祓神大人,您認識那個什麽凈邪仙君麽?”

在祓神被廣泛誤認為邪神的前提下,這個凈邪的名頭,頗有些針對意味。

“認識。”神靈淡淡道。

“誰啊?”清禾好奇道,“厲害麽?人怎麽樣?”

“從前只會狺狺的走犬罷了。”

懂了。

戰五渣,祓神以前的舔狗小弟,收拾起來很容易。

不過,那也將是他們第一位直接,或間接對上的仙人。

當今塵世的最高統治者之一,不知道,具體是怎樣的存在。

就在清禾已經開始謀劃,要將水遺島蒸著料理,還是煮著料理時,海氏的人終於姍姍來遲。

“誰在裏面?!家主大人?!”

嘈雜紛亂的人聲在前院展開,許多人都從那濃到化不開的血腥味裏明白了什麽。

“啊,該開始幹活了。”

清禾松松肩膀,從軟凳上坐起。

該她上場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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