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家房子是第一批建造的, 速度非常快。後期設計師親自到現場，表示她圖紙上的一樣, 非常滿意。

同濟大學在國內設計界堪稱“學閥”，幾乎所有設計都被他們壟斷, 更好的、最好的，都出自她的同門。同為女性，看到這樣優秀的設計師, 聽她指點室內裝修，趙敏非常高興。

“我來的時候在集市上看到這個壇子, 三十塊買下來的, 你覺得漂亮嗎？”途安笑著把一個大肚壇子遞給她。

“三十塊？被騙了吧？這是燒失敗的殘次品，大約聽你一口普通話，坑你呢, 最多五塊。”這壇子身上釉色不勻，只是個粗陋陶罐而已。

“有什麽關系, 這些小斑點反而顯得可愛, 配蘆葦你覺得怎麽樣？”湛藍色碎百花的桌布上, 擺著一個大肚陶壇子, 再插上幾株野蘆花, 簡陋的農家小院，就顯出拙樸的風格來。

還有些小陶罐，插著不知名的黃色野花, 擺在陽光房的長條桌上, 清新淡雅。

“我先按照自己的理解規劃, 等室內設計專業的師兄師姐過來，再請他們修正。”途安左臉有個酒窩，笑起來太甜太軟。

“已經很好了，出乎意料的好。”基金會沒有辜負趙敏的信任，他們請的人非常專業，也十分符合趙敏能的審美。事實上等房子修好，景觀做成之後，村名蜂擁而至，從客廳參觀到廁所，徹底看清楚了。爾後飛奔去基金會辦公室，搶著排隊占先，先修自己家的。對美的追求和向往，不因年齡、知識差異、年齡結構而改變。

“聽說趙叔要去德國深造對嗎？”途安知己知彼，也關註了老趙的圍脖。

“是啊，我爸算是老樹開花再逢春，他小時候就愛木工手藝。”

“挺好的，我也要去德國，提前預約好他鄉故知。你應該會陪著去吧，等你們到了德國，記得找我玩兒啊！”途安笑道，“這座房子是我研究生畢業的成果，老師建議我拿去參賽，有地震的背景，又有傳統工藝和現代設計的光芒，總覺得獲獎的可能性很大。”

雖是第一次見面，但兩人一見如故，都覺得對方十分合脾性，途安不在乎把這些小範圍人盡皆知的“秘密”告訴她。

“那提前恭喜你了！”趙敏笑道：“我會送我爸過去，不過很快會回來，家裏丟不開。”

“那需要翻譯嗎？我認識挺多做翻譯的，不需要特別專業的話，還可見兼職家政，陪護那種。”現在出國產業成熟，很多家長不放心，都會孩子請一個精通語言的陪護，陪同孩子度過適應期。

說到這個，趙敏燦爛一笑，十分驕傲：“不用了，我爸在學德語呢！日常對話沒問題，到地方了多練一下就好了。”

“趙叔以前是……”途安有些遲疑問道，圍脖簡介上明明說老趙以前就是普通農民啊？

“不是，最近才開始學的。”趙敏胸脯再高兩分，有這樣一個活到老學到老、認真、勤奮的父親，趙敏與有榮焉。

“厲害了！”途安豎起大拇指。

“對了，你定了酒店沒有？如果沒定，到我家去住。也請你評價一下我家的房子，是我自己的想法，沒有經過專業設計師認可。你放心，我家修好的房子，計劃當做民宿出租的，可惜現在旅游業還沒發展起來，住的人不多。”

“謝謝！剛好沒有！我的行禮還放在基金會呢，我馬上去拿！”途安甜甜軟軟的笑著，心想待會兒上廁所的時候趁機網上退了酒店訂單，一個小鄉鎮商業化的酒店，怎麽能和新修的民宿相比。

“我送你吧。”趙敏挽著途安出了老房子的小院，女孩子的友誼就是這麽奇怪。

門口就是正在清理的小溪，工人們把小溪裏的垃圾清理幹凈，再鋪上鵝卵石，現在小溪上游閘幹了，等到清澈的溪水留下來，映襯著鵝卵石和細沙，肯定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再走兩步，剛好碰上金玉堂和一個年輕男人說話。

“怎麽不用水泥啊？又快有好看。”

“水泥有裂開的風險，更何況小溪流經的都是農田，溪水滲漏也是農作物補水的重要方式。我們請的專家評估過了，這裏不適合用水泥之類完全隔絕地上水、地下水交融滲透的方式……”金玉談看年輕男人西裝革履，說話也舊文縐縐的。

“哈哈……”那年輕男人幹笑兩聲，斜眼皺眉的，看樣子十分後悔自己為什麽多嘴問這一句。

趙敏走近，總覺得他很眼熟，突然之間靈光一閃：“小氣功？”

“嗯？”

“咳咳，小表舅，你回來啦！”趙敏心虛。這是二姨奶奶的小兒子，外號叫“小氣功”，她還小的時候經常被教訓，不許學“小氣功”，年紀輕輕不學好，跟著人家練氣功，不著家、亂花錢，敗家玩意兒。後來“小氣功”就出去了，許多年沒見，可眉眼依稀有當年飛揚瀟灑的模樣。

“你是……敏子吧？”小氣功遲疑道，“趙哥呢？”

“我爸在山上呢！”

“哦，對了，對了，你家包山了，我在外面都聽說了。好，有出息！你表舅還等著你提攜呢！”小氣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他還梳著一個大背頭，活像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電視劇。

“來來，給我留個電話，我回頭找你！”小氣功十分不見外。趙敏能有什麽辦法，這個小氣功當年也是偷雞摸狗禍害鄉裏的浪蕩子，之所以沒被打死，大家都看著二姨奶奶的好人緣呢！不論哪家有事兒，二姨奶奶來都自備工具，從早到晚的幫忙，手藝還很好，基本每年農忙，她都輪流著沒加擔任鄉村廚師，還只收成本價，村裏欠她人情的多了。

小氣功只是個小插曲，趙敏帶著途安到了山上。一路上途安不停稱讚，初秋正是水果成熟的季節，走在果園裏總有陣陣果香傳來。樹葉仍舊綠油油得掛在樹上，風一吹來，沙沙作響。

“再等一個月來，果林就變成彩林了。紅的黃的綠的紫的，各種顏色的樹葉都能找到。我對色彩太不敏感，也形容不出那種美來，你有興趣可以來看看，真的特別漂亮。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很有這樣的意境。”

“還說自己不會形容，惟妙惟肖了！”途安一路說說笑笑走進小院，“趙叔呢？我在德國做過交換生，日常交流還可以，看看我能幫上忙不？”

兩人說笑著走進院子，剛好碰上老魏帶著三個寶出來，途安楞楞站在原地，突然大喊一聲：“braun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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