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陽光熱烈，蟬鳴嘶嘶。

“姐姐，你爺爺會歡迎我去你家嗎？”顧敏眨巴著烏溜溜大眼睛問。

蔣淳熙罕見沒看資料，一本正經道：“他不高興，我護著你。”

“好耶！”顧敏猛的在蔣淳熙臉上親了幾口。

坐在前排的南源和顧鶴言不約而同一起輕蹙眉。

南源看著車，目光直視前方，“沒想到顧先生那麽卑鄙，連弟弟也利用。”

他的聲音控制的恰到好處，不會讓後排的蔣淳熙聽到。

顧鶴言透過後視鏡，看在後排跟顧敏玩翻花繩的蔣淳熙。

對於南源的譏諷，他不在意。

“手段不在於是否光明正大，好用就夠了。”

蔣家老宅矗立在黎城城郊，是十四進的大宅子，古典園林樣式。

宅門前，是一棵枝繁葉茂的金桂樹。

蔣淳熙把顧敏抱起來，讓他摘一枚葉子，“蟾宮折桂，好兆頭。”

“敏敏，英文字母有多少個？”站在身後，顧鶴言悠悠問。

顧敏冥思苦想，“二十五個？”

顧鶴言看向蔣淳熙，嗓音含笑:“他上了一年英語輔導班，請三位家教，還是數不清英文字母。”

言下之意，你別費功夫讓他蟾宮折桂了。

蔣淳熙拉過顧敏小手，垂眸看著他亮晶晶眼睛，“不怪你學習不好，怪你家基因不好。”

“姐姐，十五歲就考上A大了。”

言下之意，是顧家血統不行。

顧承澤學習就不好，正經大學考不上，被顧言州送去國外鍍金。

蘇筠剛下車，就聽到女兒那麽說，心底一片暖意。

女兒在安慰敏敏，四舍五入就是安慰她。

“我也是十五歲考入A大。”顧鶴言跟蔣淳熙走在人後面。

蔣淳熙挑眉，“你哪一年的？”

“比你早四年。”

蔣淳熙笑了笑，“想不到你都那麽老了。”

“我先走了。”蔣淳熙先走一步，手臂搖擺間，她腕上的名表閃閃發光。

顧鶴言輕輕笑了笑。

想不到她把這塊表帶上了。

“老爺子，這是敏敏。”南源先一步走到正堂，給老爺子介紹。

邊介紹，目光邊往院子裏看，尋覓蔣淳熙跟顧鶴言身影。

奇怪，他竟然找不到他們。

看到顧敏，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讓保姆去拿零食，“敏敏，過來，讓爺爺抱一抱。”

蘇筠站在旁邊，眼眶微濕。

她沒想到老爺子那麽仁善，還善待她的孩子。

“爺爺！”顧敏不認生，老爺子要抱，他就熱情投奔他懷抱。

“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對你的孩子好麽？”

顧敏跟著保姆去花園玩，屋子裏沒有別人，老爺子讓蘇筠坐下。

蘇筠茫然搖頭。

“因為我不想讓熙熙難做。”

老爺子嘆口氣，掩飾住眼底的精明，“我們家熙熙不容易，自小就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她奶奶也去的早，我這個老頭子把她拉扯大，但我還能活幾年呢？”

他是不服老，但也不能跟天掙命呀！

“你要是對熙熙有點愧疚之心，念著我跟熙熙奶奶對你的好，你就護著熙熙一點，不要讓她一個人。”

蘇筠重重點頭，哽咽道：“這麽多年，我一直想她，想見她，但一直見不到，她的照片我都留著，每天都翻好幾遍。”

“看著她不認我，我的心跟生割一樣啊。”蘇筠用手擦了擦眼淚。

蔣老爺子沒再說話。

蘇筠為什麽見不到熙熙，當然是他授意。

在熙熙性格沒養成之前，他不允許熙熙被一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女人影響。

蔣淳熙不管是誰的孩子，只能跟蔣家親近！

木樨園，庭院深深，幽靜雅致。

“知道我為什麽願意……”被突然進入，蔣淳熙一口氣上不來，擡眸瞪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顧鶴言捋開蔣淳熙汗濕的頭發，眸光克制隱忍，笑著續下她沒說完的話，“因為人生得意須盡歡，對嗎？熙熙？”

蔣淳熙受不住微仰頭。

她靠著內室門，前面是她的閨房，寬大的架子床就在不遠處，他們卻選擇在一扇門上糾纏。

仰頭的姿勢讓露出纖細敏感脖頸，一向冷白如玉的膚色此刻漫上點點嫣紅，顧鶴言垂眸輕笑，壓唇親吻。

蔣淳熙揪住他黑色襯衫的手骨因用力而泛白。

上一次是夜晚。

這一次在青天白日下荒唐。

地點是老宅，旁邊的院子就是蔣老爺子的起居室，聲音再大一點，也許他就能聽到。

但蔣淳熙什麽都不顧忌。

何必呢，她要如此面面俱到？

有誰體諒過她？

“老二啊，你不明白，智宸還是要交給睿睿的，現在睿睿小，就是讓熙熙代管。”

“咱們蔣家的產業怎麽可能交給一個女娃娃啊？”

“你不用擔心，熙熙心軟，股份協議她簽了，到了時候，她就會把公司物歸原主的。”

“到時候，我也不虧待她，給足她嫁妝！”

蔣老爺子的話猶在耳邊。

他跟兒子許諾時，應該沒想到她這個不中用的孫女在偷聽。

“南叔叔，我不知道姐姐去了哪裏啊？是不是在裏面啊？”

顧敏稚嫩的童聲傳入室內，蔣淳熙身體猛一緊張。

顧鶴言悶哼一聲，在她汗濕頸窩低笑，“剛剛不是膽子很大，說什麽都顧忌不上？上來就親我？”

剛剛，他們陪著顧敏去花園玩。

在陰涼地方，她輕啟唇，邀請，“要不要去我臥室看一看？”

他當然應邀前往。

來了這裏，就被她按在墻上親吻，看她實在不得章法，他才反守為攻，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蔣淳熙瞪他一眼，因為動情，她的目光水淋淋，不見憤怒，只有一片媚色。

顧鶴言親她唇角，安撫道：“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蔣淳熙不知他說得一會兒是指哪個一會兒。

一會兒後，他們結束，顧敏也沒往裏面來。

只聽顧敏用小奶音嘀咕，“南叔叔，奶奶說姐姐去飯廳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南源輕輕頷首。

目光在內院巡視。

園中木犀花開得正好，花團錦簇，落英繽紛。

視線在內室窗戶上停頓。

大白天，窗戶的簾子拉著，南源有些詫異。

“我去裏面看看。”他摸了摸顧敏腦袋，一步一步往裏面去。

腳步聲很輕，但直直撞到蔣淳熙心上。

她暗自咬牙，恨極南源膽大包天。

沒她允許，誰允許他來她閨房？

顧鶴言在她耳畔輕輕喘息，是好聞的烏木沈香。

溫潤的眸子裏滿是笑意，“看來你的助理膽子不小。”

這個時候，他都不忘記告狀。

蔣淳熙伸手推他堅實胸膛，“你躲起來。”

顧鶴言拿開她的手，扣住她親吻，話語在細密的吻中溢出，“讓他看見怎麽樣，我們又不是見不得人。”

“哥哥，他們應該不在裏面吧……”話音剛落，顧敏就想扇自己嘴巴。

他什麽時候那麽蠢了！

南源眉目沈沈看著他，“他們？你也知道他們在一起？”

顧敏小手揪他襯衫下擺，眼巴巴看著他，“哥哥，江山代有才人出……”後面一句他不會了。

南源勾唇，看這個小機靈鬼，“什麽意思？”

顧敏抿唇小小一笑，“就是美女很多，你不要在姐姐身上吊死了！”她是我哥哥的！

南源輕呵一聲，目光落在緊緊閉合的窗簾上，最終轉身。

後來，顧敏上了小學，開始寫作文。

他在作文裏寫道：那一天的天氣是如此陰沈，就像南源叔叔黑黑的臉。

晚上，他們在飯廳用餐。

飯廳外就是荷塘，清荷幽香。

“今天，我非常高興。”蔣二爺看向蔣淳熙，他吊兒郎當笑：“熙熙，你猜我為什麽高興？”

“不吃飯就滾，問什麽屁話！”蔣老爺子放下筷子，一雙威嚴的眸子看著他不成器的二兒子。

不中用，給他說什麽話都存不住！

蔣二爺悻悻道：“爸，當著鶴言他們的面，給我點面子。”

見老爺子不做聲，臉依然拉著，蔣二爺再再接再厲，拉長音調：“爸——”

“姐姐，這個叔叔比我還會撒嬌。”顧敏靠在蔣淳熙耳邊說。

蔣淳熙面色泛紅，神色依然冷清，“敏敏說得對。”

桌布遮掩住一切，以至於沒人發現內裏的旖旎。

南源看了看蔣淳熙的臉，起身給她倒了杯冰水，“不要再喝酒了，你酒量不好。”

她白膩的鎖骨都泛著玫瑰色的紅。

蔣淳熙呼出口氣，擡眼道：“謝謝。”

那一眼如滲了水，嫵媚至極。

南源心跳一頓，若無其事移開眼睛，聲調透著緊繃，“沒事，照顧你照顧慣了。”

“爸爸，你有沒有覺得南源跟熙熙挺配的。”

南源的眼神，他作為男人再懂不過，那是男人看心愛女人的眼神。

蔣二爺喝了口酒，掩飾他凝固不動的目光。

這麽多年了，她依然沒變，溫雅得像池子裏的荷花。

“你的眼珠子不管用可以扣出來，說什麽屁話！”蔣老爺子輕哼。

什麽南源，他看蔣淳熙明明喜歡顧先生。

就是不知道顧鶴言是什麽態度。

把她嫁出去也好。

那邊，顧鶴言把顧眉生的冰水喝幹凈，看著動情的她，意味深長，“該降火的是我。”

她的火，他剛剛給降過了。

小徑漆黑，僅有幾盞古樸路燈照明。

“嫂子。”

蘇筠酒喝得多，從亭子出來散心，被這道聲音叫住腳步。

她身形一頓，臉色微微發白，剛剛喝過的酒液都蒸發掉了，血液滲著冷。

蔣二爺笑著走過來，攬住蘇筠細瘦的肩膀，聲音輕輕，似哄誘“嫂子，我們許多年沒見了吧。”

蘇筠咬住唇。

是很久沒見了，生了熙熙，老爺子就不讓她回蔣家了。

僅有的幾次見面也都很匆忙。

蔣二爺笑，目光固著在女人柔軟芳香的頸子，“放心吧，咱們的女兒我照顧的好好的，蔣家早晚是她的，我替她看著呢。”

他永遠知道她的軟處在哪裏。

蘇筠抿唇，一雙眼睛柔弱中藏著執拗，“你也有兒子，就那麽甘心？”

蔣二爺樂了，把她粘在臉上的碎發撩到耳後，“你還不知道我？這麽多年，除了你，我還惦記過誰？”

他慢悠悠道：“我家那兒子鉆研學術，不染銅臭。再說了，智宸發展那麽好，都是我們熙熙的功勞，我怎麽能替蔣雲睿搶？”

再說了，誰知道他那兒子身上留著誰的血？

蘇筠擡目看向他，伸手攥住他袖口，如二十年前一樣。

蔣二爺微瞇眼笑了笑，覆上她柔弱無骨的手。

只需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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