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轉多雲，天氣悶得喘不過氣。

崔姨在別墅收拾東西，客廳茶幾放著杯白水，應該是大小姐昨夜回來喝剩下的。

水杯旁還隔著個藥盒子，她沒細看，把藥盒子隨手放到茶幾儲存櫃裏。

蔣淳熙收拾好下樓，崔姨瞥見，關切問:“熙熙啊，是生病了嗎？我看見你吃的藥了。”

崔姨不識字，不知道蔣淳熙吃的什麽藥。

蔣淳熙眉目不動，眉眼冷清若高山冰雪，“沒生病，吃得維生素。”

早餐崔姨下了雞湯餛飩，香氣幽幽，雞湯香濃，蔬菜新鮮。

蔣淳熙沒多吃，吃了十個餛飩就放下筷子，傭人及時遞上是手帕，蔣淳熙隨意擦了擦手。

崔姨見她吃完，收拾碗筷，“熙熙，快周末了，還去老爺子哪裏嗎？”

蔣淳熙自幼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唯一跟她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只有爺爺跟二叔一家。

但因為公司的事情，她跟二叔之間的關系也淡了。

“去。”

到了車上，蔣淳熙翻看酒店經理發過來的視頻還有一大段人物介紹。

蔣淳熙冷眼瞧著。

前天晚上，她似乎睡了個不得了的人。

顧家大公子——顧鶴言。

巧得很，他還是她前男友的哥，生母的繼子。

buff滿滿。

南源望了望蔣淳熙，“那天晚上，蔣總沒回自己的套房。”

他辦了入房手續，但經理說，那天晚上總統套房沒人入住。

蔣淳熙低著頭看文件，“不該打聽的事不要問。”

南源攥緊手心，沒說話。

蔣淳熙今天去了環宇。

她把管理層都解雇，只留了技術工人，現在她過來組建管理層。

辦公室很靜，氣氛僵硬，像冰凍留不動的水。

南源從窗戶外外看，見烏雲壓頂，不出意外，今天又有大雨。

“還在開會？”

回眸，是張清和。

南源頷首，“早會剛剛開完，蔣總提拔幾位管理人員，現在在看招標報告案，秦禮老爺子還在裏面，死咬著蔣總開除員工的事不松口。”

張清和笑了，“沒把秦禮趕出去，真不是淳熙的作風。”

一聲“淳熙”便道出兩人之間的熟稔。

南源但笑不語，不予置評。

“您稍等片刻，我去跟蔣總說一聲。”

沒預約，張清和不能隨便進辦公室。

“好。”

張清和看著南源清瘦挺拔的身影，瞇起眼睛。

辦公室內，蔣淳熙專註翻著文件，眉目微斂。

秦禮腰背挺直，直直看向蔣淳熙。

“蔣小姐，我希望您清楚，您不把原來的經理聘請過來我是不會離開的。”

“就算你給我再多優惠，我也不會放棄跟隨我這麽多年的老員工!”

蔣淳熙沒搭理他。

從上班到現在，秦禮已經在辦公室坐了一個半小時，嘴裏也喋喋不休一個半小時。

他的話，蔣淳熙左耳進右耳出，壓根不放在心裏。

一個老頭，不值得她大動幹戈。

“蔣總，張副總來找您。”南源推開門，聲調冷清。

蔣淳熙放下文件，壓住頁碼，看向秦禮，“我跟張副總談話，秦董事要旁聽嗎？”

秦禮剛想同意，便聽南源要笑不笑道:“秦老先生，您的孫女在會客室等您，您不去見見?”

一聽孫女來了，秦禮不再糾纏，“蔣總，我還會再回來的。”

他馬不停蹄走了。

“你誆他的?”蔣淳熙眸中漾出笑意，手裏拿著一只鋼筆把玩，手指纖細如玉。

南源移開目光，淡淡道:“沒有。”

“他煩了您那麽久，早該支開他了。”

“做得不錯。”蔣淳熙輕輕頷首。

“讓張副總進來吧。”

張清和過來沒有其他重要的事，主要是跟蔣淳熙過一下招標會流程。

智宸集團要競選政府部門的一個生態環保項目，競標賽就在下午，張清和怕蔣淳熙心底沒底，特意來安慰她。

蔣淳熙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她說了兩句話，第一句，“師兄，我不是小孩子，不用臨上場前鼓勵我。”

第二句，“這個項目大概率成不了，你別抱太大希望。”

“為什麽？”張清和蹙眉。

他眉目文雅，氣質柔和，即使蹙眉也透出一股溫柔的味道。

蔣淳熙:“評委跟我有仇。”

蔣淳熙這才知道，項目主評委是顧鶴言。

她那個一夜情對象。

她對他深惡痛絕，將心比心，覺得他應該也是那樣。

更重要的是，他還是蘇筠的繼子。

當年，顧承澤跟她分手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蔣淳熙，我惡心你媽，所以惡心你，我們分手。”

顧鶴言弟弟都如此惡心蘇筠，那顧鶴言態度如何似乎不難猜測。

“還有，我親自做報告。”

張清和不解，“為什麽？”

蔣淳熙放下筆，淡淡道:“沒有為什麽。”

不過是不想把競選失敗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競標即將開始時，顧鶴言和環境司幾個領導才姍姍來遲。

坐在顧鶴言身旁的一位環材老總指了指坐在後排的蔣淳熙身影。

“智宸集團的美女總裁，年紀輕輕一個人扛起一個集團，深不可測啊。”

顧鶴言對美女總裁沒興趣，對智宸倒很有興趣。

他朝後面看了一眼，毫不意外看到蔣淳熙。

她正側臉跟旁邊的男士說話，眉眼驕矜。

顧鶴言移開目光。

隨意翻了翻手機，消息通知欄陳列著顧承澤給他發的短信。

[哥，給我轉點錢，我要投資智宸集團!給她增加現金流!]

[智宸剛完成對環宇的收購，資金肯定緊張，投資項目一定不夠，我得幫她!]

[哥，我不要多，八十個億就好。]

顧鶴言回覆，[分手了就別操心太多。]

再之後，他沒看顧承澤回覆。

報告會即將開始，他關上手機，目光落在報告臺。

一開始上場的是小公司的宣講人，公司分量越重，越是壓軸出場。

毫無疑問，智宸集團是最後一個出場。

前面幾家公司也有些新意，但不夠盡善盡美。

而且，這種幾百個億的大項目肯定是要承包給大公司，小企業過來也就是露露臉，在政府領導面前做宣傳。

輪到智宸，全場騷動起來，這是一開始沒有的。

“不可思議，這次竟然是蔣總親自來，他們家的副總呢？”

“前面上場的，地位最重的也就是個副總，到了智宸直接就是大老板了?”

“好戲來了。”環材老總側頭說。

顧鶴言本來興致缺缺，聽他這麽講提起幾分興趣，漫不經心問:“這位蔣總很厲害?”

他記得她吻技不大好。

怕疼，還很愛哭。

碰都碰不得。

跟顧承澤談戀愛時總是使性子，很難纏也很可愛。

看著就嬌滴滴。

“何止!”環材老總豎起大拇指，“商場裏赫赫有名的女魔頭!”

時間短，環材老總來不及跟顧鶴言分享蔣淳熙跟她二叔的廝殺史，只列了個數據，“以前智宸是這個行業第二，蔣總上來後，在這個行業穩坐第一!”

顧鶴言嗓音淡淡，“不要是個花架子才好。”

會場燈滅，一縷光從舞臺後方亮起來，一道婷婷裊裊的身影徐徐站在舞臺中央。

女人的美貌自不必多說，她身上更引人註目的是她的氣質。

睥睨，高傲，顛倒眾生。

不似以往宣講人做自我介紹，她好像已經認定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誰，直接道:“那現在，我來分享智宸的方案。”

嗓音如冰水，冒著絲絲寒氣。

顧鶴言擡眸，緩緩笑了。

生平第一次，他遇見比他更目中無人的人。

報告結束，會場響起雷鳴般掌聲，氣氛比之前熱烈得多。

投票在後臺部門間秘密舉行，參與投標的企業看不見。

前面的投票，毫無疑問智宸是第一。

輪到顧鶴言，全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顧鶴言頭上。

這個項目是GQ資本和環境部牽頭，顧鶴言有超級投票權，一票值十票。

顧鶴言神色清淡，把票投給排名第二的企業。

“兩家企業合作吧，這麽大體量的項目，智宸怕是吃不下。”他罕見解釋。

投票結果出來，看到兩家聯合的決定，蔣淳熙有些意外。

她以為，顧鶴言連這個聯合的機會都不會給她。

看樣子，他沒那麽氣量狹小。

感到意外的還有顧鶴言。

他本以為以蔣淳熙的高傲，應該早就把這個項目收入囊中，對於聯合的決定，她應該不滿意。

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她雖然沒笑，但也不是生氣的樣子。

甚至，她還沖他勾起唇角，笑了下。

這一笑，顧鶴言晃了晃神。

投標會結束後是酒宴。

蔣淳熙剛剛接過侍者遞得酒，顧鶴言就朝她走過來。

他是全場中心，他一過來，全場的目光也隨之遷移。

明明知道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麽，但俊男美女之間，總容易讓人想起一些羅曼蒂克之間的浪漫故事。

張清和拿了蛋糕想去遞給蔣淳熙，卻被自家伯父拽住胳膊。

環材老總一臉莫測，“看，多好的氛圍，你去湊什麽熱鬧?”

張清和神思一震，看向噴泉中央。

蔣淳熙端了酒杯沖顧鶴言舉杯，顧鶴言慢慢把杯中酒喝盡。

兩人之間氣氛分外融洽。

明明知道兩個人之間沒什麽，張清和心裏還是莫名其妙不舒服。

在公眾場合，蔣淳熙和顧鶴言當然不會提及那一夜荒唐。

兩人正兒八經談項目方案。

蔣淳熙雖然話少，但還是為顧鶴言解釋一下方案細節。

顧鶴言若有所思。

他盯著蔣淳熙，“這麽多年，你跟你母親聯系過嗎？”

蘇筠教不出她這樣的女兒。

蔣淳熙一臉平靜，給他一個“你在說什麽屁話”的眼神。

遠處，張清和在叫她，蔣淳熙隨口敷衍，“我聽不懂您說什麽。”

說完，她擡腳像張清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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