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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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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賽場場館在上海的比賽Gallows都很喜歡。不用舟車勞頓,沒有出行酒店的開銷,也沒有吃喝不習慣水土不服的問題。

就像白遙不能吃辣,重慶Major的那一周基本是吃麥當勞度日。

東方體育中心,梅賽德斯奔馳館。隊長領取選手證,隊員們在走廊等。上屆亞洲邀請賽冠軍隊伍的簽名還在走廊公示欄裏貼著,路池看了一眼那個熟悉的Demon Hunter_Loading。

要說離開DH要說有什麽痛苦的話,他看了看未來並肩作戰的隊友。路池二十四歲了,沒剩下幾年職業可打,若是還在DH,那麽現在的目標應該是沖一下職業生涯的收官之戰,以世界冠軍作為句號然後光榮退役。

可是在Gallows,一個夢幻聯賽都不知道能拿什麽成績。

翌日清晨,各路豪強齊聚主賽場。

賽前,分組結果引來一片熱議。此次小組賽虎狼環伺,人人自危。不過結果一出,Gallows五人肉眼可見的不安。

Thaumiel,雙子神,歐洲一線強隊。戰隊創始人是2001年WCG星際爭霸項目的對手,二人一戰相識,之後聯手創立了Thaumiel電子競技俱樂部。

雙子神自創立以來,成績十分漂亮,本屆國際邀請賽冠軍。DH便是敗在他們手下。

首日輪空。

“不是吧,上來就打雙子神嗎?”宋鶴在出場館的路上哀嚎,“我們不會一輪游吧?”

“輸給世界冠軍不丟人,”盛書渙拍拍他,“這就像你高考志願填個北大,以後就可以說自己是北大落榜生了。”

開幕式結束後,全員從體育館回到基地。宋鶴偷摸去戳路池,“池神,我總感覺半截入土了。”

路池安慰道:“沒事,輸給這種隊不會被罵的。”

與Thaumiel一戰必敗似乎刻在了腦門上,大家連敷衍的鼓勵都省了。

小組賽第一天第一場,路池的老東家Demon Hunter對陣Rapier。這也是DH天才少年Tyr的第一場公開比賽。現場的解說很興奮,在廣告切回主舞臺畫面時導播也很給面子,鏡頭在Tyr臉上停留了十多秒,寸頭的小夥子,戴著兜帽,耳麥戴在兜帽外面,一雙眼睛露著寒芒。

同時大屏幕上出現Tyr的首次公開數據。夢幻聯賽的主解說是從Lemon Tea退役的老隊員胡鋒,老胡難掩激動,“大家好,歡迎回到Dota2夢幻聯賽的現場,我是主舞臺解說老胡。”

“我是解說觀觀。”旁邊的女解說跟著打招呼。

“好的,我們看到主舞臺大屏幕上,比賽進入BP階段,我們看到是DH方先ban先選,DH的教練沈老爺正在隔音間裏為隊員BP。”

游戲內的系統語音播報:“請Demon Hunter戰隊禁用英雄。”

一瓶可樂遞到路池面前。

“聽說DH的比賽是沈老爺的一言堂,”路池擡頭,見白遙拎著可樂朝他笑笑,接著說,“隊長完全沒有話語權?”

路池接過可樂,“大部分情況是這樣。”

通常荊宴和戴誠不會每場比賽都把他們叫來四樓家庭影院一起看,主要這一場是Tyr的首秀,順便看一看DH新隊員磨合得如何。

游戲畫面中DH禁用巨牙海民、司夜刺客,Rapier禁用全能騎士、狼人。不同於Rapier的教練在隔音間裏和隊員交流,DH教練沈老爺拿人不帶猶豫,一套穩紮穩打的陣地陣容,夜魔、孽主、死亡先知、雙頭龍和矮人直升機。

Rapier則祭出娜迦體系。傳統意味著穩妥,穩妥的陣容往往為戰隊留有容錯率。

“打得這麽穩……”盛書渙撓撓下巴,“Tyr第一局職業比賽不給他秀一把嗎?”

道理是這個道理,況且Tyr的硬實力在練習賽上有目共睹。

“應該是他自己要求的。”路池解釋,“其實沈老爺對新成員的職業初期不會太限制,我剛進DH的時候,前幾場比賽他都問過我,玩哪個英雄,想搭配什麽輔助。所以應該是Tyr自己要的死亡先知。”

盛書渙微微有些驚訝,這是什麽新時代老成持重的天才少年,自己在他這個年紀要是能進一線戰隊打職業,首戰必然要秀一把中單影魔。

但不得不說,沈老爺的BP兼顧對線和游走,前期夜魔帶節奏,中期孽主扛局勢,後期矮人直升機高射火丨炮直接亂殺。

主賽場的解說相當激情,因為夢幻聯賽首日小組賽第一是碾壓局。DH戰隊暫時捍衛住了老牌戰隊的榮耀,2:0進入勝者組。

小組賽第二局,檸檬茶Lemon Tea不負眾望擡走了Fire。時間來到下午,敗者組決賽,Rapier對陣Fire。

敗者組決賽的時間裏Gallows五人組排天梯,盛書渙繼續陪路池練Solo。

路池明顯是有些心不在焉,連著漏了兩個反補一個正補,兩個替補的機器挨著,盛書渙疑惑的目光投去了兩次。終於在第三次路池走位失誤被防禦塔連砸兩下之後,他忍不住了,“池哥啊,你是不是累了?”

路池聞言倏地一晃神,摘了耳機掛在脖子上,游戲裏正在Solo的影魔回到塔下掛機,“你覺得Tyr怎麽樣?”

“你說天才少年啊,”盛書渙也回了塔下,往椅背上一靠,“具體哪方面,補刀對線基本功?打團的輸出承傷?還是節奏控制?”

“壓力。”路池說。

盛書渙笑笑,“池哥,職業選手的壓力是死循環,輸比賽會有人噴,有人噴心態會崩,心態崩了狀態不好打比賽接著輸,對不對。”

路池當然明白,他有點無奈,用一種說點我不知道的眼神看著盛書渙。於是盛書渙聳聳肩接著說:“你看,很簡單的道理,你聽了都想笑,但縱觀職業圈,有幾個人真的做到了?”

看出路池欲言又止的樣子,盛書渙蹬著地,電競椅往他那邊蹭了一截過去,“其實我說這話就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了,這個天才少年吧,只是在經歷職業初期的必經之路,壓力怪嘛,久了油了就好了。”

“一年多了,”路池說,“梁悟一點長進也沒有。”

Demon Hunter_Tyr,梁悟,此時正在東方體育中心梅賽德斯奔馳館的走廊上蹲著,他隔著帽子撓了撓新鮮的寸頭,似乎對光溜溜的腦袋還不太習慣。

“他們在點咖啡,你喝點什麽?”沈老爺迎面走來。

見到教練,梁悟噌地站起來,兜帽也立刻掀了,“教練,我……我隨便,我喝礦泉水就行。”

沈老爺十六歲入行,是行內元老級的人物,這次DH的危難得以解決就是沈老爺果斷從青訓隊裏拎上來一個Tyr直接頂了中單。

沈老爺笑笑,“你別每次看到我都這麽緊張,日子還長,小心神經衰弱。”

“不是,我沒有,我就是……我是看您的比賽長大的。”

沈老爺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年紀,二十九歲,這孩子十九歲,這麽說也合理吧。梁悟說完唰地臉色白了,趕緊擺手,“我不是說您上年紀了,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明白。”沈老爺在比賽之外是個相當隨和的人,“你放輕松點,賽中你繃著一根筋我理解為你認真對待比賽,賽外你是要和隊友做兄弟的,兄弟們在點外賣,就等你了。”

明明沈老爺是在寬慰他,但梁悟下意識地以為他是在責備自己狀態太緊張,手心偷偷往褲子上蹭了兩下,“哦,好的。”

“梁悟?有點耳熟?”盛書渙思忖了片刻,“是不是Tyr的本名?”

“嗯。”路池點點頭,“他以前在DH試訓過,那時候心態就非常不好。”

所以聽聞DH的新中單是Tyr時,路池第一反應是有些驚訝,爾後想想也算意料之中。盛書渙眨眨眼,“你怎麽剛才看比賽的時候不說?”

“沒有意義,徒增八卦,難道要靠把人心態打崩打贏比賽嗎?”路池嘆了口氣,“而且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說得也是。”盛書渙又蹬著地轉回去,看著屏幕裏游戲界面兩個黑乎乎的大影魔各自站在自家塔下,中路的兩撥小兵奮力搏殺,“不過現在我們該擔心的是明天打雙子神,池哥,估計他們要被雙子神吊在電風扇上打了。”

路池沒接他的話,對著屏幕發呆,見狀盛書渙湊了個腦袋過來,“你究竟怎麽了?”

這一湊,他看到了路池的屏幕上,有一條Demon Hunter_Tyr發來的私聊:明年的亞洲邀請賽,我在中路等你。

這個時間剛好是敗者組決賽打到尾聲,大約是梁悟在場館用手機Steam發來的私聊。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看的。”盛書渙意識到自己看了別人私聊,“我就是有點擔心,池哥你今天真的有點不對勁,不過這熊孩子也太囂張了點。”

路池回過神來,“沒關系,梁悟當初在DH試訓的時候是我沒有同意他進DH二隊的。”

梁悟又戴上了兜帽,他手裏拎著方才沈老爺遞給他的礦泉水跟在隊伍的最後。他們從場館的側門離開,上大巴回基地,沈老爺坐在最前面,低頭戳著手機屏幕。

同時,嗡的一聲,路池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這局Solo被梁悟的私聊中斷,本來打算重開一局,又被這條微信打斷了。路池不太好意思,原本想直接把手機扣過來好好打一把,不料發來微信的人是沈老爺。

路池進退兩難之時,盛書渙很有眼力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池哥你有事先忙,正好我去給我妹妹打個電話,後面幾天比賽沒法去看她,告訴她一聲。”

“好。”路池滑開手機,點開微信裏沈老爺的對話框。

沈教練:新隊還融洽吧?一線隊裏唯一一個不看你家老爺子臉色的隊了。

其實很多時候外界風言風語都是毫無根據的,尤其像DH這種已經職業化許多年的隊伍,教練和隊長對戰隊隊員是壓制型管理,每天訓練十一個小時,天梯單排三個多小時,真沒什麽精力搞隊內不和。

然而路池還沒來得及回覆他,沈老爺又發來一條。

沈教練:找你不是閑聊,有正事,Gallows現在是戴誠家的海運公司在讚助吧?你們家路大老爺昨天聯系了咱們高層,要了戴誠家的聯系方式。

路池微微一怔,這個路大老爺指的是他爸爸路霄弘,而路霄弘這個操作路池也立刻明白了過來——他肯定有其他辦法弄到戴誠家海運公司的聯系方式,偏單單選擇聯系自己的老東家DH戰隊管理層,目的就是讓自己知道他路大老爺暫時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尷尬,你實相的就老老實實,和Gallows正式簽約之前回家來。

在外人看來,可能是“不努力打Dota就要回家繼承家業”,但實際上是……

沈教練:對了,可能你太久沒回家,路大老爺還關心了一下你的個人問題,問你有沒有交女朋友。

路池哭笑不得,他老爸用詞是越來越嚴謹了,“女朋友”,上回他這麽跟人打聽,還是用的“對象”。

自然,這個上回是他還在念大學的時候。

路霄弘抓回家並非是繼承家業,而是傳宗接代,甚至他那個手眼通天富甲一方的老爸早早選了相親對象。這個操作大概就是,大號廢了就算了,搞個小號繼續練。

路霄弘做生意這麽多年深谙一個道理,這世界上真的有人不愛錢,但沒有人不愛美,故而他挑選的姑娘一個賽一個漂亮,他就不信了路池真能石佛在心自無暇。

也就是路大老爺不大明白“出櫃”這件事,並不是姑娘夠漂亮就能讓他兒子回心轉意。他總覺得這種事就像是某種自主的選擇,在他看來,路池的出櫃行為和一個人宣布他以後只吃素了,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路池無奈地劈裏啪啦打字。

路池:沒女朋友,謝了教練,信息很關鍵,有緣再請你吃飯。

沈教練:不錯,進步了,以前連“有緣”這種客套都不會說的,不聊了我到基地了,我感覺要給梁悟做個心理疏導,我長得很可怕嗎?這孩子要是個姑娘怕是直接被我嚇哭了。

路池回了個熊貓頭表情給他。

出櫃這件事是個意外,如果沒有這個意外,路池現在頂多是頻繁地被爹娘嘮叨而已,也不至於淪落到和DH合同期滿沒有一支戰隊敢要他。

他那位了不起的父親動用了大半的人脈關系,迫使幾乎國內一線戰隊都不敢簽他。不簽路池,損失的只是一個前任天才少年,兩年前的國際邀請賽世界冠軍,對於職業電競來說二十四歲不太年輕的中單選手。

但簽了路池,損失的是那些做實業的高層。路霄弘這麽多年生意場上還真沒太麻煩過別人,所以這次路霄弘提出這個“拒簽路池”的小小要求後,DH戰隊的三家讚助第一時間約談了戰隊經理。

畢竟這些大型俱樂部不單單有Dota2分部,得考慮到PUBG、LOL、CS:GO等等其他部門。兩廂權衡,一個路池而已,有些犧牲必不可少。

路池鎖屏手機,慢慢靠在電競椅上,順便把椅背往下放了一些,讓自己靠得舒服點。

手機在手裏掂著,丟起來接住,丟起來接住,直到它又“嗡”地一震。

Unbreakable:池哥,我溜達到小區門口了,吃炸串嗎?

路池:不是比賽期清淡飲食嗎?

Unbreakable:要不要辣?

路池:微辣吧……

Unbreakable:行,我一會兒從後門進後院,到了給你發微信,你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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