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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似曾相識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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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頑固的團成了一個球。

高千穗玉江有些無奈。

雖然都是後媽準備好的半成品, 但這好歹也是一國之君親手下的面, 這死小孩兒能不能給點面子、在面糊成一碗那啥之前, 好好的坐到桌子前面把它吃下去?

她一皺眉,屋裏的溫度立馬配合的降了下去。

三十秒後,沢田綱吉舉著筷子坐在了小圓桌的對面。

名為阿紅的鬼女正趴在他腦袋上,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一灘又一灘的血水打濕了他的褲子,白骨的手掌按在他拿筷子的手上, 涼氣森森嘴唇壓在耳邊, 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下他的臉頰, 嚴肅的訓斥他:“快吃!”

對面玉江叼著剃幹凈了魚刺的炸小魚, 揚揚下巴示意她:“頭發。”

鬼女看那一半在主人嘴裏, 一半還在半空中晃蕩的魚尾吧, 低頭看看,噢, 於是用爪子先把飄在面湯裏的頭發撈起來,末了伸手抓來沢田綱吉外套的帽子,擰毛巾一樣的把頭發包在裏面擰了擰。

然後迅速恢覆原狀, 又在沢田綱吉的右臉舔了一下。

“快吃!”

玉江快速的吃著東西, 對沢田綱吉積滿淚水的眼睛視而不見,然後自我介紹道:“我是高千穗玉江。”

我是, 而不是我叫。

沢田綱吉在一片涼氣中回憶了一下那些朋友們下課間隙討論的問題——越是自信的人越是喜歡用前一種說法,因為他們堅信聽他們說話的所有人都應該認識他們。

當然,對方和他說這些是為了嘲笑他, 畢竟也只有他在說到沢田綱吉這個名字的時候沒幾個人想起來,但只要說他是那個廢柴綱,連並盛町蔬果店的老板娘都能反應過來那是誰。

跟周圍小混混一聽“那是雲雀恭彌”就四散奔逃的景象差了十萬八千裏。

正正經經的反面教材。

“我……我是沢田綱吉……”

“你記得我吧?通過電話的。”

“記……記得!”講一道題咂舌七次,無聲中用【咋能這麽蠢】這句話打擊了他兩年!

“嗯,”玉江伸筷子把魚頭從小碟子裏扔出來,問他:“奈奈阿姨和我母親一起去了美容院,排毒纖體,單期療程四天三夜,冰箱上貼了留言你看見了吧?”

沒……沒有……

“對了,我忘了你不敢下樓。”玉江盯著沢田綱吉的臉,又低頭又喝了口湯。

“接下來這四天你就住這間房,不能去的地方會有‘人’攔著你,”玉江抖筷子:“如果和朋友出去玩記得帶鑰匙……嗯,如果阿紅一直跟著你,不帶鑰匙也行,她會幫你叫門,我接下來這一段時間都沒什麽事,奈奈阿姨留了信息說希望我輔導一下你的功課,對了,你明年是上國中一年級是吧?”

“……嗯。”聽起來像是哭了一樣。

“課本帶了沒?”

濕成了一團的暖棕色眼睛向墻角一瞟。

浮春之鄉只有白天,玉江這段時間都沒有睡覺,對於日月變化沒什麽感覺,於是下意識問沢田綱吉:“你現在想學哪一科?”

我……我現在想睡覺TAT

後面折磨【問成績問進度之類的】了沢田綱吉大半個小時以後,玉江當晚難得睡了一覺,早上起床時心情意外的開闊又舒暢。

吃早飯。

早飯是從浮春之鄉打包來的,薄如蟬翼的白瓷細碗,精致的卷雲紋樣,七八樣小菜錯落有致顏色喜人,三個小巧的蒸籠裏是不大的幾個小點心,看不出原料的濃稠粥水泛著淡淡的奶黃色。

雖然挺好喝的……沢田綱吉拿起小勺子嘗了一口,嘗不出來什麽東西TAT。

桌子上除了能吃的,還有一只巴掌大的小狐貍,棕紅色的毛發油亮的發光,細長的眼睛帶著些不同於獸類的精明,九根尾巴團成一坨,和旁邊摞在一起的三個蒸籠一樣的大小。

沢田綱吉沒有胃口,在手腕上搭著個骨頭架子的情況下,強迫自己喝掉了一碗粥。

然後坐在桌邊慢慢等著。

他的人生是什麽樣的?

學習不行,運動不行,沒有任何特長,身高差強人意,預想中也不過是磕磕絆絆長大,磕磕絆絆工作,磕磕絆絆的過完一輩子。

被人欺負也許很憋屈,但沢田綱吉已經慢慢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小孩子平衡不好或是反應慢,只會給人呆萌呆萌的感覺,但年歲越長,萌就變成了傻,趕上周圍的同學們一個一個相繼步入中二期以後,他這樣的班級成員,也就剩下了拿來嘲笑墊底、沒事推諉點工作給他的作用了。

沒有兄弟姐妹,沒有青梅竹馬,滿打滿算到了十歲,他有了一個母親朋友家的孩子,勉強勝任了鄰居家大姐姐的角色。

雖然沒見過面,但是以過去兩年的虛擬交往為依照,沢田綱吉也沒對未來抱有什麽美好的向往。

“第二題錯了!”

聽這咀嚼的聲音,就知道那梨子一定很清脆……

沢田綱吉的脖子上依舊掛著那個名叫阿紅的鬼女,配合著主人的話,氣憤的用爪子耙他的頭發:“錯了!改!”

就算要改——我?也得會啊!

才寫了四步你就知道我要錯了!你知道我錯了你倒是給我講啊!放只女鬼趴在我頭上算什麽本事?!

剩個核的梨子啪嗒一聲砸在他腦門上。

“我昨天講過一樣的,”那老地主的嘴臉十分之可惡,嘲諷他道:“你失憶了?”

小紫檀的臥榻一米來長,柔軟的皮毛堆得滿滿當當,高千穗玉江一身大紅色的柔軟的衣料,半長不短的外袍掛在胳膊肘上,長發用金線打成了辮子,一個小妖精正捧著發尾的玉墜子玩的開心。

“看什麽看?半個小時寫完兩道題你很驕傲咯?”

翹起的二郎腿上正覆著一雙小手,眉眼細長嫵媚的狐妖玉葉正攀在臥榻的邊緣坐著,一個白發的少年半跪在她身下緩緩的捶著腿,扶手上還坐了個苦瓜臉的妖怪,負責一個接一個砸核桃。

“別看了,做不完這七張卷子今天你沒晚飯吃。”

——這小眼神還挺悲憤。

三個小時後,膽大妄為的和碧霞玄君起了同一個名字的狐妖坐在同樣的位置,不同的是面前立了個高腳桌。

衣衫半掩的美人舉手投足行雲流水,眉眼高低盡是風流嫵媚,纖纖玉手執著一雙老長的竹筷,嚴肅認真的……涮羊肉。

高千穗玉江手上一碗淺淺的蘸料,嘴巴上一層薄薄的紅油,還沾著片蔥花的筷子就這樣敲到了沢田綱吉頭上。

蔥花掉到了他面前的英語書上,留下一塊鮮艷的紅印子。

“舌頭屢直了,再讀一遍我聽聽。”

我再哭一聲給你聽聽可好?

晚上十點鐘,沢田綱吉腦袋上趴著個鬼女,艱難的啃著一個包子,高千穗玉江坐在他對面,盯他一眼,吃一口,再盯一眼,再吃一口,速度飛快的幹掉了第六籠蒸餃。

因為做了一天的題正確率還沒達到百分之二十,所以:“今晚阿紅跟你睡。”

——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鬼壓床。

沢田綱吉:TAT救命……

如此這般的過了四天,說好晚飯時回來的兩個女人還是毫無音信,沢田綱吉已經習慣了腦袋上趴個鬼罵他蠢,正在奮筆疾書的抄著單詞。

一個五十遍【原先是二十遍,奈何本人太蠢】,連音標帶釋義,還要抄寫附帶的詞組和短語,沢田綱吉寫了滿滿一大本子,可有成就感的拿過來:“那個……那個……麻煩……”看一下。

玉江拿著速寫本正在構思人物形象,咬著馬克筆的筆帽擡頭看他,半晌,“噗”的一聲把筆帽吐了出來,吧嗒吧嗒的掉到沢田綱吉腳邊。

筆帽彈一下,他的心臟就是咯噔一聲響,跳了三下,心都碎了。

“叫老師。”

沢田綱吉打了個哆嗦。

高千穗玉江壓低聲音說話時自帶一股馬上要炸的低壓氣場,但凡一國之君不高興了,整個國家的頂空都會布滿烏雲,所以這會兒沢田綱吉內心的裏世界不出意外的下起了瓢潑大雨。

“抱……抱歉!”這壓抑的哭腔,這顫抖的身體:“老師,請您……請您看看這個。”

玉江昧著眼睛,眼神犀利的像刀子一樣從他淺色的頭發劃過眉梢眼角,顫抖的嘴唇,將哭不哭的表情,這隨時想找個地方窩起來的神態,真是……一瞬間靈感就冒出來了有沒有!

三兩筆就是一個長發及腰的俊朗男子,撲面而來的高冷和眼神自帶的草食氣息詭異的和諧,玉江畫完了,越發覺得男子面部變得模糊,伸手在在紙上抹了抹,扯下來擡手一簇火苗就燒了個幹凈。

然後心情大起大落之後的高千穗玉江繼續壓榨腦力做構思,對沢田綱吉示意:“你讀給我聽。”

說好了今天只查抄寫呢?為什麽還有口語環節!?

“讀!”

“是!”

立正站好讀單詞。

十分鐘後,電話響了。

沢田綱吉看著陷入了思考中的高千穗老師,猶豫著伸出了一根指頭,戳——

玉江回過神來,伸手拿電話,耷拉著肩膀往陽臺走。

“等我回來繼續讀。”

沢田綱吉臉爆紅的站在原地。

只是伸手戳了一下肩膀而已……這麽自然的抓著他的手腕,順著掌紋一路滑到指骨,在指縫處輕輕地劃了兩下,末了親昵的用力的捏了捏他的手心。

一股熱氣直沖腦門,沢田綱吉覺得半只胳膊都麻掉了,整只手上都是別人的氣息了怎麽辦,這微妙的狎昵感……好羞恥!

陽臺上,玉江正和後媽通電話。

“餵?”

“啊,可以啊,你們能找到地方嗎?”

“還要買票?”

“你們先找個地方坐下,我叫松井小哥去找你們。”

“票讓他定,住的地方也聽他的安排。”

“泡溫泉?不是說讓奈奈阿姨在東京玩嗎?”

“沒什麽,想去就去吧,帶卡了嗎?”

“沒事,相處起來還不錯,”她斜眼透過玻璃看向那個到現在還一動不動的小孩兒:“除了蠢了點,其他都還好。”

“我知道啊,他還小嘛。”

掛了電話,玉江依舊站在陽臺沒動,這會兒正是黃昏,橘紅色的日光暈染在天際,若是再紅一點……便和她的朝服一個顏色了。

諒曉最好速度快一點……

玉江在有意模糊了獵人世界的記憶之後,對於十二國的記憶便越發深刻了。

到了晚飯的時候,高千穗玉江坐在椅子上等著玉葉給雞翅膀刷醬,面前的鐵絲網上滿滿的肉香,沢田綱吉站在桌邊讀單詞,苦瓜臉的小妖精拿著把大扇子呼哧呼哧的扇著煙味,一股一股的肉香全都撲在了他臉上。

好餓啊。

“記住了幾個?”

十分鐘前全記得,聞了肉味全忘了。

三分鐘後,沢田綱吉獲許上桌吃飯,出去玩耍了一圈的阿紅也回了家,滿意的又一次爬到了沢田綱吉的背後趴好。

沢田綱吉一塊肉還沒放到嘴裏,啪嘰一下趴桌子上了。

熟悉的泣顏,熟悉的嗚咽,熟悉的憋屈感。

玉江夾起一塊肉排,就著沢田綱吉的哭臉,愉快的吃了下去。

“那……那個……”

“嗯?”

“我媽媽和桐子阿姨……”

“她們不回來了。”

——哇塞這臉色比剛才還慘!

“東京美食節,她們逛上兩天直接去溫泉旅行。”算一算:“還有七八天的樣子吧。”

沢田綱吉的表情簡直生無可戀。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如常,沢田綱吉慢慢習慣了這樣奇葩的家庭課程,習慣了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背後靈,習慣了永遠也無法達標的功課和永遠也吃不進嘴裏的美食。

然而高千穗玉江不習慣了。

她為的是那張半哭不哭的草食系的臉,不是這一臉的殘念臥槽整個被玩壞的樣子好嗎?沒有哭臉拿什麽下飯?她又開始認床了好嗎!

精神萎靡,心情煩躁,明明是仙人之體卻生生的熬出了黑眼圈。

這天一早,沢田綱吉背著滴滴答答流著血的鬼女爬上飯桌吃飯,滿腦子都是咋咋呼呼的數字和字母,機械的把牛奶往嘴巴裏灌。

美麗的狐貍精小姐半坐在桌子上,腳踏著椅子的扶手,把雞蛋挨個磕開剝好,放到裝滿了水的小碗裏,然後伸出長長的指甲,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劃了一下。

滑膩的肌膚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線,紅寶石一般的血滴不斷地落盡粥碗裏。

那伸出了長指甲的右手動作優雅的拿起瓷勺,在那一碗底的粥加上大半碗血的碗裏緩緩的攪動著,攪了半晌,又給裏面加了一勺米湯,然後撒些芝麻放回原位,安靜的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頭。

沢田綱吉睡意朦朧含著牛奶沒敢往下咽。

剛剛發生了什麽!?

高千穗玉江拖著七尺長的外袍溜達下樓,端起那碗說是粉紅色都勉強的鮮艷的粥,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再玉葉滿懷期待的慈愛眼神中頓了頓,一口一口的喝掉了。

沢田綱吉含著那口牛奶依舊沒有咽。

剛剛又發生了什麽!?

“看什麽看?”高千穗玉江滿嘴的腥甜氣,但不可否認,那股味道和味道裏的氣息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滿足感。

玉葉是一只九尾妖狐,叱咤風雲稱霸妖界的那種,然後她走上了大部分知名妖怪,尤其是知名九尾狐都要走上的一條不歸路。

她愛上了一個人類。

這聽著就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然而好的地方在於,她和她那位兩情相悅的公主之間,直到公主病死,都沒有變心,沒有背叛,沒有欺騙和後悔。

悲傷點在於打從一開始就註定的離別,和人類悲催的壽命年限。

然後叱咤風雲的妖狐正式退出江湖,跑到了浮春之鄉做了個安靜的音樂家。

用那位公主最愛的笛子,吹她平生最愛的曲子。

吹一次,哭一次。

月圓時分妖力膨脹,笛子一響,方圓百裏之內皆可聽聞,數百名生活喜樂愛情美滿的妖怪不得不陪著她一起哭。

玉葉生平最恨之事一,到月姬死都沒成功帶她回一次故鄉。

因為城主把她倆當階級敵人,膽敢上門,伺候的法師巫女能排成一個方陣,九尾狐也背不住——總不能放任月姬回去一趟,然後就被親爹綁起來燒死了吧?

玉葉生平最恨之事二,她和月姬沒有愛情結晶。

身體條件不允許,差個器官。

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一個安靜午夜,妖狐拿出笛子,在月光下靜靜的吹完一曲,開始感懷早逝的月姬和今生無緣見面的孩子,只見一陣陰風大起,月光下一片朦朧閃動,不遠處的雲層中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漩渦。

浮春之鄉作為一個夾在幾大空間夾縫裏默默飄著的小空間,出現這樣的事情很正常,玉葉也不過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繼續吹她的曲子。

月圓之夜,妖力澎湃,她吹的曲子帶著說不盡的纏綿和思念,隨著水波一樣的月光慢慢逸散,帶著那從漩渦中出現的一點碧綠色的光暈,隨著聲調時上時下,安靜的飄到了玉葉手邊。

那是一枚靈氣充沛的果子。

果子裏睡著一個孩子。

玉葉捏著笛子,像是百年前捏著月姬已經失去溫度的手腕,然後將它慢慢貼在臉上,說不上是悲傷還是清醒,她看著這個孩子整整一個晚上,想起月姬在鏡前梳妝時輕撫腹部的動作,一瞬間捏碎了笛子,想著那個人臨死前不放心的笑容,倏爾淚流滿面。

她差一點就決定離開浮春之鄉,差一點就選擇去殺靜月姬父親與未婚夫的後人,差一點點決定犯眾怒招惹神道的時候。

她吹最後一次樂曲向她道別時,她給

作者有話要說: 了她一個孩子。

在玉葉眼裏,高千穗玉江是她的孩子,她在她消失之後四處尋找,在她重現枝頭的時候悉心照料,在她將要枯萎的時候選擇用血液餵養她長大。

她是第一個提出犧牲的人,也是第一個貢獻鮮血的人——因為這是她和月姬的孩子。

哪怕叫著主人,在她的心裏,玉江便是她的孩子,是她和月姬難得的骨血。

至於那個人類女人?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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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類親情修羅場上線,先給忍足一家點好蠟燭。

此時家教劇情開始還有一年,27六年級哦,明年初一。

本來可以準時十點的,九點十分開始網審,到了現在才好,我今天下午就寫好了來著……

佳期如夢的長評收到,下周魔挑一更加三千字,那個,親你找一章可以打兩分的重發一遍成不?零分不算啊_

另,感謝上官璃夢、親雙、墨狼、阿廢、赤子、SCARLET和舞織的三個地雷!上一章還有柳穿魚迷親被我漏掉了,原諒我眼神不好【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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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求一求作收,看我更新這麽穩定,真的不收我一下嗎:-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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