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澤望著那道青色身影，只有一聲喟嘆：“真是拿他沒辦法！”

西江卻回頭看著景澤，道：“西江多謝公子解惑！”

景澤搖了搖頭，低聲道：“解或未解，全看你願不願意解，西江，他說的不錯，你是好人！”

西江聞言，突然沈默了。

他一直在報仇與贖罪之間糾結，報仇，是因為魚罌；而贖罪，是因為那五萬白澤戰士。可是自己，因為迷失了自我，一步一步，幫助聖君將帝君推到如此境地，若自己是帝君口中的好人，又怎會做如此罪孽深重的事？

西江覺得，自己錯了。

穆青時心急如焚的向“燭齋”趕去，途徑之處，哀嚎遍野，殘骨遍布，被吸食了魂魄的神妖魔，如同一具木偶，沒有思想，沒有意識，只能憑著殘留的精元，茍延殘喘。

他竟，真的這樣做了？幾萬年來，他一直沒有放下那件事，一直怨恨著自己為什麽不阻止天君。可是，他原本也是去阻止的，但最後，他想起父神說過的一句話：“寂盞與熾魘有過舊怨，若是日後能私下解決最好，若是不能，你也無需插手，因果是非，自有論道！”

所以，他放棄了最後的爭辯，答應了天君的要求。卻不想，讓白澤五萬戰士慘死南荒，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當初那樣做，到底對是不對？

而父神，又究竟為何選中了自己，而沒有選寂盞，他與熾魘間，恩怨該如何了？

“我一直在想，當初寒庭將知酉藏在了哪裏，如今想來，只有一個可能了！”寂盞幽幽的說著，眸子在火光下極度妖異。

“哪種可能？”

素卿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乏了，許是這魘太耗著心神，自己因著身孕未曾吃下什麽東西，想來，應是支撐不了多久了。假裝應付，只是為了在死前，多知道一些關於他和自己哥哥的事，免得抱憾而終。只可惜了這還未出生的小狐貍，穆青時可能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西江恐怕不會告訴他。一是怕他妄動情緒，而是怕他知道，便會多一分擔憂，做出什麽不要命的事。

他為自己付出了太多東西，多到，哪怕再一次，她也承受不起。

寂盞見她神色戚戚，不由諷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知道，你為了他連自己的孩子都準備舍棄，他那麽懦弱，我不想看到他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他說完，便冷笑起來。

素卿看著他因恨發狂，因怨生魔，不由開口：“若是要下手，便快些，我不想拖的太久！”

寂盞聞言，眉頭微皺，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一定是寒庭將知酉的靈體封入了什麽東西裏面，所以我怎麽找都找不著。但是沒關系，寒庭的地魂和六魄還在我手中，他定會為了你向我屈服！”

素卿猛地一怔，他不是說只要神族血脈嗎？為什麽又說要青時向他屈服？他如今神智錯亂，想必是不小心說漏了嘴。

但素卿卻壓抑著自己的那點擔憂，平靜地開口：“他沒有東西和你交換，我有！”

“不不不，你錯了！你們倆身上都有我要的東西！”寂盞搖了搖手，眸中光亮大盛，低低笑道：“我要神族血脈，為的是讓白澤戰士亡靈聚集起來的鬼面成為一個巨大有形之體，然後不斷吞噬所有東西，讓他成為這三界的天和地。至於白辭，我要的是他體內的父神之力，可以助我將天地煥然一新，讓鬼面體內已有形體的白澤亡靈成為這新天地的統治者，千秋萬世的，和我一起看這大好河山，萬裏青嵐！”

“瘋了！”素卿只覺得他這根本不是如了魔那麽簡單，而是入了魔魘。他在自己心魔的夢魘中不肯蘇醒，妄想犧牲所有人，用一個新世界覆活所有的白澤戰士。雖然可恨，但更多的是可憐。

他實在是一個太過可悲的人。

“瘋了？我早就瘋了？當魔君熾魘將不足一千歲的我扔進萬丈海，我好不容易掙紮著九死一生逃了出來。可是，除了我的族人，那些所謂的仙者，所謂佛道之人，是如何在背後指責我，說我已沒有資格做一個神族之人，沾染了魔界之氣，就應該永遠葬身於魔界萬丈海，永世不得超生。就連父神，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力量給予我，而是給了白辭！這天下，除了我的族人，沒有人真心待我，我又何必在乎他們的生死。

他們屠盡我的族人，我便要殺了這道貌岸然的蕓蕓眾生，殺了那個將我丟下萬丈海的魔君熾魘，為族人，為自己，重新開天辟地，建造一個屬於我們的世界！”

他狂妄地說著，放肆地笑著，眼角，卻留出了一滴淚。

屋外卻突然刮來一陣大風，將緊閉的門吹開了。

一個人影，慢慢出現在素卿面前。

她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接踵而來的，是喜悅，是擔憂，是朝思暮想的烈烈真情。

他為何要來？明知道他已經無可救藥了，明知道她不會再舍得他去拼命，為什麽還要傻傻的趕來？心急的氣息紊亂，面色蒼白。

那麽多的義無反顧，為什麽就不能讓她義無反顧一次，他這般，她豈不是永遠沒有機會還清了！

素卿晃了晃身子，便要倒下。

穆青時飛身接住她，壓抑而溫柔地說道：“還好，還好！”

還好你沒事，還好我沒來晚。

棲清骨的話，仍舊擊中他的要害。

他看著她，眸子是深深的擔憂，她靠在他懷裏，卻是無可奈何：“西江不是勸你了嗎？為何還要來？”

穆青時理了理她鬢邊的碎發，輕聲道：“你知道的，他向來懂我！”

“是啊！他懂你，所以任著你胡來，因為你是一只最傻的狐貍！”素卿淡淡笑著。

穆青時見她身體虛弱，便輸了些元氣給她：“別說話！”

素卿在他懷裏動了動，擡頭看著他，聲音有些顫抖：“你為了到達自己的目的，可以什麽都利用，也可以什麽都不顧、什麽都不說，平白讓人誤解，我怎麽會喜歡這樣一個傻子？”

穆青時喉頭微動，淡淡一笑，溫柔的仿佛這搖曳的暖黃燭光：“我可以利用這天地萬物，但唯獨不會利用你。因為我...從來不會舍得！”

“嗯......我信！”她說著，突然伸手撫上他的胸口，輕聲問道：“這疤...還會疼嗎？”

穆青時眸光流動：“不會再疼了！”

“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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