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時猛地一怔，景澤的話不錯，這樣做並不能解決問題，就算最後結局已定，也要拼死一搏。

看著懷裏熟睡的小人兒，穆青時幫她理了理碎發，柔聲道：“久久，你要記得，你還要跟青時哥哥一起打雪仗的！”

景澤見穆青時的眸子裏的寵溺，便知，他是真心待那個孩子的。

他從前不似這般患得患失，是因為他對人素來冷淡，而如今，卻因著許多人，忘了原本的自己。

當年白澤聖君為了報覆玄鳥一族，陷害玄鳥一族藏有謀反之心，天君當時上任不久，根基不穩，而且歷代天君，最怕的便是上古神族坐上犯亂，威脅君家權威。因為對於白澤、玄鳥這樣上古神族來說，他們身份尊貴，一般人不敢妄動。

所以，當聖君寂盞言之鑿鑿的在天君面前說著玄鳥的反叛之心時，年輕的天君立刻怒上眉梢，下令讓白澤聖君親自帶兵圍剿玄鳥一族，那日正值玄鳥一族帝少寒庭大婚，眾人皆沈浸在喜悅之中，渾然不知，大禍將臨。

而他胸口的傷，便是在那次圍剿中受的。

他知道此禍玄鳥一族在劫難逃，便突破重重障礙，在漫天的血花中尋找素卿的身影，大火漫漫，黑夜肅殺，一切都在淒烈的慘叫中，隱隱惻人。

終於，他在火光中看到了一襲妃衣的她，她也看到了他，可眼中卻藏著怨。

是了，她以為他也是來殺她的，跟所有人一樣，她卻不知道，他心中有多擔心她，以至於，忘了所有的一切，時間、地點、周圍的一切事物。

他腳尖一點，便向她躍去。

景澤的確是跟著他一起來的，卻不是來參與廝殺或是營救的，因為他說，他知道景澤不喜參與這些事，但是萬一有個意外，希望他能護著她。

於是，他在遠處看著他，看著那個不可一世的白辭帝君，如何欣喜又害怕的抱著那個渾身是傷的妃衣女子，激動又壓抑的說了一句：“還好，還好！”

還好你沒事，還好，我沒來晚。

這是景澤唯一能想到答案。

而此時，寂盞的“瞑焰長槍”正以雷霆之勢向素卿的背後襲去，他在遠處看得很清楚，白辭眸中大愕，微微轉身，將危險留給了自己。

隨後，便是大片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

素卿大驚失色，看著他，眸子裏全是驚慌：“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是來殺我的啊！為什麽要救我？”

她撕心裂肺的喊著他的名字，看著他胸口如黃泉花般鮮紅的液體，眼裏是幾近絕望的崩潰。

他大口喘著氣，緩緩撫上她的面頰，笑的無力又悲傷：“我怎麽會來殺你呢？傻瓜！我如何下得了手？”

她的淚在他這句話後如泉而湧，聲音嘶啞而暗沈壓抑：“白辭，你不能死！”

他笑了笑，口中咳出些血沫，卻只問了一句：“你信我嗎？”

她此時緊緊抱著他，聲淚俱下：“我信，我都信，但是，我求你...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他見她此刻悲傷難掩，心裏想的卻是自己這樣在她面前死去，她會如何痛苦。

他伸手撫上她的後腦，註入自己最後一道力，讓她在自己懷中睡著，忘了最後的告別。

隨後，與他一起而來的司青，大驚失色的向他奔來，卻只能聽見他最後一句囑咐：“好好照顧她！”

此後，這傷便一直跟著他，一世又一世，始終折磨著他脆弱的身子。

景澤知道，那傷看似誤傷，實際是寂盞為了奪取藏在白辭體內父神之力的一次嘗試，偏一分，便會成功，然後要了他的命。而那股力，恰好藏在那一分裏面，與“瞑焰長槍”的鬼域之力，不停的鬥爭。

所以那道疤才會遲遲不愈，他才會對招魂令有感。

不讓自己插手，恐怕也是擔心自己被牽連吧！

景澤笑了笑，有些無奈。

不過，都是舊事了。也許他記得，也許他逼迫自己忘了。都不重要，只要他現在還活著，就行了。

景澤不想穆青時為了那個孩子太過傷神，便轉而說道：“你可知西江，是他的人？”

穆青時聞言擡頭看著景澤，並不意外：“我知道！”

景澤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不生氣？”

穆青時喝了口茶，抿了抿唇，道：“西江有他的不得已，但我知道，西江是好人！”

“那個香囊，是他為了獎賞他給他的，你又如何想？”景澤笑道。

穆青時替久久攏了攏衣襟，淡淡道：“他既是來贖罪的，收下了，也無可厚非！”

“你不奇怪？為什麽他明明是他的人，為何卻是我派到你身邊的？”景澤繼續道。

穆青時輕聲一笑，答道：“你很早便有懷疑，順水推舟，不過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你在局外，看得比我們都清楚，不過，你做到此處，便不要再向前了！”

他不希望他插手，他知道，因為這些是是非非，與他並無關系。

“那你可知，西江一直在暗地裏向他匯報‘燭齋’的情況？”景澤道。

穆青時見窗外風雪有些大，便微微轉身關上窗戶，隨後回頭看著景澤，低聲答道：“我知道！”

景澤一楞，隨後打趣道：“你可真放心，明明知道，還留他在‘燭齋’！”

穆青時笑了笑，錯了錯茶蓋，道：“我很早便警告了他，也知道他並不清楚素卿是何人，我私下與他說，若要匯報，就說我一個人的事，餘人不必擾，因為他也知道，他的目的是我！”

景澤聞言搖了搖頭，有些無可奈何：“你若是像從前那樣鐵石心腸該多好，現在如此優柔寡斷，患得患失，顧及他人，卻不知，西江雖心向著你，但他早就料到西江會生變，那香囊裏的‘泅水曇花’，就是他能找到‘燭齋’的引子！”

穆青時一楞，自己好像的確沒有太過在意那個香囊，因為素卿早就察覺到了，而且也讓西江放了含煙草在裏面，若果真如此，自己真是百密一疏。

“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穆青時淡笑。

景澤擺了擺手，繼續道：“我調查到的，可不止這些，要說提醒，就更多了！”

穆青時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看久久，道：“回去再說！”

景澤點了點頭，道：“也好！”

於是，穆青時便用自己的衣裘裹住久久，和景澤一起朝宅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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