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素卿和穆青時，已經在蕭瑨到達“燭齋”的第三天，趕到了長安城，到了沈家香堂時，沈老爺一家全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特別是沈夫人，哭的幾乎沒剩多少氣了，但還好，沈老爺是個禮佛之人，知道生死由天，沈家既然已經將生意做到這種程度，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必定是要失去一些的。

沈南辭雖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但是他還有上進的二兒子和聰慧的小兒子，也許不及沈南辭出色，但好歹，還不至於後繼無人。

沈老爺手中撥弄著佛珠，嘆道：“姑娘和公子都是南辭最好的朋友，若是能在他最後一段日子陪著他，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素卿聞言，立馬安慰道：“還請沈老爺多顧著自己的身子，南辭的事，我們會盡力做到圓滿，還請夫人和府上眾人不要太過傷心！”

沈老爺搖了搖頭，淡淡道：“生死由天定，我一月前便隱隱有覺，南辭這次，定是要走的！”

穆青時聽後皺了皺眉，開口問道：“恕青時冒犯，聽您的話，難道南辭之前，還有過這樣的情況？”

沈老爺看向穆青時，不由感嘆道：“公子說的不錯！”

穆青時淡淡一笑：“還請您詳細說說！”

沈老爺輕輕轉動著佛珠，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沈南辭自7歲始，每隔三年，便會出現與如今一樣的情況，昏昏而睡，不知日月。只是之前，沈老爺都請了高僧開堂作法，自己和僧人一起念經半月，他便會逐漸蘇醒，只是此次，已無大用。

如今沈南辭還差一歲便可及冠，卻突然犯病，沈老爺無法，便再次找到了那位高僧，但那僧人只是搖著頭，告訴沈老爺，南辭的三魂不全，且不屬於凡人，怕是帶著仙人的神魂下界投胎，如今，雖劫數未滿，但被有心之人覬覦，怕是難以熬到及冠了。

沈老爺聞言，不由大慟，但他素來信佛，便也知道，僧人所說不假，沈南辭出生時便不平凡，家中宅院牡丹遍地而開，空中有喜鵲高鳴，這樣祥瑞的預兆，也代表著，沈家最終，是留不住如此富貴的人啊！

穆青時聽沈老爺說完，心中微微疑惑，如此說來，秦羽川或許也有類似的經歷，只不過他甚少提及自己的過去，他們便難以得知罷了。

倒不是這種說法太過玄乎，畢竟若一個人只有三魂或七魄，總會容易魂不附體，離魂而亡。就像琮昭的母親，妖魄被奪，便幾近死亡，但沈南辭和秦羽川不同，他們體內的魂魄，來自轉世或歷劫的仙人，如今看來，還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至於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穆青時已有八成把握，剩餘兩成，只是苦於無法向素卿解釋，若是她知道自己也是來奪沈南辭剩餘天魂的，必定會與自己生隙。

之所以知道沈南辭如今只剩天魂，因為自見他第一面起，他便察覺出，他少了命魂，只有天、地二魂，而如今地魂被奪，徒剩天魂，加上又缺七魄，自然無法支持他繼續活著。

“沈老爺如此說，青時也大致明白了，南辭命中有劫，卻被人提前攪動了，雖生死有命，但...！”穆青時說著，卻突然重重的咳了起來。

沈老爺見穆青時似乎身體不好，便好心說道：“公子也無需為了南辭太過操心，他自小便知自己終有這樣一天，只是甚少與人說起，除了我與府上眾人，長安城幾乎無人知道，沈家雖也算大家，但南辭是我們能有如今境況的根源，想來許是祖上積了德，讓南辭這樣帶著仙人夙願轉世的好孩子入了我們沈家，可是，這孩子，一直為沈家忙裏忙外，不敢輕易休息，總是說，萬一哪一天自己有了意外，提前為沈家打點好一切，也好讓自己了無遺憾。這樣好的孩子啊，怎麽會...”

穆青時聽著沈老爺的話，只覺得胸口隱隱泛疼。他知道，自己猶豫了，但是黑使已經傳信給他，鬼面出現在沈府周圍，怕是要趁機而奪，若是他再遲遲不決，這麽多年籌劃的事，便要毀於一旦。

想到這，穆青時調了調息，又給一直在擔心自己的素卿一個安心的眼神，淡淡道：“沈老爺放心，若是南辭與沈家有緣，百千世後，定會再回到沈家，屆時，他定可以安安穩穩的活著，他此生積了善果，來世定有好報！”

沈老爺聽後，極輕的念了句“阿彌陀佛”後，嘆道：“多謝公子慰藉，這段日子，便麻煩姑娘和公子守著南辭了，他昏睡時一直念著二位的名字，想是有話想與二位說，但我們也不知這孩子何時會醒，便只好暫時留著二位了！”

沈老爺說完，又嘆了一口氣。

穆青時輕咳兩下，淡淡道：“沈老爺無需客氣，還請您保重身子，南辭此時雖不能言語，但是，他定是希望，家中一切皆好的！”

沈老爺眼含淚花的點了點頭，緩緩起身對素卿和穆青時道：“我家夫人已郁郁許久，此時該去看看她了！”

穆青時和素卿也起身，雙雙行禮後，穆青時只覺身子似有不穩，素卿趕忙扶住他，替他說道：“沈老爺放心，南辭這邊，我和青時定會好好照料！”

沈老爺一聽，點了點頭，便和仆人一起離開。

而素卿，扶著穆青時，立刻回了沈家客房。

一進屋子，穆青時就不要命的咳了起來，胸前的那道疤所在之處將青衣染得鮮紅，素卿大驚，立刻將他扶至床上。

“你這疤不是舊傷了嗎？為何還會裂開？”素卿一邊從懷裏掏出西江給她的“玉清丸”，一邊擔憂地問道。

她表面上看著鎮定，實際上心裏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穆青時吞下她餵的藥，明明虛弱的不行，還裝作一臉輕松的開起了玩笑：“許是因為夫人在出門前生了我和阿酉的氣，幾日不理我，傷了心吧！”

語畢，還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素卿見他明明痛的要死，還要裝作一副自在的樣子，不由紅了眼：“你作什麽這樣說？我又不是真的生你的氣，只是生個小肉球哪有阿酉說的那麽容易，我只是在氣，你都不避著她，萬一瑨兒回來，她跟你學了這一招，跑到瑨兒那有樣學樣怎麽辦？”

穆青時一聽，立刻輕笑兩聲，頗為無奈地將她攬進懷中，喃喃道：“我望著你所有的笑是為了我，又望著你所有的難過不會讓別人看見，但是，我好像每次都在惹你傷心，我盡力學著溫柔，可是，怎會如何不能讓你一直開心呢？”

穆青時說著，只覺得胸口絲絲刺痛，氣喘的急了些，便又咳了起來。

素卿握了握他冰涼的手，探了探他的脈，嗔怪道：“你這病也真是奇怪，發過之後，脈象便好了，若不是如此，我還真是會日日擔心，難以入眠！”

穆青時覺得這個話題並不好，因為她聽著只有擔憂，便道：“南辭的事，並不簡單！”

素卿從他懷中起來，看著他，突然就認真了起來：“青時，在羽川的茶館，他去世的前一夜，你和什麽人見了面？”

穆青時聞言一怔，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了。

半響，他才艱澀地說道：“鬼差黑無常！”

素卿望著他，眸子突然暗了幾分：“宋宴與我說的時候，我本不太相信，但是你如今承認了，我便知道，他那日夜不能寐出去閑逛時，看到的都是真的！”

穆青時的眼中有些苦澀：“前輩雖然有些不靠譜，但他看到的，的確是真的！”

素卿想到宋宴那日告訴他，說是他第一日守在茶館時，看到了白無常，但卻沒發現什麽異常，便繼續問他：“你可知，宋宴在第一日的後半夜看到了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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