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物證不是在時掌門手上嗎？而且，她也算是其中一個人證，不帶著她入宮怎麽能行？”

“她也進宮了……”展天義不禁眉頭緊鎖，心裏也不知怎的，就是不由得發慌。

她可是欽犯啊，怎麽敢冒然入宮呢？

“她？她是誰呀？”小公公不解，隨口一問。

展天義沒有回答，遲疑道：“呃，公公，宮裏可傳了什麽消息出來？”

小公公想了一下，“沒有啊，就只是說陛下下旨，要督公抓人而已。”

“再無其他的？”

小公公吃吃搖頭。

展天義的這顆心懸在了半空。

188現成的媒人

展天義心中慌亂，連人給他傷藥，不小心碰到傷口，都沒感覺到疼。

上了藥，小公公收拾東西出去了，留下展天義一人，在房裏如坐針氈。他怪自己為什麽睡得這麽沈，連時玥入宮的事都不知道。

若萬一陛下真治了她的罪，我……

想到這兒，展天義實在坐不住了，強撐著身體起身，隨手抓了床上的中衣披上，便蹣跚往門口走。

時玥和李嚴回到東廠，走進內院，時玥一眼看見展天義正以手撐門，蹣跚的往門外跨步。見他滿面蒼白，一身憔悴，大冷的天，只穿著一身中衣，時玥心裏一陣心疼，匆忙跑了過去。

“你一個傷重病人，這麽冷的天，不在屋裏躺著，出來做什麽？”時玥嗔怪著，伸手挽了他的胳膊。

展天義看見時玥，方才僵直的身子，松懈了幾分。

李嚴從後跟來，抿嘴而笑，“這還用問嗎？展大捕頭這是擔心你呢。”

展天義臉紅，目光避開，不與時玥直視。

“擔心我？擔心我什麽？”時玥一臉茫然。

李嚴邪魅一笑，“你可別忘了，你是千手神門的掌門，是朝廷的欽犯，此次入宮雖說是有功在身，但判與不判，還得看陛下的心情。展大捕頭這是怕你一去就不回了，所以出來等你。放心吧，陛下開恩，赦免了時玥的罪。”

展天義一聽，雙眸流露喜悅，可偏偏繃著不顯露，反而清了清嗓子，避目道：“我只是出來透透氣。”

“哧~”李嚴妖嬈失笑，“透氣？呵呵……，你們不是早就拜堂成親了嗎？夫妻之間相互牽掛，乃是人之常情，展捕頭何必回避呢？”

時玥聞言，對展天義不滿的一瞥，“切~，督公，您可別在這兒亂點鴛鴦，我和他可不是夫妻。哼~，誰會傻到要和成天惦記著大義滅親的人成親呢？他要有個兄弟姐妹也還好，親人一個沒有，那還不就剩下滅妻子了嗎？”時玥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可還沒活夠呢。”

展天義：……

“哈哈哈……”李嚴大笑，“時掌門當真是妙語連珠啊，咱家是越來越喜歡聽你說話了。”

展天義橫了時玥一眼，“還妙語連珠，分明就是不懂規矩。”

說罷，展天義甩開時玥挽著他的手，硬撐著自己往屋裏走。

“哎！你這死貓！我又哪兒惹你了？真是莫名其妙。”

李嚴稍俯身，小聲對時玥道：“他呀，就喜歡你不守規矩，只不過，他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切~，我才不稀罕呢。”時玥癟嘴。

李嚴揚起眉毛，看看蹣跚走路的展天義，再看看時玥，不禁道：“一對兒倔驢。這可真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展天義側耳聽李嚴和時玥的說話，腳下沒留神踩了塊石頭，若是平時，他就是把這石頭踩碎，也不至於會被這小小石頭給絆倒了，但是，他身負重傷，腿腳虛軟無力，只被這一絆，身子就歪了。時玥一個箭步過去，用身體撐起展天義將要倒下的身子，一手拉了他的手，另一手挽了他的手肘。

展天義幸免倒地，俯頭看一眼時玥，什麽也沒說，可握著她的手卻再緊了緊。

時玥能感覺的到，心裏泛起漣漪，說不出的歡喜。

這大笨貓，就是嘴硬的很。

二人默默不語，各自心跳。

時玥扶展天義坐下，給他倒了水遞過去，“喝水嗎？”

展天義眼皮都沒擡，一副當家男人的姿態，直接接了水看向李嚴，“李督公，梅陵縣的案子，董廷堅，戎瑞利等人自是罪責難逃，不過，這案子在梅陵縣內能隱藏這麽久，梅陵縣衙的官員，必然脫不了關系。我本以為劉洛斌的嫌疑最大，可隨著他在京城暴斃一事，我反倒覺得，他或許與此案無關，可能幕後之人另有他人。李督公可派人好好查查此事。”

“展捕頭重傷之時還不忘破案，可謂奉公之典範啦。”頓了頓，李嚴道：“自從劉洛斌暴斃，咱家也覺得奇怪，便暗中安插了眼線去盯著衙門裏的其他官員，結果發現，真正與董家有關，與此案有關的，不是劉洛斌，而是典史吳志。”

“吳志？”時玥驚呼，一臉錯愕。

展天義不禁默念，“是他……”

“吳志這些年，一直都是董廷堅在梅陵縣裏設置的耳目，他隱藏身份，一方面監督董滿倉的行事，利用職權包庇城內的奸商，一方面替董廷堅物色可以為伍的人選。”李嚴背手道：“挑那些官欲極強，還容易被擺布的人，然後推薦給董廷堅。為保穩妥，自然是要給他們償點甜頭，然後再收為已用。劉洛斌就是這個剛剛償了升官的甜頭，卻還沒等明白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當成了棄子。”

時玥和展天義徐徐點頭。

展天義沈思片刻又道：“對了，陛下今日可有提及如何處置洛家？”

“這個自然，就是沒有梅陵縣的案子，他伏地行會的頭子，能不問罪嗎？陛下已命人發下海捕文書，緝拿洛丞中歸案，還命我去抄他的家。不定能抄出什麽金山銀山呢。”

展天義目光微動，流露一絲憂郁之色，“李督公，洛丞中雖是罪大惡極，但他終究是我的恩師，抄家之日，展某可否前去，留下些隨身之物，待其伏法，也好祭奠焚燒。”

李嚴讚道：“展捕頭果然是有情有義，洛丞中暗中多次陷害於你，早已不念師徒之情。在這當口，所有人與之唯恐避之不及，也就只有你才想著要為他祭奠。”說著話，他扭頭看時玥，“時玥，你有幸，得遇良人吶。”

良人？

時玥斜眼，正與展天義的目光相觸，急忙回避，“李督公，你瞎說什麽呢又？”

李嚴失笑，“害什麽臊啊？你現在都是無罪之身，等這事兒完了，展捕頭的傷一好，你們就正式拜堂吧。咱家也好撿個便宜，當回現成的媒人，怎麽樣啊？”

時玥眼睛一橫，哪兒有這麽好事又八婆的廠公啊……

189抄家

董廷堅畏罪自殺，戎瑞利被抓，與梅陵縣一案有關的一幹官吏全部被抄家定罪，有的殺頭，有的充軍，最低也是個罷官永世不得入京。

案子從抓捕到判罪，總不過五日，除了梅陵縣的幾個官員，還在押送回京的路上，其餘人等皆已入罪，東廠的行事真可謂是雷厲風行。

五日後，李嚴帶了人親自到洛丞中家中查抄，隨行的還有養傷剛好了些的展天義，和一心惦記著那靈丹妙藥的時玥。

眾人站在洛府院中，李嚴威風凜凜的一抖披風，蘭花指捏起披風的邊兒，帶著一股邪魅之氣，橫掃四周。

“展捕頭，時玥，你們想找什麽就找吧，咱家可就不管你們倆了。”

“好，多謝李督公。”時玥和展天義同聲。

二人謝過李嚴後，時玥憑著自己女賊的直覺，直奔內院去了。

洛丞中的府邸，建得跟六扇門衙門很像，能看得出，他很在乎現在所有的權利。

而在這座像極了衙門的府邸之中，並沒有留下任何奢華的痕跡，反而很樸素，更不像有金山銀山的存在。

時玥來到內院，在胸前抱了胳膊，四下環視，“這裏可不像有寶貝的。……這個洛丞中，身為天下第一殺手行會的頭子，沒道理家裏什麽值錢貨都沒有啊。”

正兀自嘟囔，餘光掃見旁邊一個人影，時玥嚇一跳，扭頭時，發現是展天義。

時玥一臉怨懟，“你跟著我幹嘛？”

展天義淡然一瞥，“我要替洛丞中收拾些貼身之物，自然要到內院了。到是你，李督公沒派人看著你，你也當自律，不要辜負別人的信任。”

時玥：……

“哎，我說你這人是不是有病？有事沒事就喜歡說教人，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自律了？”時玥狠狠翻了個白眼，轉身背向展天義走了。

哼！成天管教人，你怎麽不去當夫子呢？

煩人。

還什麽良人？

誰要找了你，那不是找了個爹？一點兒小事嘮嘮叨叨，沒完沒了，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正說話間，時玥來到內院的一間房門前。打開房門，正對大門有一張方桌上，擺著兩只瓷瓶。

“難道……他都用來買了古董字畫？”

時玥跑進房門，拿起瓷瓶一本正經的端詳，“嗯，紋理細膩，線條優美，柔和，質地渾厚，外形古樸雅致。嗯，經本掌門鑒定，這一定是前朝古董……”

話沒說完，手上的瓷瓶一松，被隨後而來的展天義拿了去。

時玥急眼，“哎，我只看看，你搶什麽？”

展天義掃她一眼，嘴角輕挑，帶著一絲笑紋，“這是古董？”

時玥挺起胸脯，“對呀，有什麽好笑的？”

展天義沒說話，把瓶子翻了個個兒，再遞到她眼前。

時玥低頭一瞧……

慶德十一年造……

時玥：？？？

不僅不是古董，這瓶子就是個兩年前造的。

真沒面子。

時玥嘴一撇，“什麽破瓶子，浪費本掌門的時間。”

甩下一句，時玥轉身走了。

從這間房裏出來，時玥站在 院子裏環視，回頭問展天義，“哎，你一定知道洛丞中是住哪間房的吧？”

展天義也沒多說，擡手往院子裏最大的一間房指去，“那兒。”

這家夥這麽大方就告訴我了？

時玥一臉狐疑，沒想到展天義會告訴她，而且是在沒有任何說教和叮囑的前提下。

管你，既然知道了，就去找。

時玥丟下展天義跑進洛丞中的房間，開始地毯式搜索。房梁上，床榻下，犄角旮旯，箱櫃杯壺，查了一個仔細，就差點兒要拿小刀撬地板了。

什麽也沒發現。

時玥托著下巴滿腦子疑惑。

剛才那間是書房，看樣子什麽也沒有，沒道理臥房裏也沒有啊。

正自思索，時玥看見展天義站在衣櫃前，默默收拾洛丞中的衣物，然後，又走到床頭，將床上一個竹子編的枕頭抱了起來，低頭俯視枕頭，眼神裏流露些許憂傷。

時玥見他如此，輕輕走過去，“我知道，被最親的人背叛，心裏一定不好受，但是，你也不要太難過了，畢竟你身上還有傷……”

“當年，是他帶我進六扇門，也是他教我習武，教我追蹤破案的本事。”展天義打斷時玥，將手裏剛收拾出來的衣物和這枕頭直接塞進時玥的手裏，一點兒客氣的意思都沒有，隨後接著道：“我一直視他如師如父。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身份。”

時玥被塞了一手的東西，本來是想發脾氣的，可看展天義眼下的情緒，沒忍心埋怨他，抱著那一堆的東西，安慰道：“有些人是不容易看清的，要不怎麽會有那麽一句，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畫人畫皮難畫骨呢。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替他收拾這些，對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時玥並不會安慰人，展天義沒太計較，低頭再看她手上的枕頭，“他曾說過，他後頸有傷，沒了這竹編的枕頭，就難以入眠。還有，這幾件衣物，都是他曾經常穿的。等他伏法，我便將這些東西，燒給他，算是送他最後一程。”

展天義說完，便走出房門，時玥看得見，他的眼眶微微泛紅。

他是不想讓我看到他流淚的樣子吧。

時玥抱著衣服枕頭，默默註視展天義的背影。

展天義將衣物塞給時玥的時候，是松散的，再加個枕頭，更是淩亂不好抱，沒多大的功夫，衣物便掉在地上。

時玥只好將手裏的枕頭和衣物放到床上，準備重新整理好，再拿個包袱皮來包裹了再帶走。可剛把一堆東西扔到床上時，時玥耳朵一聳，聽到一些常人很難聽到的動靜。

“撲簌簌”的，很像什麽東西撞擊竹枕的聲音。

時玥一把將床上的竹編枕頭拿起，放在耳朵旁邊使勁抖了幾下，果然，那聲音就是從裏面發出來的。

時玥一怔，難道，洛丞中把什麽寶貝放進這枕頭裏了？

想到這兒，時玥閉起一只眼睛，然後用獨眼貼著竹編枕頭上的洞眼，往裏看。

190論功行賞

對著枕頭看了半天，因為距離太近，除了一片混沌什麽也看不見。

時玥悄悄回頭看，展天義還在門口黯然神傷，並沒有留意屋內的動靜。

時玥松了口氣，註視力再次落在枕頭上。

她拿著枕頭翻來調去的看，心裏默想：裏邊兒一定有寶貝，可笨貓這麽重視這枕頭，他一定不會同意給它拆了的。可不拆的話，又怎麽拿到裏邊兒的東西呢？

算了，先包起來帶走。

時玥順手扯下一塊床單，將枕頭和衣物包好，然後出了門口。

“你想替他收拾的東西，就這些了嗎？”

展天義看她身上的包袱，“嗯。”

時玥環視院子，兀自感慨，“天下第一的殺手行會，怎麽說也能進天下五百強了吧？手下殺手的傭金都上千兩了，沒道理這老總的家裏什麽也沒有啊。難道……，他還有其他住處？”

展天義：……（五百強？老總？江湖黑話？）

* * *

“督公，前院後院什麽也沒發現。”

李嚴聞言眉頭稍稍頓了一下，隨即大步來到內宅，看見時玥和展天義正在院子裏，時玥的身上還多了個包袱，上前掃一眼那包袱，“此乃何物？”

“是展捕頭替洛丞中收拾的幾件衣物和他平日枕慣了的枕頭。”時玥道。

“打開給李督公看看。”展天義淡然道。

“哦。”時玥悶了一聲，將包袱打開，讓李嚴檢查。

李嚴輕掃那包袱一眼，不過是些尋常衣物，有的還很顯舊，那竹編的枕頭，也枕得有些退色，並沒有一樣值錢之物。“嗯。怎麽樣？在這內院之中，可有發現？”

時玥搖頭，“什麽也沒有。”

李嚴訝然，“連你都沒找到……，莫非這院子裏當真沒有金銀寶庫？”

“俗話說狡兔三窟，他很可能把這些年所得的金銀，放在別的地方了。”時玥道。

“那我們算是白來一趟了。”李嚴輕嘆一聲，遂下令撤出洛府，在門前揮揮手，“封了吧。”

“等等！”

兩個錦衣衛正要封門，時玥忽然喊了一聲。

李嚴回頭，見她瞇眼盯著正對大門的屏風墻上。

李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怎麽？有何發現？”

時玥擰著眉毛，一臉疑惑，“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這墻哪裏不對勁兒。”

對於時玥的話，若是不知她身份的，或許會嗤之以鼻，不過是面墻而已，有什麽不一樣？但是，李嚴知道，這位可是千手神門的掌門，是天下賊的頭兒。對於金銀之物的嗅覺，那是無人可敵的。

李嚴攏眼神，再看屏風墻，果然，那墻體比一般的屏風墻要寬厚很多，足有一般屏風墻的三倍。

當初帶人沖入洛府，只顧著搜查裏邊兒，竟把這門前最顯眼的東西給忽略了。

李嚴當即招手，“你們幾個，去把那墻拆了。”

“是。”

一隊錦衣衛得令，扔下手裏的封條，再次沖入大門，在屏風墻前一番暴力強拆，好端端一座墻，轉眼間坍塌。而隨著一片塵煙落盡時，在墻內同時發現一面鐵皮大櫃。

將大櫃門打開，其內一層一層，密密麻麻的全是金條，隔著大門看去，就像一面金光閃閃的金墻，灼灼光芒，耀人眼目。

時玥看得兩眼放光，好像被什麽東西勾引，邁著僵屍步走近那面金墻。

“哇~！……這，這可真叫嘆為觀止啊。”時玥情不自禁的伸手摸索金墻。

李嚴跟著走來，嘆道：“哎呀呀，沒想到這洛丞中，竟將金子築於屏風墻內。若不是有你在，咱家怕是想都想不到啊。”說著豎起大指，“時掌門可又立一功啦。”

“嘿嘿。”時玥訕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看出來的。”

展天義驚嘆時玥的眼力，詫然註視著她。

時玥餘光掃到展天義的目光，臉微紅，“你看我幹嘛？”

展天義嘆道：“當初這府邸建成之時，我就發現這屏風墻與眾不同，還特意問過他，他說，他是六扇門的總捕頭，身上殺戮之氣太重，非厚重的屏風墻難以阻擋怨氣。我信以為真，沒想到，阻隔怨氣是假，藏匿臟銀是真。”

李嚴仰視金墻，唇角一挑，“來人！把這墻運回宮去。”

* * *

當慶德皇帝看見這面晃瞎人眼的金墻，樂得合不攏嘴，有了這些金子，什麽賑災款，軍餉，那都不是事兒了。

李嚴道：“陛下，這只是從洛丞中一人府邸搜出之財物，相信那董廷堅，戎瑞利等人的府裏，也不會比這少多少。”

皇帝大喜，“抄！抄！全都給朕抄了。這些道貌岸然的東西，一個個都富可敵國啦。家裏比朕的國庫還有錢。全都給朕抄出來！”

“臣已派人去辦了。”

“好。”慶德滿意的點了點頭，再看李嚴旁邊的展天義，“展天義，你身上的傷好了嗎？”

展天義躬身一禮，“蒙陛下關心，臣的傷已無大礙。”

“嗯。”慶德點頭，說道：“此次虎威鏢局一案，背後牽出如此荒唐大案，其中，你功不可沒。朕該如何賞賜與你呀？”

展天義低頭，“臣慚愧，若非李督公暗中相助，只怕臣早已命喪奸人之手。”

“這不能怪你，實在是此案牽涉重大，江湖上下，朝廷內外，不是單人匹馬就能應付的了的。”

李嚴插話道：“還是陛下聖明，早早看出鏢局一案並不簡單，才特意派了臣暗中探查此案。”

皇帝就喜歡被人誇，李嚴的話深得他心，面露喜悅之色，“此案中，你二人皆立有大功。李嚴，朕就賜你鬥牛服一件，黃金百兩。至於展天義……，洛丞中在逃，六扇門總捕頭一職懸空，你忠勇可佳，朕就親封你為六扇門的總捕頭，你可願意？”

六扇門其實是三司衙門下屬機構，當初洛丞中這個總捕頭一職，是由刑部任命的，而展天義這次，卻是被慶德皇帝親自任命的，雖然官職一樣，可意義卻全然不同。從某種角度上說，展天義已經不再屬於三司的下屬，而變成了直接聽命於皇帝的部門。

191論功行賞2

直接聽命於皇帝，這是多大的職權，又是多大的榮耀，展天義當即拜倒，“多謝陛下封賞。”

李嚴笑道：“恭喜展捕頭高升。”

“展卿家，你起來吧。”

展天義起身，李嚴朝殿外掃了一眼，道：“呃，陛下，除此案以外，臣有另一件事，想向陛下稟明。”

“呃，還有何事啊？”

“陛下，您還記得那面刻有奇怪圖形的墻嗎？如今，能解那圖的人，已經找著了。”

“呃？”慶德聞言更喜，“當真？他是何處高人？”

李嚴笑道：“回陛下的話，此人，您之前才見過呢。”

“朕見過？是誰？”

“回陛下的話，正是前兒您見的時玥。”

“時玥？就那個保護仕女圖有功的女賊？”慶德意外，眉頭深鎖，滿臉疑惑的看著李嚴，“她怎麽會識得仙家留書？”

“陛下，呃……，據時玥所說，那圖形並非仙家之物。”

慶德臉一沈，略顯失望，“那會是什麽？”

“回陛下的話，那是千手神門的暗號。”

“暗號？”慶德忽然想起那日董廷堅的話，“這麽說，那圖形還真是江湖暗號？”

提起這個，李嚴嘴角的肉抽了抽，“還真叫他們僥幸給猜中了。”

展天義之前並不知道什麽墻，什麽奇怪的圖形，聽此事又與時玥有關，不禁心臟再次提到嗓子眼兒裏。

這個女人，又闖了什麽禍？

慶德的樣子看著不大高興，原本希望是神仙的東西，卻出自一個凡人之手，這樣天差地別的結果，換了誰也樂不起來，更何況是從生下來就任性的皇帝呢。

慶德掃興道：“哎~，你們說這些做賊的，暗號就暗號吧，畫成這個樣子。依朕來看，千手神門嘛，這暗號就該是個小手啊，或是一個包袱，要麽就一只元寶什麽的。偏偏弄出這麽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哎，李嚴，那東西究竟畫的是個什麽呀？”

“這個嘛，陛下您最好還是親自問問時玥本人吧。”

慶德當即傳旨，傳時玥進殿。

時玥就在殿外候著，聽到傳喚立刻躬身入殿。

“民女參見陛下。”

“起來說話吧。”

“謝陛下。”

慶德急於知道那圖形之事，沒等時玥完全起身，便接著問，“時玥，聽李嚴說，墻上那些奇怪的圖形，是你畫上去的？”

時玥偷瞄一眼李嚴，訕訕點頭。“回陛下的話，之前，民女被洛丞中派來的一群捕快困在千手神門的舊宅裏，出也出不去。為了能盡快擺脫那些人，我就在墻上留下暗號，希望能有千手神門的人看見了，來助我一臂之力呀。”

“原來如此。”慶德點點頭，再問，“可你這圖形很怪呀，朕怎的就看不出，它是個什麽東西呢？”

時玥一臉尷尬，磕巴道：“陛下，民女不敢說，說了怕汙了陛下您的耳朵。”

慶德不解，對那莫名其妙的笑臉越發感興趣。展天義在旁邊雖不問，卻一直眉頭深鎖，不知時玥口中所說的“汙”，是什麽含義。

時玥猶豫了一下，“陛下，要不，我給您畫出來吧，一畫，你就明白了。”

慶德揚起眉毛，“好啊，備紙筆。”

不大的功夫，幾個宮人在時玥面前擺下一張小桌，桌上放了紙筆。時玥在桌前，俯身拿起毛筆，點了點兒墨，在眾人矚目之下於紙上畫下笑臉便便。

慶德一看，指圖道：“誒！就是它，就是這個。果然是你畫的。”

皇帝到現在才相信，那圖形是出自時玥的手筆。

展天義一看此圖形，頓時想起之前曾在某地見過，眉頭微微一蹙，心道：原來那是她留下的。

畫完笑臉便便，時玥擡頭看一眼慶德，抿嘴笑了笑，低頭又在圖形的旁邊畫了只狗，雖然這狗畫的實在不怎麽好看，但有四肢有尾巴，有頭有嘴，勉強也能看得出來。

展天義一瞧那狗，臉上燒得厲害，替時玥臉紅。

就這畫功還敢往外露呢？

“畫完啦。陛下，您看。”時玥畫完收筆，直了直腰，拔著胸脯得意洋洋的。

慶德皇帝和李嚴低頭一瞧，皆皺起眉頭，這畫的什麽玩意兒？

李嚴雖然早知那一坨是何物，但他一時不明白，時玥為什麽要在它旁邊畫上一只似狗又不像狗的不明物體。“時玥，你這個，是狗？”

“是啊。不像嗎？”

三人：……（不像。）

慶德道：“即便是狗，它與你這暗號的圖形有何關系？”

“看不出來？”時玥錯愕的看著皇帝，然後仔細端詳紙上的圖，“挺明顯的呀，也很形象啦。”

咬著筆頭想了一會兒，時玥目露精芒，“有了。”

說罷，她再點了墨，在那笑臉上頭虛畫了幾彎“熱氣兒”。隨後提筆，再欣賞自己的大作，不住點頭，“嗯，這下就形象多了。”

李嚴剛才只是糾結於紙上的不明物體是不是狗，在得到肯定之後，立刻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見她還在那一坨上，添了幾筆，差點兒沒笑出聲兒。旁邊展天義也很快明白了，他可不似李嚴能笑得出來，只覺得臉上更燒的厲害。心裏憤憤的，這女人，當真粗俗。

慶德盯著這整幅圖看了半天，終於明白過味兒來，擰著的眉毛頓時舒展，“噗嗤”一聲笑了。

“哈哈哈……”慶德忍俊不禁，他從未見過，居然有人會把那東西畫成這麽好玩有趣的樣子。

見慶德笑了，時玥松了口氣，這算是混過去了。

展天義提著心也落進腹中。

慶德跟著問，“時玥，你這個……畫的倒像個小人兒，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時玥訕笑，“也沒怎麽想，就是……信手拈來……”

信手拈來？拈了一把米田共……

慶德咂嘴，尋思了一會兒，“嗯，雖說不是仙家之物，但也算有趣，時玥替朕解了惑，這賞賜……”

時玥有自知之明，一坨屎換個侯爵？哪兒有那麽便宜的事。便宜莫貪，長命百歲。

可皇帝號稱金口玉言，就算不想封她，也總得找個臺階不是？

時玥很識相，當即打斷了皇帝的話，“陛下，此時各地戰事不斷，百姓流離失所，正是用錢之時，民女不要賞賜。”

192終身監禁

一個賊，居然不貪財，慶德對時玥倒重看了幾分，同時試探，“你不要賞賜？朕之前傳旨，可解此圖者，封侯爵，賞萬金的。你當真什麽也不要？”

“嗯！陛下，民女不要賞賜，不過，民女想向陛下您求個情。”

“是什麽情，比朕賜的爵位，和萬金還值錢呀？”

“陛下，沈奪身世可憐，他成為殺手，並不是他自己所願。他能在關鍵時刻迷途知返，不僅保護了證據，還保護了真相，並為此幾次險些喪命。就包括這次，他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情況堪憂，能不能醒尚且不知。所以，民女想用陛下的賞賜，替他求個活命。”時玥央求道。

慶德眉頭輕蹙，註視時玥，“為了這個沈奪，你甘願放棄如此豐厚的賞賜？莫非，你與他是……？”

誰都知道慶德接下去的話將是什麽，時玥一瞥旁邊的展天義，矮馬！臉都綠了，看來是吃了不小的幹醋。

時玥慌忙解釋，“不是不是，我和他就是同患難的兄弟。陛下您沒聽說過嗎？人生有四鐵，一起扛過搶，一起同過窗，一起坐過牢，一起分過贓……”

三人：？？？（這說的都什麽玩意兒？）

展天義沈色斥道：“陛下面前，不要說黑話。”

“黑……？”時玥一臉茫然，這算黑話？

好吧，反正你們不懂就是了。

慶德道：“時玥，你方才所言，著實費解，何為四鐵？”

“鐵就是最好的朋友，好到穿一條褲子的那種。”時玥接著解釋道：“四鐵就是說，人生中，有四種人可以成為最好的朋友。這第一種，是一起扛過槍……刀，就是一起並肩戰鬥過的人，第二種是一起念書的同窗好友，第三種是獄友，一起坐過牢的人，最後一種嘛，就是一起分贓，……呃，分贓，您懂的。”

展天義：……（沈著臉，一起坐牢，一起分贓……，不成體統。）

聞言，慶德自語，“哦，就是這四種人能成為最好的友人？”皇帝是孤家寡人，雖高高在上，卻沒有朋友，他不能真正理解朋友的含義，更不知道怎麽交朋友，遇到這個問題，他扭頭看李嚴，“李嚴，當真是這樣嗎？”

李嚴低頭琢磨了一下，“陛下，這話雖然槽，不過，好像還真有些道理。”

慶德點頭，再看時玥，“那你與沈奪，算是哪種呢？”

“陛下，我救過他的命，他也救過我的命，我們當然是一起扛過……刀，一起並肩戰鬥過的老鐵了。”

“老鐵？”慶德再次被時玥的言語逗笑，左右看看，這大殿裏有李嚴，展天義，還有一眾宮女太監，可就是沒個一起患難的。掃了一圈兒，他不禁感慨，“朕也希望能有個老鐵呀。”

李嚴當即躬身，“臣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慶德擡手攔著李嚴的話，他自己明白，忠心和友誼完全是不一樣的。類似李嚴這種表忠心的話，他也聽得太多了，耳朵都長繭子了，根本不想聽。他此時倒是希望，有個人能拿他當回“老鐵”。

兀自發了一陣感慨，慶德換了口氣，再看時玥，“時玥，你對沈奪的情誼，朕雖不能體會，但可以理解。不過，沈奪與你不同，他身上背負的人命何止一條十條？若是朕因為他而開了先例，你讓朕將國家的律法置於何地呀？所以，朕不能赦免沈奪的罪。”

“陛下……”時玥的心涼了一半，沒想到皇帝在這件事上的意思如此堅決。

李嚴眼珠微動，“陛下，世人雲，浪子回頭金不換。沈奪雖有大罪在身，可在此案中，他確實立有大功，若是不賞，未免叫人心寒。”

慶德詫然看著李嚴，“賞？”

“是啊陛下，沈奪死罪不可赦，赦則亂了律法，可是，他將功折罪，陛下可免其死罪，改判活罪。如此一來，即可立法之威，也可顯示皇恩浩蕩呀。”

慶德想了想，徐徐點頭，“你說的倒也有理。那……依你們之見，朕當判他個什麽罪？”

改判活罪？

時玥心中亮起一線希望，“陛下，就給他終身監禁吧。”

“終身監禁？”

李嚴眼珠一動，“這倒是個辦法。陛下，沈奪武功高強，若是充軍流放，萬一他心思偏了，要跑也不是難事。可若是將其囚禁於昭獄之中，有錦衣衛日夜把守，相信他武功再高也出不去。”

昭獄？

時玥只聽這個詞就覺得毛骨悚然，那不是傳說中最詭秘陰暗的所在嗎？

把沈奪囚禁在那裏？

我說的終身監禁可不是這個意思。

時玥急道：“陛下，昭獄人那麽多，就別讓沈奪去添亂了，就把他關在六扇門吧，讓展捕頭，親自看著，豈不是更穩妥？”

展天義斜她一眼，躬身道：“陛下，沈奪武功之高，確實是天下少有，不過，臣自信還是可以守得住他。而且，據臣所見，此人心思縝密，若能使其歸正，為三司所用，亦非不是件好事。所以，與其將其囚禁於昭獄中，不如就關在刑部，參與破案，終身為朝廷效力，以減其罪。”

“此法甚好。朕聽過沈奪的本事，也深覺此人死了可惜，若他真能為朝廷效力，是最好不過。”想了一會兒，慶德點了頭，“好，那就照展捕頭所言，將其禁於刑部衙門。可是有一條，展天義你要記著，若有一日，這沈奪跑了，朕可要治你的罪。”

展天義當即插手，“臣定不負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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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由虎威鏢局滅門引發的案件，除了洛丞中還在逃外，基本已經告一段落。

展天義被皇帝欽封了六扇門總捕頭，自然要帶著沈奪回六扇門上任。

沈奪尚在昏迷，被兩個捕快擡著，到東廠門前，展天義向李嚴插手，“多謝李督公近日的相助，展某不再叨擾，這便告辭了。”

李嚴還是那副妖嬈的模樣，微揚那對大粗眉毛，“總捕頭太客氣了，你我同是為陛下效力，談何叨擾？”

展天義點點頭，眼睛不由往內掃眼，好像在找什麽人。

193數茶葉

李嚴察言觀色，深知展天義在院子裏尋的是誰，他笑道：“展總捕是在等時玥吧？”

“呃……，她人呢？”

李嚴故意說笑道：“總捕頭，時玥並非六扇門的人，她或許更喜歡留在東廠呢。”

展天義早在心裏將她和自己綁在了一起，似乎也早已習慣了有她在身邊，無論是搗亂，還是礙眼，總覺得有她在，就很踏實。但是，他卻沒想到，自己這要離開，時玥卻並沒有跟著。

她不跟我走？

展天義表面沒什麽，可心裏卻很失落。

李嚴是個聰明人，哪還用展天義把話說透，當即吩咐，“來人，去把時掌門請來。”

“不必！她想留在這兒，就留著吧。”展天義向李嚴插手，“展某告辭。”

說罷，他轉身走了，兩個捕快，顛顛擡著沈奪跟出東廠。

“唉，一只貓，一只鼠……”李嚴自顧站在門口念叨，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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