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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封印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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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我們就在這家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買的吧。”太陰低聲道。

聲音雖小,但還是被櫃臺上的兩人聽到了。

那男客人背對著她,正要合書的動作一頓,片刻,又把手裏繪著鳳冠的圖案樣本重新翻開了。

老板沒留意他的動作,只是心情大好的對新來的客人道:“在下祖上十六代都是打造首飾的,雖然算不得什麽大師,但做這三界的生意,卻也沒讓客人失望過。”說罷又問了一句,“姑娘要看點什麽?”

身後的天機一邊環顧周圍一邊笑道:“我這位妹妹再過段時間就要成親了,所以我帶她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首飾,鳳冠霞帔都得準備。”

老板樂了,“喲,今兒真是巧了。”他放下手邊的活計,擡頭看了她一眼,“這位公子也是要成親了在幫未婚妻看鳳冠,圖樣都在他那裏,你們自己先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太陰點點頭看過去,發現那位客人微微側身,給她讓出了一個位置,她於是禮貌的湊了上去,跟著一起看。

不知道是不是被櫃臺上的燭火晃花了眼,她看了一會兒便開始揉眼睛,看圖樣的時候脖子不由自主的往前。

一只修長瑩白的手將圖樣推過來,“你看吧。”

太陰不好意思的擡頭,看到了一張被燭火映照的十分惑人的臉,他表情冷清,像夜裏飄散的霧。

她忍不住問他,“鳳冠霞帔不是應該女方來看的嗎?”

男子垂下眼簾,表情似乎多了傷痕,“她去世了。”

一旁的天機和老板都楞住了。

太陰也楞住了。

偏偏天機還毫無眼力的震驚道:“冥婚?”默了默,遺憾般的嘆氣,“怎麽會去世呢?”

男子的目光落在燭火上,“難產。”

☆、最後的玻璃碴子

這下就連天機也問不下去了。

話題過於沈重, 太陰忍不住指著老板手中剛剛完工的銀步搖移開話題道:“我瞧著這個樣式倒很脫俗, 不知道有沒有配套的頭面?”

老板尷尬道:“這批在做的所有首飾都已經被這位公子提前訂下來了……”

太陰不死心, 又指著櫃子上那些大小不一的錦盒,道:“那把這些成品給我看看吧。”

老板咳了一聲道:“那些也都是客人定做好的, 只差人來取了。我們店裏都是客人先選式樣, 我們再現做,因為每個款式都只做一次……”

天機不由嘖嘖稱讚, “難怪生意這麽好, 原來做的是獨一無二的生意。”

老板幹笑了兩聲,“不如兩位先選選鳳冠的圖樣,這些都是我剛描畫的, 全是最時新的花樣, 今天選好了,三日後就能來取。”

太陰點點頭,心不在焉的翻起了圖冊,天機也跟著她一塊選。

身旁那個人就那麽一直站著,靜靜的,不發一言。

他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桌面, 太陰覺得有視線落到自己的臉上,她有種自己正被人凝視的錯覺。

這感覺擾的她心神不寧, 好似心裏堵著一塊巨石般喘不過氣。

手指一頁頁翻著圖冊,因為沒怎麽細看,很快就翻到了底。

她被最後一頁畫著的圖樣吸引了——是個類似花環模樣的款式,但比花環要高。沒有其餘鳳冠的厚重之感, 它看起來輕盈,自然,又有點隨性。

花環下並不是下墜的流蘇,而是蓬起的細密花枝,半垂半蓬的遮住上半張臉。

“就這款吧。”她把圖冊遞給老板。

老板面露難色,再次訴說了一下缺少材料的原委。

天機忽然拍腦門道:“東海血珊瑚,我們有啊!”

太陰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她,“我怎麽不知道我們有東海血珊瑚。”

天機笑的意味深長,“因為你不如我過目不忘——我可記得你那未來的夫君給你的禮單裏就有四株東海血珊瑚。”

太陰,“……”

不過這材料的問題解決了,那老板看起來卻依舊一副為難的模樣,“姑娘手中有血珊瑚這可著實令人欣慰,不過這一款,也是這位公子先挑中的……”

這一下,太陰和天機的面色都不是那麽好看了。

老板看了看這二人,又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年輕男子。

男子眼也不擡的合上圖冊,面上瞧不出半點不愉的情緒,淡淡道:“讓給她們了。”

老板眉開眼笑的在那最後一頁上打上勾,“得嘞。”

天機付了訂金,兩人又在店中訂了兩副頭面,幾個簪花和步搖,錢袋迅速的癟了下去。

回神時,那個男客人已經不在了。

太陰還在店裏轉悠,天機卻想起什麽似的對她道:“你在這裏等我一會,我上去一趟把血珊瑚拿下來,三天後直接取貨,也不用再浪費時間。”

她一想覺得有道理,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在這裏等我,我上去拿吧。”

“別別別……”天機神色一抖,“你這路癡的程度,一個人出去指不定到成親那天都找不回來。”

太陰,“……”

天機把剩餘不多的錢遞給她,“在這等我,我順便再拿些錢下來,所有東西今天能置辦的就都置辦了吧。”

說罷便彈彈衣袍上的灰塵出去了。

太陰在這奇巧閣裏呆了大半天,最初瞧那老板拿個錘子敲敲打打做首飾時還覺新鮮有趣,後面便覺得有些無聊了。

她走出店門,去看街上的夜景。

子時街燈火通明,太過耀眼繁華,她靠在門上總覺得這裏就像是個虛幻的世界一樣。

忽然,視線裏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之前在奇巧閣的客人還沒走,他就坐在對面二層的茶樓裏,表情冷淡神色莫測的俯瞰著這條街。

對上她如同打量陌生人一般的視線,他好似被什麽東西刺到,瞧她的目光愈發無常起來。

太陰也沒來由心慌了一下,當下目光游移到別處,卻看到了幾家脂粉鋪和成衣店。

回頭看了看,她確定自己記住了招牌也記住了這裏的路標特征,這才對老板道:“老板,如果我那位姐姐來找我,你就說我去了附近的成衣店,讓她在這等等我。”

那老板痛快的應了。

太陰這才出了奇巧閣。

穿過一個岔路口走到轉角處時,她看著迎面而來的人影有些發懵了。

這人不是剛剛還在茶樓裏麽?

她略微不自然的打著招呼,“公子又來幫先夫人看胭脂?”

這可真夠體貼的,人都去世了該辦的東西還是一樣也不落的置辦,這姑娘若是還活著,應該也算是這世上最幸福之人了。

那男子看著她,眉間神色情緒不顯,忽然輕輕說了一句,“她的名字叫葉檸。”

太陰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心想難道是自己稱呼的不對,猶豫了一下改口道:“公子是來給葉姑娘看胭脂的?”

男子默不作聲的凝視著她半點反應也無的臉,面色終於一點點沈了下來。

太陰剛轉過頭去看脂粉鋪裏的幾個正在試胭脂的美人,扭頭就見一道陰影罩了下來。

她被眼前的人一下子抵在了墻上,一個重重的吻壓了上來。

這感覺太過熟悉,太陰一下子楞在那裏,牙關一松便感覺他的舌尖侵入進來,卷著她的舌糾纏起來。

明明侵犯的是他,卻怎麽感覺他的動作就像一只困獸一樣在掙紮什麽。

她才是被強迫的那一位好麽?

這人來人往的街上可真叫她羞憤難當,雖說神不能隨意動手,但也萬萬沒有讓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玷汙的道理。

一掌狠狠拍出去,對方卻借力化解,轉而抓住她的手按在她頭頂的墻上。

他從她唇間移開,微微喘-息,清冷無欲的眸子裏染了些瀲灩的好顏色,眼神卻是涼的,“你就忘的這麽徹底,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是嗎?”

太陰一時怔住了。

他這語氣裏帶了幾分束手無策的荒涼,幽怨到讓她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過什麽拋夫棄子的勾當。

“咱們以前認識?”她知道有些地方不對了,因為身體的記憶騙不了人。

她這具身體明明是認識這個男子的,而且以前必然也同他這樣親密過。

太陰擡頭,迷惑不解的望他。

她的表情太純凈,他眼神微暗,再一次吻下來。

太陰瞪大眼睛,這便有些得寸進尺了。

發了狠力將他重重推出去,他一點也沒設防,她是動了神力的,推出去的瞬間她就後悔了。

因為他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撞在了對面店鋪的雕花窗上,被撞斷的窗欞劃破他的血肉,他捂著受傷的胳膊,血滴滴答答的從他指縫流了出來。

但他好像渾然不覺得疼,眼睫低垂著似乎在看地面,唇角忽的起了自嘲的笑意。

太陰恍惚了一下,跌倒在地上——有個同樣血淋淋的畫面似乎在腦海一閃而過,她想抓住時,已經覓不到蹤跡了。

街上人群側目,天機不知道什麽時候趕到了,一把將她扶起來,“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太陰雙眼失焦的搖了搖頭,再去看對面時,他早已經不在了。

天機又問了幾聲,見她沒反應,大概也猜到了幾分,便也沒再多說什麽。

兩人這下也沒有了逛街的興致,把血珊瑚送到奇巧閣後,便匆匆回了善見城。

三日後,天機獨自下界來取鳳冠。

不出所料又在奇巧閣看見了那個男子。

他還是坐在上次的那個位置,不過沒有再看什麽圖樣,好似專門是在等她一般。

天機肯定道:“我就知道是你,羌無。”

男子沒有擡眼,語氣嘲諷的低笑了一聲,“現在的後輩都這麽無禮嗎?”

天機改了語氣,直截了當道:“羌無大人,您別再做任何讓她恢覆記憶的努力了,她絕對不能想起你。”

男子垂眸,嘴角的笑意漸冷,“能告訴我,羲上為什麽對她用逆輪回嗎?”

天機不知道該不該如實和他說,不說卻又怕他再去找太陰,只好嘆氣道:“這是不得已的辦法,您既然都清楚她死前經歷了什麽,為什麽就是不知道太陰她……歷劫失敗了呢?”

男子唇角的笑意僵住了,面色蒼白起來,最終凝固成一個詭異的表情。

“您早就該猜到的不是嗎?”天機接著道:“神若執念太重歷劫不過,最終便會神力消散墜入下界,再也碰觸不到和神界有關的任何東西,羲上用逆輪回抹了她的記憶,強行去除她的執念才勉強留住了她的神魂,你若是……哎……”

“而且一旦用了逆輪回,你知道打破這個術法的後果是什麽,它的反噬很厲害,可能人會變傻,變瘋……”天機平靜的陳述著,“除非她內心足夠強大,也許能撐下去。”

燭火搖弋的精致店面裏,空氣一時靜謐,老板並不在,兩人就這麽面色不愉的對坐著。

男子長久的沈默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起身,“那就讓她嫁一個陌生人。”

天機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男子垂下眼睫,“我帶她重新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又是玻璃渣,我為什麽要立那種flag,進度太慢,今晚360度直播婚禮現場。。。。話說沒機會重新開始的,因為女主會想起來的,我要吃糖嗷嗷嗷。。。今晚的糖不純我剁頭。。。

☆、大婚(一)

善見城沒有夜晚, 神明也不會沈入夢境。

但從永夜之地回來以後, 太陰再一次坐在扶桑樹下俯望下界時, 卻靠著樹睡著了。

那是一個血和欲交織的噩夢,摻雜著無數或明或暗的場景, 她在夢裏什麽也看不清, 只能看到一張模糊的臉,五官不甚清楚, 但輪廓比例完美, 堪比最精良的畫師窮盡心血細細勾勒。

她在和他接吻。

微妙而熟悉的觸感在舌尖蔓延,他伸手穿過她的指縫和她十指交握,她回扣住他的手, 卻發現指間相觸的感覺詭異非常。

低頭, 她看到自己握住的是一副沒有血肉的手骨。

唇間有血腥氣滲進來,她睜眼看到那個吻她的人的臉漸漸清晰,最後慢慢變成了那個在子時街輕薄她的男子模樣。

然後他的血肉便慢慢離了他的身軀,她看到白骨一截截外露,他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太陰,怎麽在這裏睡著啦?”耳邊一個聲音湊近, 將她扯起來,“都要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睡覺。”

她被強行喚醒, 睜開眼的時候天光刺到了雙眼,她恍恍惚惚的瞇起眼,伸手抹了下額頭,發現上面全是冷汗。

怎麽會做這種夢。

天機拉著她進了神殿, 羲上正在那裏研究那套嫁衣怎麽穿——“快過來試試。”

婚期還有三天。

善見城沒有嫁過神,是以所有人都翹首以盼,而且自發裝扮起善見城的各個角落。

就連扶桑樹上也掛滿了紅色的祝語。

破軍和貪狼兩位殺神很早之前就去了朝雲之國,砍了那裏的藤花樹,在朝雲公主的指點下打造了一架四海皆無的花車。

它以藤樹為身,藤花為衣,雲霞籠罩其中,引來大群五色鳥。

兩匹潔白無瑕的獨角獸負責在雲霧中拉擡這架花車。

太陰被這樣的氣氛搞得有些緊張,看了看羲上手中的嫁衣,半天才說了一句,“這套嫁衣不是我們之前在子時街定做的那一套吧?”

天機走過去將那套輕盈到幾乎漂浮的紗衣抖開,帶著些許欽羨道:“這一套是男方剛剛派人送來的,因為你的要和他的配套,而且這一套確實比之前那套好看,配你的鳳冠也更完美,所以之前那套被我收起來了,你穿這套吧。”

“哦。”太陰看了一眼她手中幾乎要浮起來的艷紅色紗衣,美輪美奐,透著一股人間夢華般的不真實感,確實完美的無話可說,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正穿的,“現在就要試嗎?”

天機的耐性即將要耗光,“不然呢?”她把衣服遞過去,恨鐵不成鋼的道:“不把你收拾出個模樣,嫁過去不是要丟善見城的臉?”

太陰接過衣服,因為式樣繁瑣,她研究了半天才穿在了身上,羲上站在遠處瞧了半晌,末了下結論,“衣服太美,倒襯得這發飾不怎麽樣了,你給她把頭發收拾收拾吧。”

天機應了一聲,將她的頭發放下來略整理了一下便將裝著鳳冠的盒子端過來了。

打開,高高的花環璀璨奪目,滿室生輝。

從款式到做工無疑都是極上乘的,血珊瑚雕刻的細小花骨穿插其中,畫龍點睛。

戴上鳳冠之後太陰便十分自覺的站在遠處乖乖給人觀摩,從頭到腳一身的艷麗紅色。

“嘖嘖,到時候妝容也不能拖後腿啊。”天機只讓她戴在頭上略試了試,便小心的收起來了,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扯下一顆珊瑚珠什麽的,收拾完方問道:“需要先走個過場讓她熟悉一下流程麽?”

她問的是羲上。

羲上琢磨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流程是怎樣,好像我們要去送親,送完之後就可以回來了。”

太陰懵道:“那我呢?”

羲上道:“你當然是留在那裏給人家做媳婦啊。”

太陰苦惱的看著他,“我是說我被送去那裏之後的流程呢?”

羲上犯難的沈思了一會兒,道:“我們這裏沒有嫁娶過神,要不一切按照永夜之地那邊的禮法辦吧。”

天機好奇的問道:“那他們那邊的流程是怎樣的?也需要拜天地嗎?”

羲上沈默了一下,提起筆道:“我寫個信問問。”

太陰&天機,“……”

羲上寫信的速度很快,對方的回信更快。

接到信鳥的回信匆匆瀏覽了一遍,羲上便擺擺手道:“信上說了流程簡單,羌無到時候會帶她,我們把人送到晝夜邊境處就可以了。”

太陰有點慌。

時至今日,她終於感受到了遲到的壓力和一種難言的緊張。

“去那邊需要做什麽嗎?……”

“我嫁過去後,還能回來住麽……”

“……”

天機安撫她,笑的意味深長,“放心,我去探過你夫君的底了,是個會疼妻子的好丈夫。”

太陰,“……”

三日的時間過的飛快。

因為善見城在極晝之地,分不出日夜,便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當五色鳥的長鳴劃過善見城上空時,她已經被幾位神女按在凳子上打理妝容了。

鳳冠,嫁衣,婚鞋,從裏到外都準備就緒。

太陰走出神殿時,城中喧囂沸騰,五色鳥群在天空環繞,獨角獸拉的花車已經停在雲霧裏,只待她踏上去。

送親的隊伍很長,她看見為首站著的貪狼和破軍。

羲上忽然走了過來,往她懷裏放了一只什麽東西。

太陰伸手接過了,發現是一只可愛肥圓的小蛇鼠,它的脖子上還被人用紅布紮了個蝴蝶結。

“出嫁是要帶吉祥物的,你自己要帶一只,男方還會送你一只。”羲上叮囑道:“我不知道他會送你什麽,不過這只蛇鼠跟了我很久了,總不會讓你吃虧的。”

太陰忍不住擼了擼蛇鼠後背的毛,點頭上了花車。

羲上對著隊伍前的貪狼和破軍道:“時辰差不多了,他們應該已經等著了,出發吧。”

太陰蓋著薄如蟬翼的蓋頭坐進花車裏,車外雲霧繚繞,到了現在她依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花車在雲層中快速的穿行著,獨角獸的速度很快。

那些車外的霧氣滲進來,被擋在了她的蓋頭外面,在她指尖消散了。

懷中的小蛇鼠忽然不安分的擡起了頭,大眼瞪小眼的瞅著她,“你今天大婚,我送個禮物給你。”

“你還給我準備了禮物?”太陰看著懷裏的小東西,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蛇鼠嘿嘿笑了兩聲,“我叫小灰,這個是新婚禮物,也是見面禮。”

說罷,便從毛皮裏扯出一串只剩下寥寥幾顆的符珠遞給她。

這是她死前都還一直攥在手心裏的東西,她應該十分喜歡吧?

小灰想,幸好它給她留下來了,現在還能當成禮物送還給她。

太陰接過拿在手心裏看的時候,臉色慢慢就不對了。

在扶桑樹下做的夢幾乎是瞬間便闖入她的腦海裏。

那張人臉也愈發的清晰。

她摩挲著那幾顆已經有些破損的珠子,眉心一陣陣發疼。

車外光線漸漸發暗,她聽到了來自永夜之地慶賀的神樂之聲。

已經快到極晝之地和極夜之地的邊境處了。

因為速度過快,花車外傳來呼呼的風聲,她靠在車壁上,忽然又看見那個渾身是血,站姿筆直的頎長身影。

她擡起頭,臉色雪白的看著他。

他就站在花車上,修長的手被人剃掉血肉,用白花花的手骨輕輕推開她,好似說了一句什麽。

“別回頭——”

然後他變成了冰凍的雕塑,驚雷落下時,化為無數碎片,湮滅在紅蓮業火中。

眼前的物景越來越模糊,眼淚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她眉心刺痛,他剛剛那一推並沒有碰到她,她卻似乎在那瞬間被推著穿透了這輛花車,身體也一下子變得沈重起來,像一只斷了翅膀的蝴蝶一樣向下界墜去。

掉下去的時候,她下意識伸手去抓花車上的枝藤,卻發現手從那上面一穿而過。

好像碰不到神界的東西了。

神力在消散。

頭頂傳來小灰和送親隊伍的驚呼聲。

然而她下墜的太快,從極晝的天空直接墜進了下界漫無邊際的夜色裏。

輕盈的艷紅色嫁衣浮在空中好似綻開的羽翼,她眼神放空,半點力也使不上,眼看就要摔死在陸地之上。

手心緊攥的那幾顆珠子忽然發出一道白色光芒,隨後空中便多出了幾個身穿白衣的符人將她托住了。

她好似磨滅了意識,一動也不動,直到它們像紙片人一樣托著她落到地面。

永夜之地的夜空上綻滿了絢麗的煙花,遠處喧鬧不堪,似乎所有人都在慶祝這場盛典。

誰能想到婚典的當事人已經從花車上墜落下來。

她雙眼失焦的躺在地上,周圍似乎是一片森林,月光清清冷冷的灑落在她的衣裙和眉眼,她的識海已經被這股忽然出現的記憶洪流給徹底沖亂了。

腦海是空白的,意識正在消散,有鞋子傾軋過枯枝落葉的微響由遠及近,停在她的身邊,一雙手臂將她淩空抱起。

他的身上有她熟悉的香味——寐海浮沈香的味道。

樹間遺落的月光灑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她失焦的眼神觸及他弧線完美的下巴,忽然開始凝聚起來,好似意識正在回轉。

他低著頭,發絲從他兩側滑落,遮住了她眼前的月光,艷麗的紅色衣袍穿在他的身上有種別樣的妖異風流,往日清冷無欲的形象完全被顛覆。

她望著他,嘴裏喊出兩個字,“蘇幕……”

有煙火自他身後升起,她看見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間被照亮了,眼底積郁的壓抑也在那刻完全消散。

他似乎是笑了,眼睫在月光下投出一道剪影,“我來娶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放晚啦,這一章怎麽寫都沒寫出作者君想要的那種感覺,哎,可能明天正文會完結,然後開始放番外。。。。

☆、大婚(二)

眉心疼痛未減半分, 意識也是亂的, 她的反應比平時慢了很多, 看見他眉眼之間暈染開的笑時整個人都恍惚了,伸手去摸他的臉, “原來是真的……”她喃喃, “你沒死。”

“我的命是你的。”他慢慢說了一句,低頭, 緩緩湊近她, 似乎要讓她記住他此時的模樣,“只有你能拿走它。”

她只看了一眼,他的吻就落了下來, 然後耳邊傳來他細碎的繾綣低語, “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了,我就讓你拿走它。”

這個吻和夢裏的一般無二,她忍不住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吻得更深,她在他懷裏嗚咽,忽然推開他, 聲音極低的說了一句,“我難受……”

沒有半分流連, 他立刻停下來,眼神沈郁的看她,“哪裏?”

她的頭像支撐不住似的向後仰去,拽住他衣袍的手也松了, “頭好疼……”

逆輪回的反噬在於會不斷放大那段會讓她發瘋的記憶,他知道那段記憶是什麽,但他第一時間出現了,她想起那些事情的第一時間他就抱起了她,他相信她能撐過去。

她知道他還活著,並不是被人千刀萬剮,死於冰火雷刑之下。

送親的隊伍很快找進了森林,破軍和貪狼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便止步了,森林裏亮起奇異的光,他們看到要找的女子連帶著那一襲輕盈的嫁衣飄浮在半空,那些光從她身前那個男人的指尖流出,匯進了她的眉心。

“是他嗎?羌無?”破軍沒見過羌無,通過他身上艷紅色的妖異裝束判斷出了他的身份,“他接到了人,那我們……”

“走吧,太陰的狀況穩定了,別打擾人家好事……”貪狼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形勢,當下拍了拍破軍的肩道:“我們該去吃席了,順便在這邊多逛逛再上去……”

破軍也是個很有眼力勁的神。

送親隊伍很快折返出去,連小灰也被人拎走了。

森林一時寂靜,他抱著她坐在天闕池水的河岸邊上,檢查她還有沒有受別的傷。

她的鞋子在空中掉落了一只,嫁衣的裙擺也被樹枝劃破了,鳳冠也歪了,看起來有點狼狽。

不過還是最美的新娘。

他的護身符將她護的很好,她沒有受別的傷。

吉時就快到了,她還是沒醒,他沈默了一下,把她抱起來,召來雲轎。

所有的儀式由他抱著她走完。

太陰醒的時候感覺有輕風拂在臉上。

睜開眼,腳下是一片大好河山,繁華的子時街和逶迤的無回城都在腳下,她正坐在一個飄浮在夜空上的轎子邊上,腰上有一股力量穩穩圈著她,她似乎靠在一個人的身上。

視野中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天的煙花,然後是下方的城街,底下一片喧囂熱鬧,很多人在空曠的地面放燈。

那些孔明燈升上來的時候,她看見了上面的字——恭祝兩位神明百年好合。

她臉一紅,下意識擡起頭看他,卻正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也不知道他那樣看了她多久了,片刻,他移開目光淡淡問她,“頭還疼嗎?”

“不疼了。”她搖搖頭,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她抓住他的手拿到眼前去看——五指修長如玉,雖然纖瘦,但卻是血肉豐滿的。

她眼眶微紅,忍不住親了親他的掌心。

“阿檸,忘了那些事。”他把手抽回來,動作極輕的擡起她的下巴,神情專註的看著她,“那是我的劫,我已經過了。”

她掙開他的手上前擁住了他,頭埋在他的肩窩裏悶聲啜泣,“蘇幕,你那個時候疼不疼?”

“我早就不疼了,疼的是你。”他把她按在轎廂裏,拉過她的手按在他的左胸,神色晦暗不明,“你這樣,我才疼,你明白嗎?”

他的心已經回來了,就在她的掌下跳動。

她閉上眼,“我忘不了。”

“如果你忘不了。”他凝視著她,眼神是一片夜霧般的深邃,“我就幫你忘了它。”

最初想讓她記住,現在只想她能忘了它。

疲倦漸漸湧了上來,雖然頭不再疼了,但她卻意外的困乏,幾乎睜不開眼,眼前的景致慢慢模糊起來,她再次靠在他的身上睡著了。

這次做了一個甜甜的夢。

她夢見他們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那裏山水秀麗,晝夜交替,他坐在院中的桃花樹下撫琴,她就坐在樹下聽。風把桃花一瓣瓣帶下來,落進了他們的酒盞,他望著她說,“阿檸,到你了。”

琴被轉到她的手中,她又推回去,“我還要聽。”

他只是笑,十指按在弦上,琴音流淌。

她慢飲淺酌,目光迷離。

……

這個夢做得太美,導致她醒的時候都還沒有從夢境中走出來。

她不知道這是一場為了救她出記憶深淵的深度催眠。

窗外有天光透進來,早晨了。

她意識朦朧,手邊披散著一個人的發絲,又滑又亮,他正面對著她躺著,雙目微合,似乎還在睡。

兩人十指交握,薄薄的錦被滑落腰際,她不敢動,生怕一動他就會醒。

不知道為什麽他看起來很疲憊,但睡顏安寧,沈靜,還有一種戾氣散去後的柔和。

她看著就發起了呆,為什麽會有男人擁有這樣一幅容貌,蒼白又艷麗,清冷又妖異,處處都是矛盾體。

這樣一張風華無二的臉,若是冷面微笑起來,誰能逃得出他的手心。

她忍不住靠近他一點點,兩人發絲相纏,難解難分。

“葉檸。”他在她靠近那一刻出聲,卻並沒有睜眼,也不知道醒了多久了,“你在看什麽?”

“你什麽時候醒的?”她似乎被嚇了一跳,睡意消散了一些,半天才訥訥道:“我在看你,你這張臉實在太傷女孩子的自尊了。”

他睜眼笑了,“是嗎?”

她點頭。

他又問,“喜歡這張臉嗎?”

她猶豫了一下,再次點頭。

他伸出手,忽然扶住她的下巴,低聲說,“可以讓你碰。”

她睜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翻身壓了上來,問她,“休息好了嗎?”

“我……”

他的長發松松散散的披落在身上,窗外的日光灑在他的發上反射出不真實的光,“昨天是我們的新婚夜,我們還什麽都沒做。”

她的臉紅起來,“可現在……是白天啊。”

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令人羞恥的成語——白日-宣-淫。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似笑非笑,“看來我們心意相通,你知道我想做的是什麽。”

“……”

並不是她不純潔,是他的姿勢已經很明顯了好嗎?

他的手很涼,蒼白,單手解她衣衫時動作比他彈琴時還要靈活,輕快。

她偏過頭看著窗子,身上的嫁衣就像紅色的初雪,在她眼前紛紛落落,她的視線遙遠而模糊。

他一手將她拉起,抱著她坐在他的身上,扭正她的臉強迫她看著他。

“白天不習慣?”窗外的天色在他拂袖之間起了變化,“那就晚上做。”

她看著窗外突然黑下來的天,反應不及。

唇角驀地一痛,他的吻壓下來,夜色的掩護下,她看到他身上的衣衫也被他扯得松松垮垮,一側肩頭半露。

她很快目眩,呼吸也亂了。

他埋首於她的胸前,微涼的指尖撫過她的腰線,她似乎顫抖了一下,他轉而吻她的鎖骨,耳鬢廝磨,呼吸交纏間扯下她的褻褲,一指探入,她顫抖的更加厲害。

他忍不住停下來,在黑夜中看她。

指尖動作深入,加劇,她咬上他的肩頭,指甲陷入他的血肉,嘴裏悶悶傳來輕哼聲,她感覺自己的欲-望在他的手裏被勾出,綻開,最後順著他的指尖流落出來。

她羞恥的將頭搭在他的肩上,難堪的閉上眼,輕輕喘-息。

“舒服嗎?”他灼燙的吐息落在她的耳廓,抽出手,握住她的腰線,聲音裏有種壓抑的性感,“到我了。”

她被抵在床榻上,他壁壘分明的胸膛緊緊壓著她。

窄小的甬道被殘忍的撐開,他身下的動作兇,狠,每一次抽離後是更深的進入,次次撞在她最敏感的位置。

她意識迷亂,模模糊糊的去看他的臉,透過他的表情看到了四個字——人間極樂。

纏綿多時,終於結束。

他慢條斯理的退出。

空中灼燙的溫度漸漸冷卻,他低下頭仔細為她穿衣服。

她的意識還是很模糊,看著他艷麗惑人,情潮暈染的眉眼,下意識道,“你以前……是不是和別的姑娘也做過這樣的事情?”

他指尖一頓,聽出她話裏深意,“你覺得我很有經驗?”

作者有話要說: flag又倒了。。還得一章結束,這兩天審計來公司查賬了,不敢摸魚,,作者君要小心翼翼的更新了。。。

☆、終章

她沒有說話, 他做這事明顯熟稔的很了, 每一分都把握的極好, 他完全掌控她,她絲毫招架不住, 潰不成軍。

何止很有經驗, 她想,簡直就是個中翹楚。

“你一定要清楚一些事情。”見她沈默下來, 眉間似籠了遠山的霧, 他俯下身,雙手撐在她枕邊兩側,表情看起來清心寡欲, “我在很多方面天賦異稟, 包括床榻上。”

她偏過頭去,沒有看他,耳尖再次泛紅,“……哦。”

他唇角起了輕忽的笑意,似乎還夾雜了一些其他意味,“如果我有過別的女人——”他停頓了一下, 幾不可見的皺眉,“你會覺得我臟嗎?”

她擡眼看他, 低聲說,“你去過青樓,我知道的……”

“我確實是五月坊的常客。”他幫她把衣服穿好,低垂著眼簾笑了, “不過你放心,沒人碰過我。”

她靜默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拽住他的袖子坐起來,語氣裏一顆八卦之心再也遮掩不住,“千萬年來都沒有過?”

“千萬年——”他正要回答,聽到這個數字後卻似乎想起什麽,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眼神涼薄,“聽說我的婚書送去後,你抱怨我年紀大,是麽?”

“頭又疼了……”她眼皮略跳的閉上眼,揉著額心再次躺下了。

被子被人一把掀開,她被人抱起來,“不許裝,回答我。”

“……”

強行裝作已經睡著的樣子。

大概是被他折騰的太狠,她竟然真的就在他臂彎裏睡過去了。

蘇幕,“……”

……

窗外一直是黑夜,也不知道就這樣睡了多久,她醒的時候睜眼就看到了他清冷淡漠的眉眼。

她還是在他懷裏。

怕他還在生氣,她忍不住伸手穿過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相纏,思索怎麽才能讓他消氣,“之前在那個小木屋的時候都是你煮飯給我吃,我這一世廚藝練的很好,你要不要嘗嘗?”

他看著她不說話,既沒同意也沒反對。

她覺得有戲,從他的懷裏掙出來,去了廚房。

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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