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2)

關燈
只東西?”白狐裘披肩的貴公子冷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將手裏的狐貍懸空丟在了地上,“一個姑娘送回來的。”

女扮男裝的女子似乎極為不齒的吼了一聲,“都說了我們是來找人的,你怎麽老毛病又犯啦?見到美女就想跳人家懷裏吃豆腐……作死啊。”

狐貍將腦袋縮回去,十分無辜的默默看著地面。

拿它當苦力還不許撈點好處麽,真是。

……

夏柯還了狐貍,也沒興致再去古廟,當下便帶著小灰打道回府。

小灰趴在她的肩上腿腳仍舊有些發軟——“從來沒見過妖力這麽強的家夥,光/氣勢就壓得老子喘不過氣來。”頓了頓,一臉欽羨道:“那就是道上盛傳的青丘封王宮上月麽?”

“你又知道?”夏柯隨口問了一句。

小灰幹咳了兩聲,“妖魔道上的人大概沒有幾個沒聽過他的大名。”默了默,“據說這當今世上只有一個人曾打敗過他,還斷了他那在神兵榜上排位靠前的妖刀‘雪無傷’。但至今沒人知道那人是誰。”

夏柯十分掃興的半點好奇心也無,“那也同我們沒什麽關系,還是早點回去吧。”

傍晚掌燈時分剛過,小灰顯然還沒逛夠,支支吾吾的極不樂意。

夏柯耐心道:“師父說今晚不能在外多呆,還是回客棧吧。”

小灰十分無恥的賣了個萌道:“不嘛,天還沒黑嘛……人家還想再逛逛。”

夏柯一陣惡寒,立馬將它拎了就走。

客棧遠在城北,快步走回去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夏柯在客棧外並沒有進去,只是駐足擡頭看了看天色,陰沈壓抑,竟有下雨的先兆。

小灰知道夏柯對雨的感知十分敏感,當下拍了拍胸脯,“沒事兒!幸好老子帶了你上次吃的神藥,藥有一大堆呢,讓它盡管下就是……”

夏柯雖有些不知所措,聽了小灰的話仍安心不少,說道:“那進去吧。”

然而當夏柯在房裏正準備吃藥然後打算悶著被子一覺到天亮時,卻猛地聽到對面廂房裏傳來了一聲尖叫,驚恐而淒厲,“你是什麽人……”

是中午那個黃衣小姑娘!

夏柯豁然一驚,白影浮動,人已經出現在客棧的樓下。

卻見一個渾身黑漆漆的男子懷裏正抱著個姑娘越窗跳了出去。

而樓下原坐著的幾個食客,此刻早已躺在地上,胸前皆有一個一指粗細的窟窿,死的悄無聲息。

一個分神之後,她腦子裏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卻已經動了——想也不想便禦風追出了客棧。

想她畢竟苦修數十年,論速度還是頗有些自信,總不至於會追不上一個帶了負重的黑衣人。

但此刻夜色如同化不開的濃墨一般,空氣中的水汽漸漸蔓延擴散,遠處的夜空傳來幾聲響徹天地的雷鳴,閃電幾乎要撕裂天幕。

她的呼吸在濃郁的水汽中陡然變得淩亂沈重起來,仿佛有千斤重的力量壓在她的肩上,禦風的速度開始慢了下來。

此刻早已偏離城鎮,下方是一大片黑漆漆的樹林。

下雨了——這是夏柯的第一感知。因為她的頭已經開始痛了,靈力也以極快的速度在流失。

壞了。

夏柯覺得自己今晚的決定有些魯莽,搞不好可能連自己也得搭進去,但想要掉頭趕回客棧時,身體已經不聽話了。

從夜空上摔下來的時候,夏柯很憂心自己會不會就此摔成一個殘廢,但幸而有樹枝擋了一下,倒並沒造成什麽致命傷害,只是周身卻被樹枝劃得傷痕交錯,血跡斑斑。

她從懷裏摸出洞冥草來照明,分不清方向,只能靠著記憶跌跌撞撞的往回走。不記得走了多久,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因為雨勢漸大,樹林裏地勢不顯,她走來走去總是會回到起點。黑漆漆的夜晚,她半靠在樹下,頭痛欲裂的試圖施用禦風術,卻發現自身靈力渙散根本無法凝聚。

於是她接著走,又過了一個時辰,她還是回到那棵古槐樹下。

意識快模糊的時候,她絕望的意識到一件事情——她又迷路了。夜裏的樹林本就危險,何況下著雨,她若遲遲走不出去,以她目前的情景難保不會折在這裏。

“師父啊師父,你說的不錯……今晚果然不該出門的。”

洞冥草還在手裏散發著熒熒之光,而她已經連頭痛呻/吟的力氣也沒有了。

突然,遠處似乎有什麽東西過來了,雨幕中她看的不甚清楚,但卻有幽暗的淺綠色清光刺破雨幕清晰的傳了過來。靠近了,她才依稀辨出那是一頂懸空的車攆,並沒有人拉擡,速度卻快到驚人,上方八個攆角上全部掛著精致的宮燈,風馳電掣幽靈般的飄飛在雨夜的叢林中。

她已經無法去判斷什麽,只覺得絕境下終於來了一線生機,於是掙紮著在倒下之前攔在那頂轎攆的必經之路上。

那頂轎攆越來越近,在雨中竟一點聲息也沒有,夏柯看著它飛快的接近,當它飄過頭頂時,她及時的伸出手去,一把便抓住了轎攆底座的轎桿,竟是被那樣快的速度猛地拖出好幾丈。

大雨滴滴飄落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她攥著轎攆邊緣的手骨節發白,無聲求救——轎攆終於慢悠悠停了下來。

於此同時,世界似乎石化般靜了一瞬,就連落雨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一拍,空氣裏分明蔓延著陰冷的寒意。她感覺到了什麽不同,卻只能硬著頭皮強撐道:“對不起…閣下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帶我出去。”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懇切。

然而轎攆裏卻沒有人回應,雨水打在轎頂上發出了清脆而有節奏的敲打聲。黑夜中,她額間的金色符文在雨中泛著璀璨的光澤,亮若白晝。

片刻寂靜之後,她終於聽見一個頗年輕的聲音從轎攆裏飄了出來,語氣平靜的讓人有些害怕,“姑娘迷路了嗎?”

赫然是個男子的聲音。

她說不出話,蒼白的唇緊抿著,微微點頭。

“上來吧。”

…………

然而不知是因為下雨的原因,還是周圍的物景本就虛化模糊。自夏柯踏進轎攆的瞬間,她全部的視野就都開始變得古怪起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浸染在濃濃夜色下的薄薄霧氣之中,看不真切。

包括那道聲音。

她於是下意識將目光移向轎攆中心的幕簾,在幕簾的後面,一個極朦朧的人影坐在那裏,渾身籠罩著夜色,雖看不清面容,但其身姿頎長,怎麽看都頗具風采。

她極為感激的朝他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幕簾後面的影子也默不作聲的點首回禮。

這應該就是剛剛和她說話的轎主人了吧?夏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他的容貌。

轎廂裏空間很大,光線卻暗,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模糊素淡的,仿佛一捧熱水就可以隨時化開。香案上放著一架古琴,旁邊燃了一爐不知是什麽的香,味道很淡。她揉了揉眉心,頭依然在痛,卻稍稍恢覆了些許思考的力氣——為什麽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她能感覺到外面下著雨,她乘坐的這座轎攆正飛快的飄飛行駛,然而轎檐外面掛著的八盞清燈卻很少有光透進來,這讓夏柯十分好奇這轎主人的做派——外面天黑,掛著燈她能理解,裏面這麽暗,至少也該掛一盞吧?

似乎轎廂裏為數不多的光線全都是來自於上方的,夏柯擡起頭,有些疑惑的看向轎頂的方向——竟然是星星。可是,分明下著雨,而且還是在轎攆裏,怎麽頭頂會有星光落下來?

只一個瞬間,她忽然想到什麽。

八荒星象圖。

竟然是八荒星象圖——浮世記裏才有描述的善見城神物,蔔神的隨身法器之一。

可是星象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夏柯一下子皺緊了眉,她想說些什麽,又覺得好像說什麽都不大合適,低頭苦苦糾結時,才猛地發現腳下一連串被她踩出來的臟腳印。

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的毯子啊。

“啊……對不起,弄臟了你的地毯。”她一下子回過神來,略帶不安之色的坐著,開口朝他道歉。

“沒關系,一條毯子而已。”

他的聲音一點點傳過來,語氣輕的有些朦朧,有點像夜晚山間氤氳的黑色霧氣。

夏柯不受控制的再一次將目光移回到那轎主人身上時,終於變了臉色——她知道是哪裏不對了。

☆、被搭救

他們明明坐在同一個轎攆裏,他的聲音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如同隔了一座山那樣遠。

她嘗試著向後靠了靠,右手聚起靈印輕觸轎壁時,卻被一面無形的氣墻給擋了回來。

忽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慌亂。

“姑娘是自己上來的,為什麽不安分一些呢?”

幾乎就在同時,她聽到他的聲音從遠處一下子回落在她的耳邊。有涼涼的吐息拂過她的側臉,近在咫尺,她僵坐著,就像被五步蛇咬了一樣渾身發冷不敢動彈。

男子的語氣依舊很平靜,很客氣,卻透著某種說不出的黑暗質地。

夏柯豁然睜眼,發現幕簾後面轎主人的樣子依然模糊,輪廓卻已漸漸浮現,能辨出一二。

他的坐姿很優雅端正,隔著一道幕簾,能隱約看見他比例完美的模糊身影。厚重的長長衣袍正拖在質地綿軟的毯子上,而他的臉,就像是隔了一道看不見的面具般,令人無法窺探。

夏柯有些意外,“你是……”

男子的表情她並不能看清楚,卻似乎能聽出他語氣裏微妙的輕蔑,“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姑娘也敢攔我的座駕?”

夏柯沈默了一會兒,香爐裏燃的香讓她有些反應遲鈍,甚至有些困,她思考了這個問題很久,才默然道:“對不起,我早該想到閣下不是個普通人。但你我之間終究沒有什麽仇怨,想來你總不至於會害我。”

她覺得這個回答很是穩妥。

對方的回答卻十分讓她不安,“是嗎?”

夏柯的眼瞼慢慢垂落下來,目光有些渙散,“這是什麽香……”

“不是什麽特別的香。”男子的語氣依舊很輕很淡,似乎還夾帶了一絲笑意,“姑娘看起來有些困。”

她意識模糊的說不出話。

“那就睡會吧。”——沒有起伏的聲音透著股讓人難以抵禦的蠱惑力。

夏柯的眼皮登時有些發沈。

轎攆裏很快重歸寂靜,只依稀可以聽見雨珠敲打轎頂的聲音。香霧氤氳的轎廂裏,她坐在香案前,警惕的秀眉還沒有松開,卻已經完全沒了意識。

一片漆黑的夢境裏,她還在掙紮著想:不會這麽倒黴一出來就被壞人給盯上吧?

雨點滴答滴答的一顆顆砸進她的夢裏,她感覺自己的衣服甚至都被淋濕了。

卻聽到一道極淡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傳到她的夢境深處,“到了。”

“什麽……”夏柯一下子醒了過來,一模領口的位置,果然已經被冷汗給浸濕了,不由訥訥問了一句,“對不起,我睡了多久?”

那道聲音沈默了一下,“不到半刻鐘。”

夏柯一臉的難以置信,揭開外面的幕簾時才發現果然已到了城北的官道上。

原來人家真的是沒有什麽惡意,自己胡亂猜測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過她用最快的禦風速度追了兩柱香的距離,這頂轎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速度之快簡直讓她無法接受。

夏柯一邊下攆,一邊為自己的胡亂猜測慚愧不已,當下歉疚的道謝,“對不起,閣下大恩,夏柯來日定當湧泉相報。”

“報恩倒不必了。”因為隔著幕簾,她沒能看到他臉上深不可測的沈默微笑,“我不總是這麽好心。”

一句話,夏柯更加慚愧。

好在因為下雨,城北官道的盡頭並沒有人,她正想再說些什麽,便看到頭頂懸浮在夜色裏的轎攆慢慢合上了幕簾,裏面的聲音也一瞬間重新變得如霧氣一般模糊冗長,“夜還很長,姑娘若是沒事,就別出來賭運氣了。”默了默,“看在姑娘說了五遍對不起的份上。”

夜雨裏,那架轎攆的檐角上,燭火明滅不熄,夏柯眼看著它就這樣鬼魅一般消失在看不見的盡頭,卻是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忽然有些感慨,“凡世還是好人多啊。”

……

雨還在下,夏柯覺得頭沒有那麽痛了,剛走了兩步便見遠處有只小蛇鼠攜著大大的傘飛奔了過來,朝她大喊,“大爺的,下著雨你還往出追?你忘了師父說今晚不能出門的啊。”

夏柯抱歉的笑了笑,將傘撐開,“我這不是沒事麽,客棧怎樣了?”

小灰道:“來了官兵,已將屍體處理了,不過掌櫃的怕事,不敢再做生意了。”頓了頓,“咦?你衣服怎麽是幹的?”

夏柯一楞,猛然想起自己醒來時恍惚見到轎中男子身邊環繞著的黑色地火,還有空氣中殘留的灰燼——似乎是她不小心弄臟的織毯被他無聲處理掉了。……然後,還捎帶著烘幹了她的衣裳?

夏柯頗有些尷尬的擦了一下汗,反應過來小灰剛剛說的關鍵字時,忙問道,“那我們今晚住哪兒?”

小灰看白癡似的看向她,“城裏那麽多家客棧,不夠你住嗎?”

夏柯皺眉,“可……”。

“書讀的也不少,修為也不差,怎生就那麽不知變通!”小灰十分嫌棄道:“性子活潑些倒還好,翩翩還是個悶葫蘆,老子跟著你簡直虧死了。”

夏柯瞇著眼笑了笑:“果然是我平時太慣著你了。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剛剛追人的時候不小心把師父的錢袋弄丟了。我們今晚可能……”

小灰暴跳如雷,“什麽!!你、你你你……那我們今晚住哪兒?”

夏柯神色不變看向它,“城裏那麽多家客棧,還不夠你住嗎?”

“你……”小灰面如菜色。

“算了不逗你了,你告訴官兵那人劫走了一個姑娘嗎?”夏柯恢覆認真,正色道:“只怕這些凡世之人救人並不容易。”

小灰沒好氣道:“得了吧,下一代十二神啟被劫這麽大的事,凡世的人皇會派高手來的,你幫不上什麽忙,再說你也盡力了,就甭瞎操心了,咱還是想想晚上睡哪吧。”

夏柯還是有些不放心,正想說些什麽時便看到從客棧裏遠遠走出來一人,長身玉立,是個年輕男子。

那男子看到小灰時顯然已有些熟稔,徑直走過來抱拳道:“想來這位就是夏姑娘了。”

小灰晃了晃一顆小小的腦袋,也抱起兩個前爪道:“沒錯,勞煩好漢了,人我已經找到了。”

“夏姑娘找回來就好。”默了默又望向夏柯,臉上卻泛出些許紅暈,“夏……夏姑娘,小灰它很擔心你呢。對了,我奉家族之命前來處理這邊的命案,來了才發現事態嚴重,不知姑娘可否同我回去一趟,將你知道的告訴我們家主。”

夏柯聞言頓時疑惑,悄悄看向小灰,低聲道:“不是應該當官的管這事麽?”

小灰解釋道:“在凡世,一般的凡塵俗事自然是當官的管,但他們解決不了的超過凡人界限的事情,就是十二神啟的管轄範圍了。十二神啟守護凡世已久,這一帶管轄的估計就是他們家了吧。”

夏柯了然,看向年輕男子道:“你們家主是?”

年輕男子禮貌回道:“正是家父慕容清。在下乃是家中次子,慕容圖。”

夏柯詫異道:“那你豈不是下一代神啟?”

年輕男子苦笑道:“不,繼承了神啟之魂的是我大哥,但他現在正在昆陶歷練。”

“這樣啊。”夏柯心道反正現在也沒地方去,正好去提供一下線索也能略盡綿力幫幫忙,當下便答應下來,“那公子帶路吧。”

能解決留宿問題,小灰自然不會反對。

和小灰一起被那慕容圖請上繞雲車時,夏柯心裏絲毫起伏都沒有,只有小灰在那吱哇亂叫,“夏柯你快看,咱們在路上還說什麽來著,風君物造的繞雲車哎!而且這還是後世之人改良過的,整個全天下除了極厲害的顯貴和皇族,沒幾個人有機會坐好不好……拜托你激動一下下嘛。”

能一夜飛遍千萬裏的座駕,她今晚已見過兩次。

這個繞雲車對於她剛建立起的眼界而言,顯然已構不成什麽震撼。但她還是很捧場的道:“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夏柯此次來凡世,別的不說,眼界確是開了不少。”

車裏的日常用具一應俱全,且都是上品,十分幹凈寬敞。

夏柯之前在那詭異轎攆裏積攢的壓抑心情一下子放松不少。聽慕容圖說繞雲車速度還算快,但前往慕容家起碼還得飛一個時辰。於是幹脆閉上眼養神,她已經兩個晚上沒按時睡了,而且靈力也消耗的厲害。

慕容圖原本想湊上前說幾句什麽,見夏柯閉眼休息只得作罷。兩人一鼠便這樣沈默的在雨夜的高空上一路前行。

與此同時,遠處月光穿透的夜雲之上,卻迎回一架精致的轎攆——八角飛檐,無人拉擡。不過瞬息之間,便消失在雲霧深處。

寂靜無聲的無回城裏,古老的黑暗聖殿第一次聚齊了所有高手。

永夜的天空,淡淡的微弱星辰,空中盤旋破鳴的烏喚鳥在竊竊私語——無回城裏的人已經很多年不曾現世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申請簽約成功了~~好開心啊啊啊啊啊啊

☆、無音殿

城中的行人或急或慢的行走著,間或有低低的嘆息聲傳來——這裏曾經是多麽繁華的都城啊,街巷縱橫交錯,車馬川流不息,漂亮的燈籠幾乎掛滿整個皇城。如今這裏卻像死了一樣,只剩下很少一部分居民生活在這個靜的如同死水一樣的華麗都城裏。

城中那一盞盞隨風擺動的宮燈搖曳著黯淡的紅色燭光,無聲的跳動似乎在訴說它們緘默千年的無助與孤單。

一個皺著眉的黑衣男子腳步匆匆的飛上城中這座懸浮於空的三大黑暗聖殿之一的無音殿,得了暗衛通傳,方走了進去。

幽光閃爍的大殿裏,如夜色般深邃晶瑩光暈的冰藍色地板上,幻術星陣環環相扣,印出無數個或年輕或滄桑的臉。所有人都擡頭望著大殿盡頭,那個剛剛回來坐在殿皇王座上的年輕人。

“蘇皇大人。”進來的年輕皇侍頗為緊張的單膝點了點地。

片刻後,一道淡漠的聽不出絲毫感情的聲音從座上那人蒼白的唇間傳了出來。

“安排的怎麽樣?”

男子低頭說道:“沐守郡那邊已經部署好,現下除了慕容家的家主,十二神啟大部分都被引去了沐守郡。就算他們現在連夜出發來百無郡救人,只怕也晚了。”

“很好。”殿上的人掃了眼地上跪著的年輕皇侍,靜坐沈默了幾秒鐘之後,目光忽然移向他身旁戴著鬥篷的黑衣男子,唇角浮起微笑,意有所指,“路上沒有遇到什麽人嗎?”

對方的語氣有些輕描淡寫,但皇侍卻似乎顫抖了一下,將頭埋得更低一些,“風間家的千金不知為何會出現在百無郡的桑陽城。不過我已經將她處理了,相信不會打擾殿下的計劃。”

王座上的人沒再看他,低聲下了吩咐,“退下。”

皇侍俯身恭敬的行了個禮,隨即消散了。

……

城中央的紫楹花樹下,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俊秀男子在夜色下等他。

“我就知道你要跟出來。”皇侍毫不意外的道。

鬥篷男子的聲音不自覺發冷,“你把她怎麽樣了?”

皇侍無奈道:“能怎麽樣?她是你妹妹,我自然是把她打暈連夜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她若在這裏,陪了葬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沈默了一下,苦笑道:“蘇皇大人剛剛也去了下界,大概是見過我救走她了。我這險冒大了!”

披著鬥篷的男子苦笑了一下,“她是十二神啟繼承人中最膽小笨拙的一個了,這次偷偷去桑陽城也是為了找紫藤蘿醫我的舊疾。我從來不擔心她會打擾蘇皇大人的計劃,你把她送到哪去了?”

“我讓下面的人把她送到沐守郡和其他神啟會和了,放心,她比所有的神啟都安全。”皇侍無奈的擺擺手,行色匆匆的轉身離去了。

男子看著灑在遠處的月光嘆息了一下,“安全?你錯了,早晚會輪到她的。”

月光逐漸蓋過三座聖殿。

無音殿裏,除了四位護殿使之外,其餘的人早已紛紛退下了。

殿外,一個灰袍老者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他的裝扮很古怪,腰彎的很厲害,頭頂大大的兜帽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依稀能看到白色的胡須露在外面。

王座上的人輕輕擡頭看了他一眼,“大祭司這麽快就蔔算清楚了?”

灰袍老者並不用行禮,只低著頭緩緩道:“蘇皇大人可考慮清楚了?雖然放出那些東西會成為您的利器,但無控制之法只恐傷及無辜,後患無窮啊。”

王座上的人神色未變,輕描淡寫,“那是他們的後患,不是我的後患。”

灰袍老者語塞,沈吟了半天方嘆了口氣,“今晚寅時三刻,是開陣的最佳時機,錯過便要再等一年。現在萬事俱備,只差能夠開陣的獸王血了。”

殿中的四位護殿使聞言臉色皆是一變——快到開陣時間才來告知蔔算結果,這短短時間,如何能拿到那北冥的聖物獸王血?

誰都知道這大祭司一向只聽居於三大聖殿之上的聖言碑,若不是不服氣無音殿使喚了他,那便是來砸場子的吧。

護殿使中為首的東君忍不住譏諷開口,“天啟錄是聖言碑卦象吩咐下來要找的,寅時三刻開陣,大祭司現在才來說需要獸王血。不覺得有些晚嗎?”

大祭司低頭一笑,“東君大人嚴重了。聖言碑上只是說要找天啟錄,無音殿既然獨攬重任,本座自然沒有不幫的道理。只是蘇皇大人一出手就要毀了慕容家,是為了天啟錄還是為了給葉家報私仇,誰又說的準呢?本座已竭盡全力蔔測時間了,若真的晚了,也只能求蘇皇大人降罪了。”

東君眉峰一挑,也不接話,只小心去看座上那人的反應。

王座上的人卻似乎並無惱意,優雅隨意的坐姿紋絲不動,只沈默地微笑了一下,“不晚。”說罷五指張開,掌心忽然飄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鮮紅色血玉,幽幽落到灰袍老者的手上,“獸王血,本殿一個時辰前不巧下界了一趟,剛好拿到了。”

灰袍老者的胡須顫動了一下,皺眉道:“奪取獸王血並非易事,這麽說,北冥寒荒的二公子……”

座上的人表情並不見什麽變化,“他不死,本殿怎麽取獸王血。”

灰袍老者雙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只嘆了口氣道:“罷了,魔言既出,命眾人協助,那就今晚動手吧。”

…………

今夜雖下著雨,卻一絲風也沒有,竟是出奇的安靜——越接近慕容本家時,慕容圖的這種詭異感覺便越是強烈。

總覺得,會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呢。

正巧睡了一路的夏柯也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幾乎是同時,她便皺起了眉。

“你也察覺到了?”慕容圖望著夏柯道。

夏柯點頭,“好像哪裏不對。”

“我們小心些。”

繞雲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慕容圖不知啟用了什麽法陣,這架繞雲車竟完美的和雨幕及夜空融為了一體,不仔細看,幾乎在天空上找不到這座車駕。

兩人極小心的在地面上俯視了一圈,片刻之後,慕容圖率先放松了警惕,“看來是我們多心了,慕容家好歹——”

“你們快看,那些是什麽?”一直趴在夏柯肩上的蛇鼠急急打斷了他的話。

慕容圖順著它的方向看去,下面深邃黑暗的樹林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似乎有一人多高,而且不止一個,且全部都朝著同一個方向移動。

“那些是什麽東西?它們的目標方向好像正是我們本家那邊啊……”慕容圖臉上浮起憂色,“得再快一些才行。”

……

夜幕如同一個漆黑看不到邊際的泥沼,因為下雨不見一絲星光,這樣的黑色,似乎能隨時將夜行者吞沒。

繞雲車極其小心的悠悠停在慕容宅附近的桃花林上空。

這一片桃花是慕容家的夫人從遙遠的幻界仙境——桃花谷中帶來的,四季常開不敗,並以此為守護陣法。

慕容圖看到下方的桃花林前懸空停了一架轎攆,此外地上還站著四個人,三男一女。而在遠處,以慕容家為中心,方圓十數裏的地方,已經被悄然布下了封閉結界,細看之下,竟還布滿了暗殺高手。

因是初春時節,桃花林裏新開的這茬桃花,紅雲遍布,大片大片開的甚是熱鬧。饒是大雨滂沱,也未見半分頹敗。

然而便是在這粉雲的映襯下,也依然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七丈桃林,往生之地。”把玩著手中飄落的桃花,站在轎攆下方的一位錦衣公子不知為何卻有些嘲諷的笑起來,“蘇皇大人,是桃花谷的陣法呢……”。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小天使嗎【大哭】

☆、再相遇

轎攆裏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我記得你是桃花谷的人?”

轎外的人彎了彎唇角,“是的。”

“你需要多久?”

錦衣公子頗有些為難的皺皺眉,但還是躍躍欲試的答道:“這陣法雖難,但一刻鐘破掉它應該不在話下。”

轎攆裏的聲音幾乎是立刻變得莫測起來,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一刻鐘後破不了也沒關系……幫我們的人已經來了。”

這話說的極其古怪,但北陌倒沒多想,趕時間似的輕輕一躍,身影便沒入了花團錦簇的桃花林中。

繞雲車上的慕容圖此刻臉都有些白了,雙唇顫抖的喃喃自語,“竟然是他們……這些人怎麽會來?”

夏柯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這不是她一個半時辰前才搭過的轎攆嗎?

“夏姑娘——”慕容圖忽然猛地握住夏柯的胳膊,慌張的懇求道:“你能不能幫幫我,幫幫慕容家,在他們破開陣的同時搶先進去報信呢?”

夏柯被他的樣子嚇到,說話也變得不利索起來,“那、那你呢?”

慕容圖一咬牙,“我下去拖住他們!”

夏柯急道:“那怎麽行!再說,這個陣法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他們未必就能短時間破開,到時候弄出動靜,裏面的人估計不用報信也會警惕的。”

慕容圖臉色灰白道:“你不知道,這陣法是我母親布的,雖然自它布下起,沒有一個人能破開。但這次破陣的,是桃花谷的第一高手。我母親說過,桃花谷只出過一個男子,而這個男子天賦和修為都堪稱桃花谷史上之最。”

小灰這個怕事的此刻才敢上前插句話,“你爹不是十二神啟之一麽,就算他們把陣破開了,你們家難道還怕他們?”

慕容圖苦笑道:“你們有所不知,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無回城的地方——裏面高人雲集,全無泛泛之輩。就算是十二神啟,可能也不敢保證完勝他們。而且看那轎攆上的八個角檐,裏面坐著的很可能還是殿皇級別的厲害人物。如何能不怕?”

小灰弱弱道:“無回城果然不是空城,那我們跑吧?”

慕容圖道:“來不及了,周圍全被那人的結界封鎖了,出不去了……”

正說話間,包圍著整個慕容家的桃花障幕轟然倒塌,慕容圖大喊一聲,一把將夏柯推了進去,“就是現在!拜托了夏姑娘——”

小灰一個沒仔細也被從空中帶了下來,十分狼狽的摔落在了桃花林前,待意識到不遠處就是那架轎攆時,小灰十分明智的選擇了裝死。

忽然一個妖裏妖氣的女子聲音傳來,緊接著它便被拎了起來,“哎呀今天這天是怎麽了?掉下來兩個人不說,還掉下來只小松鼠~好可愛呀~”

小灰一忍再忍,還是沒有忍住,偷偷睜眼瞄了一眼那個渾身散發香氣的妖艷女子,一看才發現此女一身艷麗紅妝,容顏精致妖嬈,竟比書中的妲己還要美上半分。

“嘖嘖~果然是只靈物~蒸著吃太可惜了,不如生吃吧……”

小灰渾身一抖,昏死過去——這次不是裝的。

……

夏柯的運氣也並不是很好,因她被慕容圖剛一扔進來時便被一道強勁的掌力擊中,倒在地上話都來不及說一句。

“說!誰派你來的?竟然連我的桃花陣都能破……你是什麽人。”

夏柯覺得今晚出來簡直就是災難啊災難。

對面的中年美婦還想問什麽時,被夏柯及時的止住了,“咳咳……夫人,小女受慕容公子所托前來報信,無回城的人來犯,似乎還有殿皇級的高手坐鎮。還有,破陣的是一個來自桃花谷的男子。”

一口氣不帶喘的將重點全部說完,中年美婦的臉色終於成功變白了,忙扯住一個下人尖銳的喊道:“快請家主出關!”

夏柯眼角一跳——這傳說中的慕容夫人好……不穩重。

然而這下人前腳剛走,後腳慕容宅的大門便幽幽大開了。

門前的兩個紅色燈籠仿佛浸了血般的妖艷。一架轎攆高高的從昏暗的燭光上空旁若無人的飛了進來,無人拉擡,卻似乎能看見方向似的向庭院中心飄了過去。

緊接著便是四個風一般的身影踩著滿地席卷的桃花飛了進來。

夏柯頗費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有些楞神——雨依舊在下,她這次的意識卻很清楚。這架轎攆她不但搭乘過,而且曾在雲層之中也看見過。

那個時候,擡著這架轎攆的——是八個符文所化成的黑袍人。

這個救過她的神秘男子,是個符師。

有熟悉的淡漠聲音從雨中飄了過來,“我不是提醒過姑娘,今晚別再出來的?”

依舊是平淡無奇的語調,似乎引不起任何人的註意,卻神奇的穿透了轎攆上的重重幕簾和雨幕到達她的耳邊。夏柯知道,他是在和她說話。

頗具威脅的一句話。

說實話夏柯有些緊張。她不敢不回答,卻也不知該怎麽解釋,只得實話實說道:“謝過閣下提醒,本來不想再出來的,卻因為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來一趟……”

一句話說完,意識到周圍劍拔弩張的氣氛,她覺得既然同這個“殿皇級別”的男子好不容易搭上話了,倒不如趁此機會為慕容家多爭取些時間。當然能拖到那個慕容家的家主出關就最好不過了。

但她一向不怎麽會說話,又緊張的不行,未經思考一句話順嘴就給出來了,“……現在想想,我同閣下的座駕在之前便已有一面之緣。”

這句話沒什麽問題。

她似乎在自言自語,“只是那個時候,閣下尚有八個轎夫擡著……”

這句說完,周圍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古怪起來,包括那四名護殿使。

她低頭沈思了一會兒——這句話細細想來,有點嘲諷人家現在沒人給擡轎子明顯落魄了雲雲。

夏柯頓時覺得不妥——這話說的太容易被人砍死了。

好在轎攆裏的人倒似乎修養極好,並不介意她的言辭和拖延,頗有耐性道:“雨太大,我收起來了。”

他說的是那八個符人。

極簡短的一句回答,簡直無可挑剔——既沒有失禮,也沒有給她再接話茬拖延的機會。

夏柯默默的擦了擦額頭上的雨水,硬著頭皮接下去,“這樣啊……那等雨小些了閣下還是放出來吧,有人擡著畢竟跑的更快些的……”

轎攆裏一片沈默,周圍亦是一片安靜。

許久,轎攆裏才有一個聲音緩緩道:“……自然。”

這下不止夏柯,就連慕容家的人都開始佩服起轎攆裏這位神秘男子的修養。

不過能拿來拖延時間的說辭夏柯是再也想不出其他了,忽然她似想到了什麽,忙道:“你把慕容公子怎樣了?”

轎裏的人這次沒有回答,只輕輕擊了擊掌。

登時便有一個男子聞聲飛了出去,飛回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個渾身是血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