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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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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浮現, 她後背密密麻麻的起了涼意。

“抱歉。”她態度堅決,寸步不讓。

在外面發生什麽,大家都有目共睹, 進了西側殿, 就算你開著門, 但凡有事根本不好說。

宮中的孕婦是高危群體, 她們不會主動往人前湊, 彼此間都很有默契,要離得遠遠的。

免得出點什麽事,有嘴都說不清。

但芳貴人突然就姐姐長姐姐短, 甜的跟蜜一樣,突如其來的熱情, 叫人心生不適。

芳貴人見她說的堅決,神色中的焦急一閃而過,她拿著帕子在眼角沾了沾,勉強笑道:“姐姐,嬪妾知道唐突了,只心中敬愛姐姐想要親近一二, 若姐姐不願, 嬪妾也無妨。”

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話出來,眾人對芳貴人憐惜大起,畢竟永和宮平日裏也鮮少拌嘴,大家都挺和氣,彼此間關系維護的挺好。

好好一小姑娘站在這,也沒別的要求,就是想一道聊聊天,寵妃卻不給面子, 直接撅回去了。

知道她受寵,倒也不必這麽大的架子。

看著芳貴人尷尬的小臉蒼白,眼淚都要掉下來,一旁的戴佳庶妃忍不住上前勸道:“淑嬪正要去忙呢,好歹等她忙完。”

顧訪嫣翹著嘴角笑了笑,溫聲道:“戴佳姐姐溫柔可親,善解人意,那本宮就先上課去了。”

她從懷裏掏出懷表看了一眼,蹙了蹙細細的眉頭,遺憾道:“都要遲到了呢。”

說著客氣的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她比較毒,芳貴人立在她前面路中間,她就挨著墻走。反正態度很明確,孕婦莫挨老子,不吃你那套。

眾人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都嘴皮子抽了抽。

對孕婦是有潛規則要離遠一點,但她這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還是讓人覺得疑惑。

淑嬪向來懂規矩知情趣,也沒什麽寵妃架子,見誰都笑瞇瞇的。這種離的遠遠的還是頭一次。

戴佳庶妃想到這一層,不禁心裏一跳。

她原在握著芳貴人的手,還沒察覺,但回過神來,就發現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像是濕噠噠的冰塊一樣。

恐怖。

她條件反射的撒開手,問:“你手這麽濕涼,怎麽了?”

全是黏膩的冷汗,挺惡心的。

芳貴人勉強笑了笑,摳了摳手心,一臉落寞的回自己房間了。

戴佳庶妃見她步履蹣跚,心中疑惑更深,她現在才四五個月,遠遠不到顯懷影響走路的月份。

她琢磨著淑嬪的態度,心裏一跳,莫不是真有什麽問題。

看來她也得離遠點。

然而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見芳貴人提著點心瓜果來了,一臉孱弱蒼白的小表情,軟聲道:“戴佳姐姐。”

戴佳庶妃有點防備,但看她這軟乎乎的樣子,也有些心軟,就溫聲把她往屋裏讓。

“怎麽了?”她問。

芳貴人眉眼楚楚,白著唇,可憐巴巴道:“淑嬪娘娘也說了,您是最溫和可親的,我這心裏難受,就想來找您說說話。”

“您和淑嬪娘娘的關系也好,實在是太厲害了,像我就不行,不知道該如何和娘娘相處。”

“都是一個宮裏的,這擡頭不見低頭見,好懸要和和美美的才是,故而想著,您要是能做中人,帶著我去跟淑嬪娘娘賠罪,那倒是極好的。”

芳貴人言辭懇切,放下點心食盒後,又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往她跟前推了推。

戴佳庶妃有些疑惑,拿過荷包捏了捏,全是小物件。

就聽芳貴人抿著嘴笑的溫柔:“新得的金銀錁子,都是小老虎小貔貅形狀的,想來適合七阿哥玩,便給您送來了。”

“使不得,使不得。”戴佳庶妃又推回去,卻被芳貴人又塞入手心握著。

“晚間我再來尋你。”

兩人說定了,這才分開。

顧訪嫣一到景陽宮,就見小十齜牙咧嘴的捂著屁股,一臉幽怨。

“怎麽了?”她好奇的問,用手中團扇輕輕戳了戳。

小十蔫巴巴的用手擋住她團扇,紅著臉不說話。

身旁的小九嗤笑:“能怎麽?被貴母妃打了。”

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就連穩重的胤禩都忍不住道:“小十折了貴母妃最心愛的花木,被好一通打。”

顧訪嫣坐在座位上翻開書,這才笑著問:“沒事折這個做什麽?”

他不挨打誰挨打。

就聽見小十臉上的幽怨之色更加濃厚:“就是,您那個彈弓還記得嗎?”



挨打不虧。

折了名貴花木,還是貴妃心愛之物,這的虧是親兒子,換個人估計屁股得打爛。

見她這反應,小十往桌子上一趴,頗為生無可戀:“終究,還是錯付了。”

顧訪嫣忍不住笑了,溫柔道:“今天作業給你抄。”

小十頓時滿血覆活。

小九看著兩人互動,不禁眸色閃了閃。

而身後的小十一懵懵的看著幾人,一副游離在狀態之外的樣子。

顧訪嫣輕笑,幹幹凈凈少年郎。

以前總覺得孩子熊,整天不懂規矩又搞破壞,但現在才知道,一片純稚才最難得。

等回去後,她愈加明白這個道理。

剛用過晚膳的功夫,就聽見外面有傳報聲,說是戴佳庶妃和芳貴人一道來了。

顧訪嫣眸色深了深,芳貴人太著急了,雖然鋪墊過,但還是著急的要命,沖著鬧著想辦法都要進她的房間。

越是這樣,越不讓進。

她起身出去,反手關上門,立在廊下和來人打招呼。

西側殿向來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見此永和宮的視線都凝聚過來。

顧訪嫣笑瞇瞇道:“不知兩位踏著夜色來訪,所為何事?”

話說的再好聽,這不讓人進門的態度是表達的態度是一清二楚。

戴佳庶妃擰起眉頭,她每次過來,淑嬪娘娘的態度都特別好,何曾有這樣把人堵在門口不讓進的道理。

她心裏生出淡淡的不快,畢竟先前對淑嬪也全是掏心掏肺,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詫異,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對淑嬪的性子也有些了解。

她不願意,其中定然有緣由在。

她也不是哪裏的傻子,聞言若有所思。

芳貴人見被人帶著也沒用,她面色微變,低聲道:“不請嬪妾進去坐坐嗎?”

她單刀直入。

顧訪嫣眸色幽深的看著她,臉上那一直以來都溫軟嬌怯的笑意消失,就這樣靜靜的一句話的都不說。

氣氛一時凝滯起來,像極了這呼號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

看向面色難堪的芳貴人,她寸步不讓。

說到底,一個嬪位,一個貴人,這官大一級壓死人,她又是寵妃,真拒絕芳貴人不肯叫她進門,也沒人從旁的地方挑出錯。

頂多說她性子執拗,不夠溫和。

顧訪嫣看著她夜色中發青的面色,視線淡淡的流轉到她肚子上,急促的笑了一下,用一種了然的語調道:“您二位請回,有空再招待。”

她直白的話語讓兩人臉上都不好看。

戴佳庶妃見她一點面子都不給,臉上有些掛不住,低聲道:“你去嬪妾那去。”

芳貴人黑著臉,她那裏稀罕去。但淑嬪不讓她進門,這也太丟臉了,還是得個臺階下。

兩人又踏著夜色走了。

等回內室後,小景有些疑惑:“為什麽不見?”

顧訪嫣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和經驗,如果芳貴人對她一見如故,那麽在剛入後宮的時候,兩人就是一個宮的妃嬪,有天然的優勢。

但對方沒反應。

如果對方是個勢利眼,那她得寵不是一日兩日,對方也沒什麽反應。

得什麽樣的反射弧,才能長到現在才覺得喜歡她想結交。

姐姐固然甜,但她自己會喊。

換句話說,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玩什麽聊齋。

她把門一關美滋滋的開始吃鍋子,這寒冷的冬夜有鍋子吃可太舒服了。

這樣想著,她不禁愉悅的勾起唇角。

但下一瞬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女子驚恐的尖叫聲,簡直要沖破雲霄。

顧訪嫣當時正在吃牛肚,吃掉後,才沖小景使眼色示意她出去看看。

小景一臉疑惑的出去,一臉驚恐的進來。

“血,好多血。”

她臉都白了。

顧訪嫣皺眉,低聲問:“怎麽了?”

說著就聽見永和宮紛踏的腳步聲,顯然是人太多了,故而鬧了些。

“快去請太醫!”戴佳庶妃滿手鮮血,立在門口無助的呼喊。

她身邊的奴才急著給她擦拭,但永和宮無人動彈。她臉上帶著大禍臨頭的絕望。

“去,請太醫。”她無力的揮揮手,對身邊的大宮女說。

看到這一幕,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視線在淑嬪和芳貴人之間來回搖擺,不得不說淑嬪是個厲害的,她能這麽堅定的拒絕,想必是看出不對。

顧訪嫣也在琢磨,芳貴人無緣無故的,胎都四個月完全坐穩了,為什麽突然著急找替死鬼。

並且直接找上她了,試圖栽贓嫁禍。

但她沒有宮中的社交禮儀,就算知道對方不懷好意也笑臉熱情的對待,她說拒絕就拒絕。

很快不光太醫來了,皇貴妃也坐著轎輦過來,她面色蒼白,披著厚厚的狐裘,懷裏抱著大大的暖爐。

居高臨下的看著忙亂的眾人,她就算病著也極有威勢,很快就探明白到底發生什麽而安排的井井有條。

“這幾日芳貴人和淑嬪走的近?”

“也不算,應當是芳貴人喜歡淑嬪娘娘,想跟她親近些,但淑嬪娘娘說她懷有身孕,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她很快調查明白,不由得皺眉,這很明顯是針對淑嬪設的局,非常好用。

但別人沒想到,淑嬪完全沒上套。

一句話執行,不把孕婦往家裏領。

感謝前世的反詐語錄,不好奇直接拒絕。

皇貴妃帶著太醫往戴佳庶妃屋裏趕,狹小的空間立了很多人立馬逼仄起來。

太醫先是止血,仔細的看診後,才遺憾道:“接觸活血的秘藥太多,已經落胎回天乏術了。”

並且芳貴人有點慘,小產的時候大出血,直接傷了身子,一直養著也崩漏不止,身子徹底敗了,再沒有做母親的機會。

顧訪嫣聽完皺眉,這願不願意生孩子是自己的事,但被迫不能生就太慘了。

她在心裏猜,芳貴人這一遭是早就知道自己胎兒保不住,還是拿胎兒搏前程陷害她。

感覺很沒有必要,有了孩子做什麽不行。

她不是芳貴人的核心競爭者,她這本錢下的有點大。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她不得寵,那也輪不到芳貴人,換句話說,那是真的挨不住。

皇貴妃處理過,就覺得身子疲憊,正要走,就對上德妃的眼神,她挑眉看她一眼,這才轉身走了。

德妃是她的宮女。

如今心大了,有自己的心思。

倒不受這舊主掌控了。

她不介意,宮裏能為她所用的人實在太多了。

有沒有德妃不大重要。

只因為老四才多關註了些,也是顧忌老四,才沒有真正的對她出手,畢竟這打老鼠傷玉瓶,她身邊還有老四。

她眸光閃了閃:“把芳貴人帶走。”

德妃站起來攔:“她現在正不舒服,還是待在原地,由戴佳庶妃照看的好。”

皇貴妃嗤笑一聲,根本沒回話,直接揚長而去。

氣的德妃直跳腳。

等人帶走,奴才開始清洗地上、椅子上的血,眾人從未想過,一個人的身上可以流這麽的血。

戴佳庶妃還有些神情緊張,她整個人處在崩潰邊緣,瑟瑟發抖。

她僵硬的立在原地,臉上那溫柔的笑容終於褪去,而是蒼白起來。

她想起來素來嬌嬌怯怯說話細聲細氣的淑嬪,見此都知道趕緊跑路,只有她,傻乎乎的沖上去。

現在沾染手上滿是鮮血,也不知道萬歲爺會不會怪罪,如果把這事推到她身上,她倒還好,七阿哥怎麽辦。

他生而有疾,日子原就艱難。

如果再碰上一個有罪的母妃,那更是要被踩到泥地裏。

顧訪嫣一掃而過,記住眾人的反應,這才慢吞吞的回去了。和芳貴人無冤無仇,她又有身孕,根本沒必要爭寵。

所以背後定然有人。

她比較傾向於是德妃,畢竟她對她的惡意特別大,還給她下了絕育藥。

德妃見她得寵,想要除掉她,就對芳貴人下手,然後告訴她你胎都沒了,不如替本宮做事,拿這個死掉的胎兒去陷害淑嬪當做投名狀。

這麽一想,所有的都順理成章起來。

顧訪嫣摸了摸下頜,覺得這發展好像有點意思。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芳貴人胎兒不好,去找德妃求救,結果被當成刀,來刺她了。

總不可能是芳貴人自己胎養的好好的,心甘情願的弄掉孩子,用來陷害她。

那也太喪心病狂。

出了這些的事,她晚上睡覺都不安生,夢裏鋪天蓋地的都是血,還有嬰兒淒厲的啼哭聲。

等早上睡醒,累的跟什麽一樣。

她心裏不好受,就想著放松放松,去景陽宮上課的時候,往教室裏一坐,聽著那朗朗讀書聲,心裏的抑郁瞬間好很多。

芳貴人,也才十八。

算起來也是個正在讀高中或者大一的小女孩,可現在,後宮裏面,她被宣布壞了身子不能生了,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她也還小呢,放在現代還在讀高中。

肯定會情竇初開喜歡自己的同桌,可能會覺得校霸比較酷,也有肯定崇拜學神,唯獨不會攪在宮鬥的漩渦中心。

“啪。”一團紙扔在她桌子上。

顧訪嫣打開一看,狗爬的字寫著你是不是不開心。

她側著身子看,就見小十沖她擠眉弄眼的逗她開心,那滑稽的小表情讓人忍不住輕笑出聲。

“有一點點。”她也寫了個小紙團,扔到小十的桌子上。

兩人來來回回的傳紙條,漸漸的越說越興奮,她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卻想不起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有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那是教授的手。

顧訪嫣條件反射的挺直身子,乖巧的看著講臺,目不斜視。

教授冷笑:“背一遍吧。”

在小十一臉擔憂的表情中,顧訪嫣起身,流暢的背了出來。

不就是《出師表》,當初看見默寫並背誦全文的時候,誰不盼著自己眼瞎看不見呢。

教授皺眉,示意她坐下。

又看向一旁的十阿哥:“您來背。”

小十:你殺了我吧。

他呆呆道:“明明一起玩,您是怎麽背會的?”

說好一起墊底,她卻偷偷背書。

小八看他一眼,捧著自己的書立起來,讓他方便照著讀。

“去門口罰站。”教授直接開口。

又看向顧訪嫣:“淑嬪娘娘下次若還如此,微臣說不得要去請示萬歲爺破例的意義何在!”

顧訪嫣:……

算你狠。

上課不摸魚,上課就失去了意義。但對教授來說,摸魚的學生,不是該罰站就是該打手心。

等中午回去後,她這才知道,皇貴妃讓太醫會診,查出來芳貴人體內有殘餘的墮胎秘藥。

顧訪嫣簡直不敢想,她要是讓芳貴人進屋,那到時候她該怎麽為沒有發生的事辯解。

現在戴佳庶妃已經禁足了,皇帝大發雷霆,他現在雖然子嗣多,但也沒多到能隨意扔的地步。

戕害皇嗣是掉腦袋的大罪。

顧訪嫣為自己逃過一劫而高興。也為後宮的波濤雲湧而感到恐怖。

怎麽都這麽厲害,四個月都穩穩當當了,說掉就掉。

這麽大的胎兒,應該有小手小腳發育出雛形可,她這麽一想,心裏又不舒服。

大人們怎麽打都行,這幼崽何其無辜。

她不高興,蔫噠噠的,西側殿伺候的奴才也都安靜如雞,就連小栗子都不活潑了。

整個永和宮都氣氛低迷,這一次出事,眾人都看在眼裏,一是這宮裏有條毒蛇在盯著,再就是這一次的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去摘除自己的嫌疑。

德妃地位崇高,又有十四阿哥,倒也無妨。

而淑嬪更是最受寵的妃嬪,其他人已經被她擠兌的月餘不曾侍寢了,就這份情意在,萬歲爺根本不會拿她怎麽樣。

畢竟她聰明,沾都不沾芳貴人。

其他人就不一定,慎刑司的陰影,時刻籠罩在眾人頭頂。

而六宮也都在關註永和宮,子嗣的事是大事,特別這次還牽扯到新晉寵妃淑嬪。更是讓這件事看點十足。

“我賭淑嬪短時間內要失寵。”

“以萬歲爺的英明神武,肯定不會再搭理她。”

“那問題來了,賭一賭下一個得寵的會是誰?”

“這一個蘿蔔一個坑,少了一個蘿蔔,自然要填上。”

“宜妃吧,她之前最得寵,年歲也合適。”

“新進的兩個小妃嬪還沒侍寢吧,會不會是她們其中一個?”

“有可能,畢竟還是沒吃過的新鮮。”

“德妃娘娘也不可能吧,畢竟在她宮裏。”

眾人猜測紛紛,吃瓜的心得到很大滿足。

但康熙一連好幾日都沒入後宮,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好了好了不用猜了,淑嬪上報小日子,肯定沒她的事了。”

“那萬歲爺已經礦了這些時日,說不得要好好的松快幾日,可惜她來小日子,少了個競爭對手。”

“那就是宜妃或者新進妃嬪了。”

眾人都睜大眼睛看,然而皇帝還是沒有入後宮。

他在聽皇貴妃稟報這一次的永和宮事件,發生這樣的事,是他沒想到的,畢竟最近這些年,宮中不說一直太平,就算私底下鬧的再兇,拿到面上那也是後宮和睦。

可不曾想,在他松懈的時候,當頭一擊。

皇貴妃仍舊是那蒼白樣子,只在唇上點了些胭脂,看著氣色好些,她怕冷,裹著厚實的雪白狐裘,手裏還要再拿著暖爐。

康熙看著她,隨口問了一句:“現在身體怎麽樣?”

她就說自己身子還好,讓他別擔憂。

“這一次芳貴人吃大虧了,先前她痛到昏厥,根本沒辦法好好的描述,這兩日見她精神好很多,便來詢問。”

“據她所言,她是身子不舒服,去跟德妃請安的時候,見有太醫在請平安脈,便想著也讓看看。”

“太醫跟她說保不住了,必掉。”

“她心裏仿徨,又見淑嬪愛笑會說話,就想著多親近親近,但對方很是防備她。”

“然後前兩天突然就掉了。”

她一一說著,就見康熙神色自若,聞言挑眉問:“太醫說的?”

皇貴妃點頭:“臣妾讓太醫會診,最後診斷出來,她接觸過活血類的墮胎藥,下的劑量比較小,但次數比較多。”

“至於她說的心裏仿徨去找淑嬪,臣妾不信。”

畢竟之前沒什麽交集,她這又是墮胎的大事,不找主位妃嬪,不找太醫,去找一個新晉的淑嬪。

對方是個小閨娘,沒有生育過,得寵也就是她這月餘的功夫。

根本不是能傾訴孕期危機的好對象,因為不可能真的共情。

“當然,這一切還是得萬歲爺您決斷。”

皇貴妃說了一句,便慢慢的退下了。

康熙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揉了揉眉心,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焦灼期盼阿哥的少年帝王了,可聽見說有阿哥沒了,還是覺得心裏難受。

“二福晉處呢?派禦醫去請平安脈。”

他又想到二福晉,這姑娘有些偏執,不夠溫婉大氣,但到底懷著嫡長孫,到時候她要是生的好,為了給嫡長孫面子,怎麽也得冊封太子妃。

這樣安排一遭,他才處理政務去了。

而梁九功帶著禦醫、奴才一道往擷芳殿去,到的時候就見二福晉正躺在床上,一臉生無可戀。

便是喝口水,也讓奴才餵。

把梁九功嚇了一跳:“二福晉這是……”

他有些話不敢說,只得問。

就聽一旁的小宮女解釋,也是上次跌了一跤,一直怕對胎兒不好,所以臥床休息。

梁九功松了口氣,介紹身後的禦醫,笑著道:“這是千金婦科的聖手,萬歲爺的意思是,來給您請個平安脈。”

這麽說著,禦醫就上前一步要診脈。

二福晉乖巧的伸出手,禦醫診完左手診右手,一臉凝重。

“您這兩日,是不是隱隱有出血?”

他一問,二福晉連忙點頭,確實是這樣,一點點的血,能把人給嚇死了。

別讓她抓到是誰,一定要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禦醫面色微變,躬身行禮後,這才和梁九功一道走了。

“勞煩梁大總管稟報一聲,本官求見萬歲爺。”

聽見這話,梁九功神情一頓,這代表什麽,代表著有事。

聽見他的話,康熙也有些意外,面色凝重道:“怎麽了?”

禦醫猶豫片刻,跪在地上。

他老邁的臉上滿是絕望。

如果現在說出來,現在就要吃掛落。

可若是不說,秋後算賬更加恐怖。

“說。”康熙淡淡的低沈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怒意,他多敏感的人,就這麽幾句話,已經猜到什麽。

“二福晉,沒懷孕。”

幾個字,老禦醫說的很艱難。

他趴伏在地上,不敢去看萬歲爺恐怖的面色。

嫡長孫隨著這句話,化成夢。

康熙捏了捏手,片刻就明白過來,二福晉敢讓他的禦醫診斷,那就是篤定肯定有孕。

亦或者是先前有,現在沒有。

“脈象呢?”

就聽禦醫低聲道:“脈象倒是隱隱有滑脈之像,但這是假的。”

“世上有女子太過盼望有喜,故而會有假脈的出現。而二福晉的就是如此。”

甚至強烈到改變身體,讓身體不再有月事,從而坐實有孕的事。

康熙揉了揉眉心,已經大肆宣揚開了,結果說她只是自己執念太深,連自己的身體都騙,實際上什麽都沒發生。

這算什麽。

“你去調二福晉的脈案,將診斷過的人員聚集起來挨個詢問,明兒再帶兩個禦醫一道會診,免得冤枉了。”

康熙在想怎麽善後。

卻不曾想,二福晉想著禦醫的神色,越想越恐懼,懷疑自己胎兒不好,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現在被太子護著,又知道其他人都是手下敗將不值一提,而林側福晉現在很捧著她。

也不知道是鬼使神差還是怎麽回事,她看著林側福晉養回來那白嫩的小臉,突然就想起來淑嬪前世那嬌艷的模樣。

她伸出手,在林側福晉不防備的時候,狠狠的掐了上去。

長指甲,護甲,將她保護的很好。

但林側福晉的臉直接劃了幾道血印子,豆大的血珠順著臉頰流下。

臉至關重要。

林側福晉縱然心死,但她還年輕,一切都來得及。

可若是臉毀了,這一切都沒有了。

才是真正的失去希望,她沒想到為什麽二福晉敢對她的臉下手,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二福晉只覺得扭曲的快意,她假惺惺道:“呀,怎麽這麽不小心,裝到我手上來了,快讓我看看傷到了沒。”

她打完醒過神來又有些後悔,溫言軟語哄過後,又趕緊叫奴才給她擦洗上藥,伺候的溫柔妥帖。

“你沒事吧?”二福晉神色溫柔。

林側福晉捂著臉,臉上再也勾不起笑意,變得慘白陰沈起來。

她對著二福晉虛偽的嘴臉,一時間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

孩子沒了,太子沒了,臉也沒了。

她活著好像真沒什麽意思,

林側福晉一句話都沒說,默默的下去收拾,像是認下了一樣,乖巧的處置。

晚上也照樣好好的伺候,特別溫柔妥帖,就算被薄待也沒說什麽。

到了第二天,她臉上的印子已經結痂了,有人問了,她就說自己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撓的。

反正一點沒給二福晉添麻煩。

二福晉見此,滿意些許,樂呵呵道:“你乖乖的,我不會虧待你的。”

“嗯。”

擷芳殿不信林側福晉說的話,只覺得她被踩的久了,反而生了奴性站不起來了。任由二福晉搓扁揉圓。

說起來太子妃有絕對的轄制權,但二福晉沒有,二福晉和側福晉只差一顆東珠的差別。

也照樣上玉碟,也照樣能出來待客,算是側室,不算是妾。被欺辱成這樣都沒反應,看來平日也是個狐假虎威的。

後宮沒有秘密。

太子很快就知道了,他面色一冷,福晉如此行事,怪不得先前的太子妃直接成了二福晉。

這其中可是天壤之別。

連一個剛剛小產的側福晉都容不下,直接毀了別人的臉,他不願意寵幸是他的事,容不得二福晉來幫他做決定。

今天敢傷林側福晉,明天就敢傷別人。

最重要的是,他得去請罪。

他知道,皇阿瑪肯定也知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也是皇阿瑪信奉的道理。

太子想著,看向擷芳殿的方向嘆了口氣,有些懷念前世的擷芳殿,雖然小有摩擦,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處著特別舒服,而不是像現在,做什麽都有種不舒服的凝塞感。

毓慶宮到乾清宮的距離不遠,他帶著淩普往前走,一邊漫不經心的想,他該用什麽樣的態度面對皇阿瑪。

前世那些事,他根本忘不掉。

甚至記憶猶新。

那些斥責,那些冷漠,在耳邊縈繞。

被圈禁的感覺,實在太恐怖了。

他縮在毓慶宮養了這麽久,盡量讓自己的表現符合少年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反而有些近鄉情怯。

這個時候的皇阿瑪滿心滿眼都是為他好,對他好極了。

他很感動,卻也忘不掉後期被廢的感覺。

被圈禁的絕望,無人能夠排解。

就算後期他因為太子妃生下有異象的嫡子而覆立,他心裏也有一個填不滿的大洞侵蝕著他。

現在的皇阿瑪,對他滿是溫情,他擔心一擡頭,就露出自己充滿恨意的眼睛。

又想到二福晉,她肚子裏是那個聰慧伶俐,生而有異象的嫡子吧,現在還加了個長。

想到這裏,他心裏緊張起來,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湧現,會不會二福晉也跟他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

如果他們夫妻倆都有,倒也是好事一樁。

很快就到了乾清宮,擺設有一種熟悉的溫柔感,他打小常來的地方,甚至住過,但到了後期,這裏的擺設都變了。

乾清宮就有了陌生感,陌生的環境,陌生會對他不耐煩的皇阿瑪。

他腳步頓了頓,突然增添了些不確定感。

剛到門口,就見有眼生的小太監候在門口,他不以為意,踏步走了進去。

他在正殿前停下腳步,看著白玉欄桿上有他兒時刻的印記,忍不住勾唇一笑。

“勞煩通報。”他客氣點頭。

作為家屬犯錯的儲君,他的表現很好,無可厚非。

小太監進去通報說太子爺求見,康熙挑眉,拍了拍身旁人的手,感受到她的緊張,就笑著道:“你倆見面不相識,朕知道的,不會拿這個罰你,放心就是。”

他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傳來緩緩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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