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宮中做事的人，本便帶著一股優越感，說話更是底氣十足。

一眾接生婆見了她，個個面露不悅，一人上前一步，將她上下打量著，雖是有些底氣，但那又如何，他們都在這裏面費了這麽大的力氣了，憑什麽這人一上來便要他們離開。

這人當下道：“你是什麽人？讓我們出去，你保證你一個人可以讓世子妃順利將孩子生下來？”面露刻薄，語氣更是嚴厲。

嬤嬤立馬沈下了臉，不悅道：“你們這麽多人就能夠保證將孩子生下來了？本嬤嬤是皇上派來的，你們盡快出去，莫要在再這裏礙事。”邊說著，邊走到床榻邊，率先探著莫初初的氣息。

一眾接生婆見她的氣勢與動作皆比他們專業，且現在的情況來看，莫初初要順利生產的可能性不大，與其在裏面幹耗下去承擔風險，還不如趁早出去，趁機脫身。

一眾接生婆快步離開內室，卻沒有一個人離開了王府，皆被請到了偏廳，等候著結果。

嬤嬤號過脈，眉頭一皺，先前便聽太子說了事情棘手，卻未想到竟如此棘手，世子妃體力耗盡，胎兒只冒出了半個頭，若要生下來，著實不易。

這種情況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只保一個，但這在齊王府又是萬萬不可能發生的。

忽地，莫初初有了動作，許是感應到了換了接生婆，她輕咳一聲。將嬤嬤的註意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嬤嬤察覺到她還有意識，忙將耳朵湊了過去，低聲問道：“世子妃，您想說什麽？”

莫初初皺著眉，抿了抿泛幹的唇，艱難吐出了一個字：“水……”聲音好像咽了沙子，沙啞又微弱。

嬤嬤忙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掃了一眼眾人，見角落裏站了一眼眶紅腫的下人打扮的女子，命令道：“世子妃要喝水，你倒水過來。”

說罷，整個人又縮回了內室，走到床邊，貼著世子妃的耳朵，道：“世子妃，現在您羊水流幹了，小小姐還未出來，您現在什麽都不要想，奴婢派人熬了烏雞湯，您喝些恢覆了體力

您現在有什麽想說的嗎？”

紅月端著水過來，餵著莫初初喝過了水，便站在一旁，見嬤嬤看向了自己，以為她要將自己趕出去，吸了吸鼻子，道：“嬤嬤，我就站在一邊，給您打下手，絕對不會影響到您的。”

紅月看著莫初初虛弱的樣子，心頭揪著疼，現在好容易進來了，怎麽可能輕易出去。

嬤嬤未去在意她的話，示意她不要說話。莫初初喝了水，嗓子滋潤了一些，緩緩道：“敲鼓……”

嬤嬤忽地聽見了聲音，湊近了問道：“世子妃您說什麽？”

“敲鼓……房間周圍……”

紅月眼睛一亮，道：“嬤嬤，奴婢聽清楚了，世子妃的意思是要在房間周圍敲鼓。”聲音透著歡喜。

莫初初雖沒有力氣說些什麽，卻是心中歡喜，暗道還是相處久了的人方便，她說不清楚也可以聽得懂是什麽。

嬤嬤聽著紅月的解釋，當下搖了搖頭，反駁道：“是不是你聽錯了，敲什麽鼓啊。”

素來也沒有聽聞過難產了要敲什麽鼓，若不是紅月聽錯了，便是莫初初疼迷糊了。

紅月不假思索，忙搖著頭：“不可能，我跟在世子妃身邊這麽久，絕對不可能聽錯的。”倘若她都會聽錯，那便只有教世子爺來聽才不會錯了。

嬤嬤仍是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紅月看了莫初初一眼，忙跑了出去，走到宇文錦身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仰著小臉，道：“世子爺，世子妃她要人在房間周圍敲鼓，您會派人去準備的是嗎？”

倘若世子爺也覺得荒唐，那便真的沒有人會去做了。

宇文傑上前一步，搶在他之前開了口，道：“她可說了是做什麽用的了？”語氣透著一絲急切，莫初初還有意識，便說明事情還有挽救的可能。

紅月一楞，搖了搖頭，急得快要哭了出來，仍看著宇文錦，道：“世子爺，世子妃雖沒有說什麽，但是奴婢想來是世子妃有什麽辦法了，還請世子爺……”

話未說完，便被宇文錦截了過去，他面色透著一股焦急，沈聲道：“好了，此事我知道了，來人，按照世子妃說的去辦，將鼓都敲得響些。”

在日後的不久，宇文錦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這個決定是多麽的正確。

紅月面色一喜，忙磕著頭：“多謝世子爺，多謝世子爺……”

宇文錦面色無波動，目光看向內室，幾乎要望眼欲穿，心下嘆息一聲，道：“你快些進去吧，初初便要教你照顧了，若……罷了，你先進去吧。”

紅月見他欲言又止，重重應了一聲，便小跑回了內室。

半個時辰後，莫初初喝了烏雞湯，體力恢覆了一些，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響了許久，她再次用力，便覺輕松了一些。

嬤嬤比民間接生婆要熟練仔細得多，盡管莫初初疼得嘶喊，也未有吃力的樣子，只安撫著道：“世子妃，您再堅持一下，小小姐的頭已經出來了……”

紅月聽得心下激動，忙上前為莫初初擦著汗水，邊道：“世子妃，世子爺就在外面陪著您，您想想，小小姐若是出生了，您便有了與世子爺的孩子了，您若是疼，便咬奴婢的手……”

說罷，將手遞了過去。莫初初這個時候哪裏知道自己咬了什麽，一張口一閉口的瞬間，只察覺到了滿口的血腥味。

她咬了半響，一偏頭，放開紅月的手，皺著眉嘶喊著：“宇文錦，你個混蛋……”

“老子再也不生了，你個王八蛋……”

莫初初越罵越順口，宇文錦乍一聽嘴角一抽，旋即便是失笑。罵得這麽起勁，怎麽看也不像是虛弱懂得樣子。

陸鳳原本眼淚汪汪，聽了這聲音也是哭笑不得，但隨後又是心疼萬分，要疼成什麽樣子才會如此破口大罵……

不知罵了多久，忽地，裏面不再傳出莫初初的聲音，幾人反而緊張了起來，宇文錦不顧阻攔，大步朝裏走去。

剛一擡腳，只聽裏面響起一道清脆的初生的啼哭聲，聲音震耳欲聾，甚至蓋過了外面的鼓聲。

宇文擎心中松了一口氣，當下走了出去，且阻攔了敲鑼的下人。

宇文錦快步沖進房中，便見莫初初虛弱的躺在床上，滿頭大汗，一聲不吭。

他快步走過去，半跪在床榻邊，滿眼心疼，輕聲喚著：“初初，初初……”

半響，莫初初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她嚴重脫水，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嬤嬤抱著還在啼哭的小嬰兒到了他身前，面容帶笑，道：“世子爺您看，小小姐……”

豈料話還未脫口，宇文錦便不耐地擺手：“晚些再看，先抱出去，不準人進來。”這話說的又急又快，皆在暗示著嬤嬤快些離開。

嬤嬤楞了一下，旋即看向莫初初，笑意更深，福了福身，便抱著嬰兒走了出去。

陸鳳忙上前，問道：“嬤嬤，我女兒她怎麽樣了，她、她還喝水嗎？”現在宇文錦在裏面，即便她很是擔心，也無法進去，只得從嬤嬤口中得知莫初初的狀態。

嬤嬤不由失笑，且感嘆著那名攙扶當真是幸福。這一個兩個皆是先關心母親是否安好，未一上來便滿眼都是孩子，這便是極好的。

當下行了一禮，道：“夫人，母子平安，世子妃也是極好的，您看，小小姐生來便是個美人胚子。”將懷中的嬰兒遞了過去。

陸鳳得知莫初初沒有大礙，便將註意力轉到了嬰兒身上。

小小的一個，還未張開，臉蛋還有些皺褶，含著小手指，黑漆漆的眼睛四下看著，見了生人也不哭鬧，滿眼的純粹與好奇。

陸鳳見了便喜歡，拉著柳兒的手，道：“你看，這眼睛和初初小時候一模一樣，這不哭鬧的性子也與初初相同……”

陸鳳笑得合不攏嘴巴，柳兒看了亦是歡喜的。

內室。

莫初初聽了外面的聲音，唇角含笑，看著床榻邊的男人，緩緩道：“我要看看她……”聲音仍透著一股虛弱。

宇文錦握著她的手，擡手將貼在她臉上的頭發理到了耳後，輕聲道：“你現在很虛弱，等你睡醒了，我便將他抱進來，讓你看個夠。”尾聲透著笑意，即是寵溺又是慶幸。

莫初初眼皮愈發沈重，聞言側過身，只覺下身有些黏膩，皺了皺眉，未忍住疲倦，眼皮一閉，昏昏沈沈的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已是天明。

莫初初動了動身體，下身清爽，且身下的床單與身上的被子皆換了顏色。頓時心下一暖。

身體雖仍是虛弱，卻比昨日好了太多。她撐起身體，便聽門吱呀一聲，旋即便見宇文錦端著早膳進了內室。

“醒了？”

聲音含笑，坐在床榻邊。

莫初初索性放棄了起床的動作，重新躺了回去，腦袋搭在他腿上，道：“剛好餓了。”昨日雖喝了烏雞湯，但那東西又留不住，餓的自然是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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