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

宇文錦從書房出來，便匆匆回了世子居，豈料剛一進門，不僅莫初初不在，連紅月都不見了人影。

當下料到二人去了哪裏，面色一沈。

莫初初在裁縫鋪看著櫃臺上黑色的布匹，忽地打了個噴嚏。心中暗道糟糕，定是偷跑出來被發現了。

紅月伸手在布匹上摸了摸，從手感上來講，著實比先前的要好上許多，當下看向莫初初，見她不知在嘀咕著什麽，心下狐疑，喚了聲：“公子？”

莫初初回過神，應了一聲，未看那布匹，直接問道：“和剛才的比起來，如何？”聲音平靜，儼然已破罐子破摔。

紅月點了點頭，“比方才的要好一些，公子可中意了？”話音落，見她點了點頭，便看向掌櫃的，直接問道，“掌櫃的，這匹步什麽價錢？”輕車熟路，好似問過了好多遍。

掌櫃的一聽，臉上笑意更深了，道：“這位公子好眼光，姑娘，實不相瞞，這布匹從漠北運來，單是千裏馬便跑死了一匹，原本是進貢給皇上的，但皇上今年不喜玄色，便到了小人手中，可謂貴重。”

掌櫃的在談到價錢時從不爽快，偏要先講上一段一聽便不真的故事。

紅月在這方面就像個老人，面露不信，當下擺了擺手，示意掌櫃的無需說下去，更是直接：“掌櫃的，你說這些我都懂，那千裏馬也不會為了送這麽一塊布匹專程跑東陵來，您只管說多少銀子便可。”

千裏馬送來的，還可以再扯一些嗎。

莫初初嘴角抽了抽，不僅感嘆掌櫃的胡編亂造的功力，更是感嘆紅月的熟練與快人快語。

只見掌櫃的好像經歷了許多次被戳穿的場面，仍是一臉的笑意，毫不緊張，說道：“姑娘您不信？您方才也摸過了，這料子確實不凡。”

頓了頓，略微退讓了一下，“姑娘您既然不信，小人便不說這個，這是極品布匹，一口價，一百五十兩。”伸出一根手指，滿是篤定。

莫初初點了點頭，一百五十兩買一布匹，劃算。

豈料紅月一驚，差點要拍桌子了，面露震驚：“一百五十兩？您怎麽不去搶？”順帶著提高了音量，引得店裏的其他人紛紛側目。

掌櫃的倒是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看了莫初初一眼，“姑娘，您問問這位公子的意見，一百五十兩買一這樣好的布匹，您還覺得虧了嗎？這可是從漠北運來的。”

最後一句話咬了重音，一般人聽見了來歷不小的東西，皆會想要收入囊中，並且還是一眼便知是非富即貴的人。

莫初初沈吟了一聲，一臉的深沈，道：“掌櫃的，一百五十兩著實有些多了，漠北進貢來的也是一匹布罷了，難不成裏面藏著金子？”說著，睜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這布匹。

紅月輕咳了一聲，掩去眸中的笑意。只見那掌櫃的楞了一下，一時竟未想到如何反駁。

這布匹裏面自然是沒有金子的，況且她的話也沒有錯，這也的確就是一匹布。

掌櫃的只是楞了一下，便重拾笑臉，指了指布匹：“公子此言差異，人尚且還分三六九等，何況是布匹這等物質了，這布匹的價錢都是規定好了的，一百五十兩，已經是最低的價格了。”

這話說的很是巧妙，也的確是這樣。這店裏不止這一匹布，還是其他的不料可以選擇，之所以沒有放在一起，不就是因為他們的等級不同，價錢不同嗎。

果然是圓滑，一句話便將莫初初的話否決掉了。後者掃了一眼其他布匹，道：“老板這話說的不錯，京城中裁縫鋪也不止你這一家，紅月，我們走。”說罷，不等紅月反應，便拉著她朝外走去。

心中默念著，三、二、一……

“等等。”老板的聲音響起，還伴著一聲嘆息，“公子既然誠心想要買，不放開個價錢，倘若合理，小人今日就當做交個朋友了。”

莫初初唇角微勾，回過身時，面色如常，只轉過身，問道：“一百兩。”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不可討價還價”言下之意，若是多出了些，這東西便不要了。

紅月眨了眨眼睛，她雖要砍價，但也沒有想過砍下這麽多，一口便砍下了五十兩。這掌櫃的看上去便是個貪財的，估計不會答應。

豈料掌櫃的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卻一咬牙，應了下來：“公子你可真會過日子，小人就當交了你這個朋友了，一百兩便一百兩。”

紅月瞪大了眼睛，只見莫初初一副早便料到了的樣子，讓她交錢。紅月當下反應過來，上前結賬。

二人走出裁縫鋪時，紅月看了一眼懷中的布匹，問道：“公子，你方才一口便砍下了五十兩銀子，那掌櫃的竟然還答應了，您真是厲害……”若按她自己的方法來，只會多討價還價一會兒，也不一定可以砍下這麽多。

莫初初得意的揮開折扇，理所當然道：“這布匹本便不值那個價錢，掌櫃的特意要了那麽高的價錢，就是為了讓我們砍價的，我們砍下了越多，便越會喜歡去他家，這樣一來，他的回頭客多了，生意自然上去了。”

她先前便開過胭脂店，最了解顧客的這種心理，砍價是必要的，砍下多少，便覺得自己賺了多少。

紅月心下大驚，張了張嘴巴，再看布匹時，竟也覺得那麽貴重了，也不覺得他們占了多大的便宜，原來這一切都是掌櫃的算計好的。

想通這一點，不由覺得奇怪，直接問了出來：“公子，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什麽還會買下來。”即便買下來了，也應該將價錢壓得更低。

莫初初輕笑了一聲，滿眼笑意：“這布匹自是不凡，況且當時屋子中那麽多人，我們若是將價錢壓得太低，掌櫃的也不會賣我們了。”

每一個行業都有行業的守恒，他們若以低價買到了高價的東西，其他人便也想買到，但哪有那麽多物美價廉的東西可以買啊。

紅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略微低下頭，低聲道：“公子不做生意，真是可惜了。”聲音雖刻意壓低，但若留意，仍是不難聽見。

莫初初唇角一抹苦笑，她何嘗不想將慕初酒樓繼續經營下去，但她觸犯了皇上的禁區，人沒事便已經是萬幸了，又怎麽敢奢求其他的。

心中嘆了口氣，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這個時辰宇文錦應也回了世子居了。見她不在，許是在等著，許是……

莫初初莫名打了個冷顫，不由加快了腳步。

回世子居需路過一長廊，莫初初剛上了長廊，便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著，本未在意是何人，待走近，看清了是何人，心下一頓。

林慕雪現下走路皆是微仰著下巴，許是沒有見到莫初初，竟沒有炫耀或是為難什麽。

莫初初喜聞樂見，與其錯開身子，便加快了腳步，心中不祥之感愈發強烈。

剛進了主臥，便見宇文錦坐在外室中央，翹著二郎腿，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只見他面色微沈，見了她回來，唇角微勾，好似一只看見了獵物的野獸，雙眼發出危險的光芒。

紅月一進門，便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忙放下布匹，看了莫初初一眼，便退了出去，且帶上了門。

莫初初幹笑了幾聲，打開一包果脯，邁著小碎步，朝他緩緩挪動著。靠近半步遠時，宇文錦長臂一伸，將人朝自己拉著。後者一個重心不穩，順勢朝他懷中撲了過去。

四目相對，可清楚看見他墨色的眼眸，以及眸中湧動著的暗影。

當下調整了姿勢，坐在他腿上，諂媚的笑了幾聲，打開袋子，拿出一顆果脯，討好似的送到他嘴邊。幹笑了幾聲：“世子爺，初初伺候您吃東西。”

宇文錦張口含住果脯，絲絲甜蜜在唇齒間蔓延開。他仍是擺著一張冰塊臉，心中卻樂得冒泡。她只有這個時候，才會這般殷勤。

果真應了那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莫初初見他仍是面無表情，幹笑了兩聲：“世子爺，您何時回來的，可有用晚膳？”話一出口，便被自己蠢的咬了舌尖。

她為何要問有沒有用晚膳，晚膳不便代表已經是晚上了嗎，便是說她已經在外面閑晃了大半天了。

她幾乎將心中活動寫在了臉上，宇文錦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她抿了抿唇，未有半點發覺。

只聽他沈吟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問道：“你還知道時候不早了。”他等了許久，才等到了她，著實不易，不懲罰懲罰怎麽成。

莫初初聽他語氣不善，連忙解釋著：“世子爺，事情是這樣的，我在房間中太過想念你，便帶著紅月出去散心，你也知道大千世界，太過誘惑，沒有你在場，我一時沒有經受住誘惑，一時耽擱了……”

聲音越來越細微，只見他面色越發的不悅，輕咳了一聲，目光閃躲著。

“初初，你認為我在說笑嗎？”低沈的聲音淺帶不悅，一雙漆黑的眸子染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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