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初初整頓晚膳皆悶悶不樂，現下面色緩和，宇文錦輕笑出聲，應道：“當真。不過還要忍受幾日。”似玉畢竟才來了一天，若這麽快便要將人趕走，宇文擎那裏有些說不過去。

“似玉人還不錯的，只不過每一樣都過於謹慎，有些拘束。”她並非不理解宇文擎，只是理解和接受本便是兩碼事。

宇文錦湊近，在她鼻尖落下一吻，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針對似玉，不說這個了。”聲音放輕，帶著安撫。

莫初初難得乖巧的點頭，往他懷中蹭了蹭。

長夜漫漫，自有人輾轉難眠。

蘭香居，主臥。

偌大的臥室，只有林慕雪一人，她光著一雙金蓮，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呆滯，嘴巴喃喃著，不知說了些什麽。

忽地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林慕雪呆滯的眼神露出一絲希望，朝門口看去。卻未見有人進來，腳步聲也愈發的遠去。

眼中那絲希望徹底消失，這樣的事情反覆幾次，希望也變為了失望，再熬成絕望。

許是地板過於冰涼，林慕雪抱緊了自己，渾身輕顫著，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翌日一早。

負責林慕雪膳食懂得婢子，端著早膳來敲門，敲了幾聲無人應答，便自作主張的推門而入。

門剛一打開，婢子便瞪大了眼睛，雙手一抖，手中的托盤砸在了地上。婢子顧不上收拾，忙跑去叫人。

透過半敞的門，可見林慕雪癱倒在地上，雙目緊閉，身下點點血跡。

一刻鐘之後，宇文瑞進門，將人抱進了內室，放在床榻之上，方大夫匆匆跟了進去。

宇文瑞面色並未顯得緊張，不過有些忐忑，生怕林慕雪尋了短見，對自己造成什麽負面影響。

片刻之後，方大夫從內室出來，行了禮，說道：“恭喜大少爺，大少奶奶有喜了。”大夫在宣布這等事情時，神色總是有些欣喜的。

無論在什麽樣子的人家，唯有這句話不會遭人厭惡，反而會禮待他。

宇文瑞一時未反應過來，楞在了原地，半響，才重覆著問道：“你說什麽，雪兒懷孕了？”

看見方大夫點頭確認的那一刻，宇文瑞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想。

他即將要做父親了，他宇文瑞也有了孩子了，他不必因為莫初初懷孕而擔心什麽了，若林慕雪的孩子率先出生，便是齊王府的嫡孫，他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這一瞬間，腦中閃過了數個想法，最後皆歸於這個孩子可以為自己帶來多少好處上面。

方大夫可以說一眼便看透了宇文瑞的想法，只在心中嘆了口氣，囑咐著：“大少爺，大少奶奶這幾日受了涼，情緒不太穩定，有了小產的跡象。小人稍後為大少奶奶開一副藥方，每日三次的服用。

另外大少奶奶的情緒萬不可再受刺激了，應當妥善照顧才是。”出於醫者的本能，方大夫多囑咐了兩句。

宇文瑞只聽見了那句有了小產的跡象，其餘的皆沒有聽進去。若林慕雪有了孩子卻小產，比沒有過的打擊還要大。

當下吩咐了下去：“來人，伺候方大夫筆墨，另外去準備一些藥膳，為大少奶奶補補身體。”想來是這幾日的緊閉，教林暮雪的身體愈發的虛弱。

方大夫聽到了這裏，心中對宇文瑞才有了些好感，點了點頭，隨著婢子去寫方子。

夜如潑墨，黑暗吞噬了一切，世間萬物俯首稱臣。

蘭香苑，主臥。

床榻上的人兒緩緩醒了過來，面色蒼白，眼睛怔怔的望著天花板，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當下偏頭，便見靈兒紅著眼眶，站在床頭。

見她醒了，靈兒吸了吸鼻子，卻笑了出來：“小姐，您醒了，您昏迷了好久，是姑爺將您抱到了床上的。”說著，走到桌前端起藥膳，走回床榻邊。

林暮雪一怔，宇文瑞？他來看她了？見靈兒走了過來，忽地想起了什麽，心頭一驚，問道：“靈兒，你怎麽會在這裏，是誰將你接來的？”

靈兒是她在家中的貼身丫鬟，她出嫁時因為不可以帶娘家的丫鬟，靈兒足足哭了三日，現下一見面，靈兒便是雙眼通紅的樣子。

林暮雪心中一突，忙問道：“靈兒，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故，爹娘都還好嗎？”無緣無故，娘家來了人，她怎能不多想。

莫非是她這次做的事情太過分，宇文擎驚動了她娘家的人？

細想之下又無道理，宇文擎已經處罰了她，便不會再找上她的娘家，那到底是什麽原因，讓靈兒出現在這裏。

只見靈兒楞住，眨巴眨巴眼睛，不答反問：“老爺夫人都好得很呢，告訴靈兒要轉告小姐，莫要惦記家裏，小姐在齊王府安好便是好的。”話音落，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笑意深了幾分。

一手端著藥膳，一手將林暮雪扶了起來，待後者靠在床頭，靈兒才開了口：“小姐，想必你還不知道吧，你現下可是有身子的人，姑爺特意去府上將靈兒接了過來，照顧小姐您的起居。”

林父林母聽聞這個消息，皆是歡喜的，恰好她也很久沒有見到林暮雪，便主動請求林父，要來照顧林暮雪。好在林父也正有此意，二人想法一拍即合，她便隨著宇文瑞來了這齊王府。

林暮雪卻只聽了前半句，便怔住了，她有了身子？她懷孕了？

為確認不是自己一時出現了幻覺，林暮雪抓著靈兒的手，確認著：“靈兒，此話當真？我真的懷孕了？”尾聲帶著顫抖。

林暮雪是激動的，她沒有辦法做到平靜對待此事，她嫁入了齊王府這麽久，終懷了身孕，終於熬出頭了。

見靈兒點了點頭，她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吸了吸鼻子：“太好了，我懷孕了……” 她幾乎要對齊王府的人死了心了，這個時候卻忽然告訴她，她懷孕了。

林暮雪一陣激動之後，眼中露出得意與狠厲交織而成的光芒。她終於有資本對抗莫初初了。

莫初初仗著懷有身孕，才敢這麽肆無忌憚，現下她也有了身孕，他們並沒有相差的地方了，看莫初初還怎麽拿著懷孕一事在她面前裝。

靈兒見她神色有異，微怔了一下，忽地覺得這樣的小姐有些陌生。下意識出聲喚著：“小姐？您還好嗎？”聲音略帶著擔憂。

在林府，小姐是單純得像個孩子的，待她也是極好，從來都沒有拿她當過外人，怎麽現在小姐會有這樣狠厲的眼神，這幾年小姐究竟經歷了什麽？

靈兒隱隱覺得，或許齊王府的生活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麽簡單，或許小姐這麽長時間，過得並沒有聽上去那麽容易。

靈兒喚回了林暮雪的思緒，她掃了一眼靈兒手中的藥膳，笑問著：“這是給我補身子的？”她現在要好好養身體，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並且要在莫初初生子之前，將腹中的孩子生下來。

靈兒見她望著自己手中的藥膳，秋瞳如水，一如當年那般單純。心道了一聲許是自己想多了，便將藥膳湊近了，道：“小姐，這是姑爺特意吩咐廚房熬得藥膳，據說熬了整整一個下午呢。小姐是餓了吧，嘗嘗這藥膳，靈兒餵你。”

豈料林暮雪搖了搖頭，接過藥膳，大口喝了下去。

靈兒嘴巴微張，一眨不眨的看著林暮雪。後者放下藥碗，見她看得發楞，問道：“靈兒，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嗎？”神色沒有半點異常。

靈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面帶欣喜：“靈兒見小姐這麽痛快的喝完，有些意外罷了。”以前要餵她喝藥，可要商量許久呢。這次忽然這麽幹脆，靈兒心中歡喜。

忽地想到了什麽，跑去桌邊拿了一包東西過來，不等林暮雪疑問，便笑道：“小姐，姑爺還說若您嫌苦，便喝一口餵您一顆蜜餞，現下看來是不需要了呢，小姐一點都不怕苦了。”說著，晃了晃手中的蜜餞。

林暮雪垂眸，掩去眸中的苦澀。藥怎麽會不苦，從舌尖苦到了心底，可苦又如何，和莫初初帶給她的恥辱與傷害相比，再苦的藥她都不算什麽，她都喝得下去。

伸手接過蜜餞，捏起一顆，放進嘴巴裏。絲絲甜蜜蔓延開來，驅走了口中的苦味，卻驅散不了心中的苦澀。

靈兒見她面色不大對勁，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您不開心嗎？”許是她自幼便跟在林暮雪身邊，對後者的神情把握的分毫不差，一點思緒都逃不過特的眼睛。

林暮雪搖了搖頭，唇角揚起笑意：“開心，我只是在想，怎麽不見大少爺的人影。”聲音略帶嬌嗔。

她並非是不高興，丈夫體貼心疼自己，哪個女人會不高興。只是宇文瑞向來沒有這樣體貼入微過，這突如其來的體貼，究竟是為了什麽，她與他都心知肚明。

林暮雪一手摸向平坦的小腹，心中思緒萬千。

說曹操曹操到，林暮雪剛一說完，靈兒便外面望去，便見一道人影靠近了過來。

當下朝林暮雪眨了眨眼睛：“小姐，姑爺來了。”聲音含笑，眼中點點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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