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錦這話，似乎給所有人都提了個醒。世子妃嫁入齊王府，將近一年之舉，難不成這之前莫清蓮都忘了自己的郎君被搶了的是事情？

莫清蓮被穩住，一時語塞，下意識看向林慕雪。後者收到目光，避開了莫清蓮的視線。現在這種情況，即便她是齊王府的人，也不好說些什麽。

她本是不打算管的，但現下他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倘若莫清蓮失敗了，她的計劃也就沒有辦法施行了。

思及此，林慕雪不想管也要管，當下眼波一轉，道：“世子爺，莫小姐怎麽說也是一介女子，又如此嬌柔，即便有心反抗，又能怎麽樣呢，還不是要等待時機，看準了才可以下手，否則豈不打草驚蛇了。”

莫清蓮現下的模樣，的確是個受害者。況且這樣的事情，吃虧的從來都是女子，男子少之又少。

林慕雪這話，比較讓人容易信服，就連莫初初，都覺得有些道理。卻聽宇文錦冷哼了一聲，絲毫不懼怕當今聖上就在場，質問著：“莫小姐現在覺得時機成熟了嗎？”

時機成熟，這聽上去像是一句深明大義的話語，卻被說的帶了些嘲諷的味道。

莫清蓮咬了咬下唇，眨了眨眼，雙瞳又是一片水霧，道：“世子爺，你怎麽可以這樣子，你要知道，你心心念念恩愛著的女子，並不是應該嫁給你的人，我才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妃，你為何因為一個外人，這樣對待我。”

當初要不是她將世子妃的位置讓給了莫初初，莫初初怎麽會有現在的生活。現在她不想再讓了，要收回來，為什麽這樣難？

宇文錦好似聽了什麽笑話，唇角一抹冷笑：“外人？莫小姐要端正自己的位置，對於我來說，你才是那個外人。時機成熟，怎麽我的病一好了，莫小姐的時機就成熟了？”

言下之意，莫清蓮不是因為他的病好了，才來揭穿什麽代嫁的事情嗎。早不來晚不來，這個時候來，當真讓人忍不住懷疑。

莫清蓮被說中了心事，一時不知怎麽接話才好，只擦著眼淚，半響，才道：“皇上，世子爺，臣女一心想要嫁給世子爺，若不是莫初初貪圖富貴，代替我嫁到了齊王府，現在齊王府的世子妃應該是我才對，照顧世子爺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為什麽明明是莫初初違抗了聖旨，現下遭到懷疑的卻是臣女。皇上，臣女手中有聖旨，足以證明臣女才是皇上當初指婚的人。”說著，忙將袖中的聖旨拿了出來。

小心翼翼的交給錢公公，後者交到了宇文輝手中。

宇文錦看了半響，見宇文輝面色陰沈，便請求要看一看聖旨。待看了聖旨，心中了然。原來如此，這聖旨上寫的當真不是莫初初。

但同樣的，寫著的人也不是莫清蓮，只可以說，只要是莫家的女兒，都可以登上世子妃的位置，並沒有固定哪一人。

想都這一點，宇文錦心中的石頭落下，他方才還有些憂心，倘若皇上信不過，執意要定莫初初的罪名，應當怎麽辦。

唇角勾起一死笑意，道：“莫清蓮，聖旨上寫了什麽，你可看過？”

莫清蓮微楞了一下，什麽意思？那聖旨她反反覆覆看了許多遍，難道還有什麽她沒有看見的？不，這絕對不可能，宇文錦這是在詐她。

想通這一點，莫清蓮握緊了拳頭，更加知道了莫初初不好對付，心中除掉她的決定也更加堅定了。

一擡眼，見宇文輝的目光正看著自己，心頭一顫，暗自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臣女絕對沒有世子爺說的那樣難堪，關於世子爺身體的說法，不過是一個巧合罷了。”

“巧合？”低沈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宇文錦一手扣著杯沿，追問著，“這種事情竟也可說是巧合？本世子的身體，是因初初在西陵求醫，才得以好轉，請問莫小姐，你做了什麽？”

口口聲聲說是應該嫁給世子爺的人是自己，那麽又為了世子爺的身體，付出過什麽？

莫清蓮被問得啞口無言，卻不願承認，也絕對不能夠承認。當下求助的看向林暮雪。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兩個人一同策劃的，現在所有質疑都要她一個人來承擔，憑什麽？

宇文錦一質問，莫清蓮明顯處於下風，林暮雪察覺不好，低著頭，在腦中搜刮著對莫初初不利的事物。

宇文錦見莫清蓮未應答，重覆了一遍最開始的問題。後者聽得一楞。聖旨上被皇上指婚的人是誰。

幾乎是沒有考慮，脫口而出：“世子爺，皇上既然是為了臣女與他您賜婚，聖旨上自然是臣女的名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來之前，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莫清蓮反覆的檢查著聖旨，聖旨上寫了什麽，她再清楚不過。

莫清蓮啞口無言，宇文錦便替她說了出來：“莫小姐，聖旨上寫的明明就是‘莫家女’，何時有過你的名字？”聲音篤定，擲地有聲。

莫初初心中劃過一股暖流，宇文錦沒有因為莫清蓮的話，誤會自己什麽，這超出了她的預料。

一直沒有說話的宇文擎，現在不禁問道：“怎麽回事？”聲音壓制著怒火，看向莫清蓮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

原以為這個女子有十足的把握，才會與林暮雪攔聖駕，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卻未想到，原也不是十拿九穩，竟連聖旨是否可以作證，都不知。

宇文錦攤開聖旨，念了一遍，最後一句話尤其重，敲打在莫清蓮與林暮雪的身上，兩人臉色一陣發白。

“賜婚莫家女嫁世子爺宇文錦……”

眾人豎起耳朵聽，聽得仔細，也確定了聖旨上並無莫清蓮的名字，只是“莫家女”罷了。

莫清蓮信心滿滿而來，現下卻聽到這樣與自己認知不符的事情，大驚失色，面色慘白，唇瓣發抖，似是中了夢魘，搖著頭，喃喃著：“不，我是莫家嫡女，莫家一直只有我一個女兒，莫家女不就是我……”

突如其來的沈重打擊，大大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莫清蓮眼神空洞，一直喃喃著。

害人終害己。

莫初初心中是有些心虛的，原本應嫁入齊王府的人，的確是莫清蓮。可她貪圖享樂，不惜計劃找人代嫁，否則……略微嘆息了一聲，只道皆是命。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宇文錦向來不是個憐香惜玉的，見莫清蓮已失了優勢，趁熱打鐵：“莫家女並非是指莫家嫡女，你莫清蓮在我身患重病時，害怕守寡，不願與我成婚。

現下我身體無恙，卻來說要照顧我。莫清蓮，你當真以為我糊塗了？你想怎樣便怎樣，這天底下還有王法，輪不到你說了算。”淡淡嘲諷，神色輕蔑。

莫初初低下頭，肩膀一顫一顫的，從居高臨下的角度來看，她這是為自己委屈，正哭著呢。宇文錦心中失笑，這種場合，竟還笑得出，恐怕這天底下，也只有她一個了。

莫清蓮心思皆被說中，當下惱羞成怒，擡起頭來。當對上宇文輝那雙冰冷的眸子，卻洩了氣，苦苦哀求著：“皇上，不是的，臣女並不是世子爺說的那樣，只因近幾日京城中有許多百姓傳言，皆說莫初初並非世子妃。

臣女想著借此機會，來將事實真相說出來，請皇上主持公道。

臣女一心想要照顧世子爺，哪怕是做妾，臣女只要可以待在世子爺身邊就好……”現下的情況，只能退而求其次。

莫清蓮聲淚俱下，我見猶憐，當真是哭得肩頭一顫。

只是事實擺在面前，莫清蓮拿聖旨卻做了假證，公然蔑視皇威，拿所有人當傻子，現下她說什麽，還會有人信？

宇文輝起初便輕視了她，現下得知她並非冤枉無辜，更是看透了她的本質。當下端起茶杯，重重的放了下去。

莫清蓮與林暮雪，跪得更是低了，幾乎要伏在了地上。

只聽一聲暴喝，莫清蓮連哭都哭不出聲。

宇文輝目光落在莫清蓮身上，仿佛要講她看出個洞。冷聲道：“莫清蓮，貪圖富貴乃是人之本性，朕可以饒你”此話寬宏大度，卻是話鋒一轉，“但你竟將聖旨當做你爬上枝頭的工具，

將朕與齊王以及這麽多人當成了傻子，大言不慚，公然欺君。你把朕當什麽了，把東境的王法當什麽了？”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宇文輝震怒，宇文擎卻未跪下。這怒只針對莫清蓮，並未殃及池魚。要說殃及，林暮雪這個攔聖駕的人，是跑不出了。

莫清蓮如遭雷擊，神色呆滯，渾身顫抖著，十指冰涼。

欺君？

不，她沒有欺君，欺君是要殺頭的，她還不想死。

莫清蓮眼神空洞，目光呆滯，竟不顧宇文輝的怒火，擡起頭來，搖著頭，似是自言自語：“不，皇上，我沒有欺君，我是要嫁給世子爺的人，當初明明是這樣決定的，我怎麽會欺君……”

呆滯的目光四處看著，看到身邊的莫初初，猛地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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