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花園中的菊花已含苞待放，微風吹過，似乎聞得到淡淡的菊香。

秋日的陽光少了些仲夏的炎熱，陣陣秋風送來絲絲涼意，初秋便是涼爽，看來今年冬天，會早些到來。

花園東北處有一座涼亭，涼亭三面種了成片的菊花，此亭便因此得名，品菊亭。

對於菊，常見為賞與觀，品還是第一次。原是菊花入茶，是故才名為品菊。實則品的並非是菊，而是菊花茶。

今日品菊亭拿來招待貴客，茶水果脯點心，一應俱全。

“哈哈哈，現下世子爺一上街便被人圍觀，世子妃的酒樓都被連累到了其中。宇文錦，當初的決定，現下可有後悔？”

品菊亭傳出一陣肆意的笑聲，陰柔的聲音含著笑意，亦透著絲絲涼意。

宇文傑手拿一柄玄色折扇，手腕輕抖，折扇揮開，露出扇屏上刺金的暗紋。輕搖了兩下，語氣輕佻戲謔。

“五皇子，當時未聽你的，現下亦不會聽你的。即便京城現下亂，但也亂不了多久。”

京城之亂，無非是那些女眷，但已經穩住了許多，只要不在王府門口阻攔，隨便怎麽在街上看。

宇文瑞看熱鬧的心情依舊，並未因莫初初的話而亂了分毫。一手折扇，拍在另一只手上。

“世子爺現下出門可要仔細了，保不準何時便會被姑娘跟上。”

宇文錦在江南被柳靜姝柳小姐追上的事情，雖然大將軍有意封鎖消息，但內部消息早已流通，若要堵住貴族後院女子的口，難如登天。

宇文錦自始至終，皆氣定神閑地品著茶。聽著這話，餘光掃了宇文傑一眼。“江南之事實乃意外，那樣性格外向的姑娘也只柳小姐一人。”

言下之意，像柳靜姝那麽不要臉跟上的女人，不就只有那一個嗎，京城還有幾個柳靜姝。

莫初初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肩膀微抖著，手中的茶杯溢出了些許。淋濕了素手。

“世子爺這話若是被柳小姐聽見，可要傷心了。”聲音含著笑意與戲謔，拿出手帕，擦拭著手指。

“若柳小姐不傷心，世子妃可就要傷心了。”外面那些女子之所以一個都沒能進齊王府的門，還不是因著宇文錦顧及著莫初初的感受。

就連柳靜姝遞了貼子要來齊王府與莫初初品茶賞花，借機靠近宇文錦，都被宇文錦找了理由給推了。

莫初初輕哼了一聲，涼涼說道：“宇文錦若是敢放進來一個，我便休了他。”

宇文傑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即看好戲般地看向宇文錦，卻見他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並無其他。

女子休夫，自古以來可只有男子休妻這一說，女子還可以休夫？自然是不行的，女子只有被休的份。

“世子妃，素來只有休妻，這休夫還是頭一次聽說。不知這休夫與休夫是否一樣？”唯恐天下不亂地笑道，宇文傑抿唇小問著。

莫初初亦是笑吟吟地，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在半空中比劃著。“這休夫自然也是要起草的，拿到官府去蓋個章，再昭告天下老子我休夫了……”

“哈哈哈。”還未等莫初初說完，宇文傑便笑得前仰後合。

宇文錦面色不大好看地看向莫初初，後者幹笑了兩聲，這才反應過來，正主就在著呢。

莫初初如魚得水，卻有人火冒三丈。

宇文錦身體大好這件事，早不是什麽新鮮的了。京城中無人不知，莫府自然也避不開這風聲了。

“世子爺的身體怎麽會好起來，怎麽會好……”

一聲破音暴喝從屋子傳出，與此同時，一青花瓷瓶被扔了出來，春花忙側過身，避開了飛出來的花瓶。

嘩啦一聲，花瓶落地便碎，春花卻不敢上前去撿，更是不敢進去勸說。

自打大小姐知道了世子爺的身體大好，便在房中砸東西，便砸便罵，與平日裏溫婉大方的形象判若兩人。

春花實在想象不到，世子爺乃是大小姐的妹夫，妹夫身體好了，大小姐為何這般氣憤，言語間還透著深深的不甘？

“憑什麽莫初初那麽好命，憑什麽什麽都是她的。明明是我讓給她的，那一切都應該是我的，是我的！”

莫清蓮一頭長發散開，面目猙獰，目齜欲裂。嘴巴中不斷念著莫初初搶了她的東西。

春花站在門口，滿心心疼。她家小姐平日裏溫柔懂事，即便有些心機，亦是為了自己好。這沒有什麽不可理解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但像今天這樣子失控，還是頭一次。莫不是受了什麽刺激了。

春花朝裏面看了一眼，屋子中能夠拿來摔的東西都被摔在了院子裏。莫清蓮還想再拿什麽東西出來摔，見沒有東西可以摔，更是惱火。

四下看著，見春花在門口朝裏面看著，扭曲的笑了笑，對春花招了招手。後者心頭一顫，若是進去了，還不知會被小姐打成什麽樣子，但若不進去，小姐若出了事，自己也逃脫不了幹系。

春花慢吞吞的朝裏面走著，邊大腦飛快轉動，想著對策。

“走個路慢吞吞的，莫府沒給你飯吃？”說罷，揚手便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春花被這一巴掌，打得頭腦發暈。

平日裏嬌柔的小姐，怎的打起人來有這樣的力氣。

春花卻未低下頭，而是在下一個巴掌落下之前，快速說道：“小姐，奴婢知道小姐為何苦惱，奴婢有一辦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莫清蓮動作一頓，呆滯了一下，當下手，眼中閃過一抹陰鷙。惡狠狠的說道：“講。”

春花一刻未敢猶豫，連忙道出：“小姐，奴婢方才鬥膽聽了一些，您是氣不過莫初初搶了您的東西，奴婢猜想，若齊王府沒有了莫初初，也就沒有了世子妃。

世子爺不可能一輩子不娶，屆時您不是有了機會……”雖知道這是個餿主意，但死馬當活馬醫。

要怪就怪莫初初自己，霸占著世子妃的位子就算了，竟還幹涉世子爺納妾。自尋死路，就怪不得別人了。

莫清蓮秀眉微蹙，似在考慮著春花的話是否可行。春花在她考慮間，卻不顯慌張。她自幼侍奉莫清蓮，可謂是最熟悉最了解這個主子。

這樣一勞永逸的招數，或許別人不會動心，但她的好小姐，定會心動。畢竟對方是自己痛恨之人，現下還擋了自己的路。

半響，莫清蓮彎下腰，扶著春花的胳膊，目光落在她腫起的側臉上。關切道：“春花，快起來。方才失手打了你，心中可有責怪我？”

話是這樣問著，可若春花敢有半點責怪之意，就不只是打一巴掌了。

春花微低著頭，搖了搖頭，面色動容，眼神悲切：“小姐，是奴婢沒有為小姐分憂，是奴婢無用，奴婢該罰，小姐莫要怪奴婢才是。”

莫清蓮拉著春花到一邊坐下，目露狠厲。卻是笑吟吟的問道：“春花，你方才那話的意思，可是除掉了莫初初，我們便有了勝算？”

“這是自然，只要沒了礙腳石，憑小姐您的姿色才學，是個男人都會心動，世子爺亦不是仙人，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若莫清蓮哪日一躍成為世子妃，她這個心腹也跟著漲了地位。春花亦打著算盤，主仆二人真真是一個樣子。

莫清蓮似乎已經料到了除掉莫初初之後的日子，臉頰微紅，略帶嬌羞，哪有一點方才潑婦的樣子。

“春花，我們去找娘，娘一定有辦法的。”

莫府主院，程薇婷翻著近日的賬本，擡手掐了掐眉心。莫府的賬目如流水，每天大大小小的開支，看得人頭暈。

莫清蓮到了出閣的年齡，近日來莫府的人愈發的多。更何況莫清蓮有個世子妃的妹妹，世人難以攀上世子妃，便想到了她這個姐姐。

一嬤嬤上前，低聲稟報著。嬤嬤的話還未說完，便聽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先 傳了過來。

“娘，您可要為蓮兒做主。”

程薇婷眉頭微皺，擺了擺手。嬤嬤拿著賬本退了下去。

“我的蓮兒，這是怎麽了，有誰欺負著你了，快和娘說說。”說話間，看了春花一眼，春花低下頭，面色無辜。

莫清蓮撒嬌似的撲在程薇婷懷中，嬌柔的臉龐，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娘，世子爺的身體好了。女兒不甘心……”

當初明明是她的位子，白白便宜了莫初初不說，莫初初竟還半點都不領情，實在可恨。程薇婷心中亦對她有些微詞。

“蓮兒，世子爺的身體好了便好了，現下莫初初是世子妃。我們……”

“娘，您一定有辦法除掉她的，娘您幫蓮兒殺了莫初初好不好，您殺了她，蓮兒就可以嫁給世子爺了，娘您最疼蓮兒了。您幫幫蓮兒……”

聲音哽咽著，卻說出殺人不眨眼的話語。程薇婷心中微驚，雖知道自己的女兒並非看上去那般無害，但也沒有想到，她竟如此輕松的說出殺人的話語。

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女兒，如此陌生，陌生的好像她都不認識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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