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

莫初初話音剛出口，宇文錦一掀門簾，躍了下去。張了張嘴巴，本抓著宇文錦衣袖的手落了空，無力的垂了下來。

唇角隱約露出了一絲苦澀，一手撐著馬車底板，費力的支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掀起了一塊窗簾。擡起眼皮，將外面的場景盡收眼底。

路邊的樹林中被砍了一塊空地，空地上搭了軍帳。十餘小型軍帳圍著兩個中型軍帳，似乎是兩位主子的。環顧了一眼四周，眼前場景皆是她所熟悉的，而馬車邊緣被雪埋了個底。

明顯就是在此處停駐了許久，大風吹起路面表面的積雪，蓋在了馬車上。幾陣風下來，積雪便埋住了車軲轆。

緩緩垂下掀起窗簾的手，另一只支著馬車底的胳膊一陣發酸，莫初初重新躺了下來，拉了拉被子，臉埋在被子裏。

一定是因為她，生了病無法繼續騎馬，宇文錦把她弄到了馬車裏。但她卻一直沒有醒，他便下令整隊人在這裏歇息。一下午的時間，就這樣被她浪費了。

冬日行軍人人都不容易，在外面搭了軍帳，夜晚睡覺時亦會寒冷。宇文錦這樣做，無疑是因為她一個人，連累了整隊近千人。

越是想下去，心中越是愧疚。宇文錦端著驅寒的湯藥回到馬車上，入眼的便是莫初初縮在馬車角落裏的樣子。

低垂著眼瞼，纖長卷翹的眼捷占了淚珠，一顫一顫的。蒼白的臉色微微泛紅，卻並非正常的紅潤。下巴埋在被子裏，整個身體都縮在被子中，好似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見到他，眨巴眨巴眼睛，頓生一片委屈的。

宇文錦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好似被刀子戳了一下，卻來不及心疼自己。躍上馬車，將手中的湯藥碗放在一邊，脫下靴子，掀開被子，靈活的鉆了進去。

“你……”莫初初一怔，當下忘了心中的愧疚。怔怔的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聲音帶上了哭腔。“宇文錦，我耽誤了行程了？”她這次去西陵，本來就是有些私心的，但現下卻耽誤了整隊的行程，她怎能不愧疚。

宇文錦心下一軟，長臂一伸，將莫初初圈在了懷中。冰涼的臉貼了貼她的臉，輕聲道：“初初，行程不打緊。雖然這些親衛並不都是我的人，但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死忠於我的。只是耽誤了幾個時辰，即便是耽誤了幾天，他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死忠就是不問理由，誓死追隨著他，他的話不是命令，是死忠所要擔負起的責任。宇文錦對自己的人很有信心，他雖沒有爭奪皇位的野心，但自保能力卻是有的。最起碼，就算日後皇上換了人，那把龍椅上的人，輕易也不敢動他半分。

以前他還沒有很強烈的意識，自從有了莫初初，他才真正認識到，實力的重要性。也正因此，這一次皇上讓他出使西陵，他沒有異議；讓他使用王爺的儀仗，他亦沒有異議。

只為了莫初初，他也要壯大自己的實力。

莫初初揚起一張泛紅的小臉，眼中幾分驚訝。幾乎沒有過大腦，懵懂的問道：“宇文錦，那剩下那一小半人呢。宇文傑的人有沒有抗議？”她在迷迷糊糊中，依稀聽到了有人阻攔了他。想來也是宇文傑的人，看不慣他的作風。

“剩下那一小部分人，宇文傑自會處理。”說來還要感謝宇文傑下令制止了他的那些親衛否則莫初初這一覺恐怕無法睡得這麽安生。雖看不慣宇文傑的行事作風，亦不喜他出言調解。但不得不說，這次要感謝他了。

莫初初點了點頭。盡管宇文錦的親衛皆是死忠，宇文傑亦出面調解了，但她心中總覺有些過意不去。垂著眼瞼，靠在靠在宇文錦肩上，嘆了口氣。

“宇文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那麽多士兵因為我……我心裏過意不去。”她要多自私才能不把這麽多士兵的被連累放在眼裏。因為一己之私，她跟著出使的隊伍已經是不合規矩。現下耽擱了行程，即便那些親衛不在乎，她也在乎。

“初初，即便是行兵打仗，也會有意外發生的。你現在情況不穩定，趕不了路的。不過是幾個時辰，這些親衛恰好休息了。不礙事的。”一邊安撫著莫初初的情緒，一邊拿過湯藥。放到唇邊吹了吹。

“初初，把藥喝了。”聲音放輕柔，像是在哄著生了病的小孩子。莫初初現在的表現，正是孩童才會有的。腦子反應遲鈍，思維簡單了許多。

看了一眼黑乎乎湯藥，下意識皺了皺鼻子。轉念一想到那些被她連累了的士兵，一閉眼睛，大口喝下了湯藥。咽下湯藥，一股濃郁在口腔蔓延，從喉嚨沖向大腦，強壓住從胃裏往上反的藥水，一張小臉皺成了包子。

還未睜開眼睛，嘴巴裏被塞進了一顆果子。果子包裹著蜂蜜，入口甜甜的，驅走了口中的苦澀。莫初初臉色緩和了一些，睜開眼睛，只見宇文錦拿著一枚蜜餞，正要往她的嘴巴裏送。

心中好像也灌了蜜糖，甜蜜感將她包圍住。張口含住宇文錦手中的蜜餞，輕輕咬開，貝齒之間亦是甜蜜。莫名心中輕飄飄的幸福極了。

宇文錦做出延緩行程的決定，她理智上雖然很是內疚，但感情上卻很是歡喜，這說明在宇文錦心中，她很重要。至少他會為了她，改變決定。

但這畢竟是感情上的，她莫初初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一碼歸一碼，耽擱了行程她很愧疚，但已經耽擱了，她只能養好身體，不再拖他的後腿。

“宇文錦，我方才看到軍帳搭好了，我們去軍帳吧。”出了一身的汗，她要泡個澡，之後好好的睡上一覺，爭取明天恢覆健康。再耽擱行程，她要被千夫所指了。

宇文錦點了點頭，起身穿好靴子。莫初初穿好了衣裳，恢覆了親衛的打扮，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一手扶著車門邊緣，剛要下車，只覺身子一輕，隨即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被宇文錦抱了起來。還他媽是公主抱。

莫初初一下子將臉埋在宇文錦肩膀上，只覺沒臉見人了。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他的親衛，堂堂七尺男兒啊。就這麽被他公主抱給抱了起來了，她的顏面何存！估計在那些親衛眼中，她的身份已經從親衛變成男寵了。

莫初初稍微擡頭，露出了一條小縫，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景。只見路過的士兵，看著宇文錦抱著她，竟都已經習以為常了。亦有些親衛露出了暧昧與理解的眼神，當然其中鄙視她的人也大有人在。

鄙視就鄙視了，她本來就是宇文錦的內人，不怕鄙視。在心中輕哼了一聲，一路自我安慰，自我催眠著。直到到了帳篷中，只剩他們兩個人。莫初初被放到床上，看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宇文錦，從今天起，你就是個有男寵的人了。”

不知為何，說起這話，她心中竟有一絲愉悅。看向宇文錦，眸中的笑意閃了閃。宇文錦頓時哭笑不得，適才是誰哭喪著一張臉，討要自己的名聲的，現下竟笑得出來。

不過能夠笑出來，總比她昏迷不醒要好上太多。這樣想著，心中好了許多。擔憂亦少了幾分，卻不代表完全放心得下。長路漫漫，莫初初的身體還不知會不會出現什麽狀況個，放心太早反倒會壞了事情。

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問道：“初初，要不要洗個熱水澡，今晚早些歇息，明日若身體好了，我們還要趕路。”語氣幾分疼惜，亦有幾分愧疚。

若不是他將她帶了出來，恐怕她現在正躺在軟榻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喝著熱茶。哪裏需要受這份苦。莫初初眼波一轉，宇文錦的情緒雖隱藏得很好，但朝暮相處的她想要看出，也並非難事。

對宇文錦勾了勾手指，後者一挑眉，雖不知她是什麽意思，卻聽話的低了低頭。莫初初一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盡管是摸著小狗的動作。“乖，是我自己要來的，不怪你。摸摸頭。”

好像在哄著小孩子，語氣亦是坦蕩，說是不怪罪，便當真沒有一絲怪罪的意思。宇文錦一怔，鼻尖莫名一酸。卻是笑了笑，點了點頭。

自從他娘走了之後，再也沒有人摸著他的頭，與他說一聲乖。兒時每次遙遙的看著李玉蘭對宇文瑞這樣親昵時，他雖面色不改，甚至不屑一顧，但心中的向往與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莫初初不知，自己一個無心的舉動，竟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見他竟乖巧的點了點頭，心情高漲，在他頭上又摸了摸，笑瞇了眼睛。

“好了，小錦子，本姑娘乏了。命人去準備熱水，本姑娘要洗澡。”

宇文錦眨了眨眼睛，抓住她柔若無骨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小主洗澡時需要人伺候嗎，小錦子樂意效勞。”聲音含著笑意，眼神卻無半分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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