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除夕夜歡騰了大半個晚上的京城，並沒有因為昨晚的熱鬧而冷清半分。店鋪照樣開張，百姓照樣上街。只是除夕剛過，京城大街小巷間，便飛起了陣陣流言。這流言的關鍵人物，亦是近日備受矚目之人。

“我聽說江川酒樓的生意又好起來了啊，你們知道嗎？”

“這事兒都過時了，你們知道江川酒樓的生意怎麽好起來的嗎？”

“怎麽好起來的？”

“聽說是慕初酒樓的老板，也就是齊王府的世子妃，主動幫了五皇子，又是出人又是出力。兩人關系親密著呢。”

“你可別胡說，這話要是被人聽了去……”

“胡說？證據確鑿我能胡說，你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

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幾個女人的對話，幾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並且添油加醋，繼續流傳著。流言的傳播速度驚人，殺傷力更是強悍。穿透了高高的墻壁，傳到了閨閣之中。

清晨第一縷光線灑落在青石地板上，幹凈的地板反射著亮光。床榻邊紅色的紗幔遮了光線，紗幔內一床繡著鴛鴦戲水的火紅色錦被蓋在女子身上，修長如玉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跡極為刺眼。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穿戴整齊的宇文錦一手端著洗漱的臉盆，一手帶上了房門。將臉盆放到了凳子上，緩緩朝床榻走去。

一掀開紗幔，莫初初手臂上暧昧的痕跡，提醒著他昨晚的歡愛。凸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俯身將裸露在空氣中的玉臂放回被子裏。手指在莫初初唇角細細摩挲。

莫初初皺了皺眉，不滿的嘟囔了一聲，往被子裏縮了縮。但唇角挑逗著她的手指好似長在了她的臉上似的，隨著她的動作而移動。不耐的瞇起了眼睛，眼中仍是睡意朦朧。

“宇文錦，你找死。”奈何盡是睡意的聲音沒有一點威力，懶洋洋的聲音更像是在撒嬌。

“初初，今天大年初一。”捏了捏她的臉蛋。

“初一怎麽了？”

宇文錦無奈的微微嘆氣，收回了手指。“初一要去向父親請安。”

“哦”莫初初眨了眨眼睛，往被窩裏蹭了蹭，蹭著蹭著察覺到哪裏不對，猛地坐了起來。腰間傳來強烈的酸痛感，無奈又躺了回去。這一起一躺，渾身好似散了架，每一處骨頭都在叫囂著。可見昨晚有多麽激烈。

思及此，臉蛋火辣辣的。拉過被子蒙住了臉，只剩一雙眼睛留在外面。看著天花板，悶聲道：“宇文錦你快點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礙於起床之後要去主院請安，宇文錦並未再逗下去。當下聽話的起身，朝外面走去。邊走邊道：“我教紅月進來服侍你。”剛走了兩步，便聽身後傳來了一聲抗議的聲音。漆黑的眸中帶著笑意，滿足的離開了房間。

主院前堂。宇文擎坐在主座上，次座為李元蘭。右手邊空了兩個座位，左手邊乃是宇文瑞夫婦。李玉蘭朝門口望了一眼，見已過了吉時，唇角反倒勾出了一抹笑。

“老爺，都這個時候了，許是昨日世子爺身體沒有好轉，世子妃這會兒還在伺候著。索性是自家人，不如今早的請安便免了吧。”

聽著像是在為過了吉時還不見莫初初的影子開脫，實際卻是在提醒著閉目的宇文擎。已經過了吉時，莫初初還沒有來請安，難不成是昨晚照顧宇文錦太過勞累，將禮數忘在了腦後。

宇文擎亦非是聽不出李玉蘭話中的用意，並且，他自己的身份便時刻提醒著他。要遵守禮節，時刻不可逾越。可現在自己的兒媳還沒有出現，大年初一竟連請安都忘了，平日裏還會守規矩？

當即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沈聲道：“禮不可廢。”索性新年剛過，沒有什麽事情要忙，他便在這裏等。等等看莫初初什麽時候才會想起來他這個長輩。

話音剛落下，莫初初姍姍來遲的身影，便闖入了眾人視線中。雖是來了，卻是遲了。莫初初的手還被宇文錦牽在手中，見宇文擎閉目著，心中暗暗喊遭。抽了抽手，宇文錦卻將手握的更緊了。

莫初初瞪了他一眼，理了理衣服，福了福身：“公公，兒媳給您請安了。”

話音落，亦沒有見宇文擎睜開眼睛。莫初初亦沒有站直身體，就那麽彎著膝蓋，本就酸疼的骨頭更是酸痛難耐。她都感覺得到小腿在顫抖。

宇文擎沒有反應，看來今天是不會那麽輕易過去了。莫初初面不改色，心中卻是苦了一張臉，暗暗琢磨著。

“孩兒見過父親。”就在莫初初要挺不住時，忽然聽見了宇文錦如同救命的聲音。“父親，孩兒昨夜感了風寒，初初一夜未合眼，照顧了孩兒一夜，今早撐不住，才睡了一個時辰。待孩兒醒了之後，便立即與孩兒過來請安。耽誤了吉時，還請父親責罰。”

莫初初低著頭，嘴角微微一抽。縱使當著父親的面，頂著這麽大的壓力扯著謊，宇文錦仍是面不改色。但是她心虛啊。一夜未合眼，這裏有大半部分是真的，睡了一個時辰，她確實是多睡了一個時辰。至於照顧他一夜……也勉強算是。

莫初初再一次見到了宇文錦的厚臉皮，亦是再一次見到了宇文擎對他的寵愛。本在閉目養神的齊王一聽是自己兒子耽擱了時辰，沈吟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犀利的眼神在宇文錦身上掃了一遍，後者挺直了背脊，不慌不忙的與其對視。

明知宇文錦昨晚遛了出去，明知他並沒有舊疾覆發，明知自己的兒子一派胡言。但當著李玉蘭等人的面，不僅沒有怪罪下來，反而輕咳了一聲。“免禮。”

莫初初如獲大赦，當下站直了身體。雙腿仍是一陣陣的酸，卻比彎著雙腿好上太多。李玉蘭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卻笑的溫和。“老爺，吉時已過了，不如教初初給您和妾身敬茶，免得再耽擱了時辰。”

莫初初聞言，心中暗暗喊遭。李玉蘭刻意將自己提了出來，恐怕就是為了避免再出現上次的情況，她裝病不跪。而她今天耽擱了吉時，宇文擎若不是看在宇文錦的面上，定不會這麽輕易就將這件事情掀過去。

如此說來，這茶她是敬也要敬，不敬也要敬。而宇文擎的答應，更是敲定了她心中的想法。茶必須敬，李玉蘭，她必跪。

“世子爺，身體若是不適，便先坐下。弟妹不過是敬茶，跪一跪罷了。”許是看出了莫初初對向李玉蘭下跪的反抗意識，宇文瑞壞心思的提醒著。

宇文錦淡淡的掃了宇文瑞一眼，神色冷漠。緩緩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下人端著托盤，托盤上放了兩個茶杯。莫初初壓下心中的不適，端起一杯茶，跪在了宇文擎身前。恭恭敬敬的說道：“兒媳給公公請安，公公請喝茶。”

宇文擎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便將茶杯還給了莫初初，並遞上了一個鼓鼓的紅包。莫初初面色波瀾不驚的接過茶杯與紅包。“謝謝公公。”

起身，將紅包放在托盤上，端起另一杯茶，緩緩走向李玉蘭。一共不過三步，莫初初像是走出了三十步。

這十幾年來，宇文錦所受的痛苦，有一半是拜李玉蘭所賜。當年宇文瑞幾歲，五歲？六歲？不知對她自己的兒子舍不舍得下手。要知道當年宇文錦才三歲，她怎麽忍心讓一個三歲的孩子失去母親。

盡管當年的事情李玉蘭不是主謀，只是幫兇。但倘若沒有這個幫兇，或許宇文錦的母親就不會死，或許就不需要忍受痛苦這麽多年。

當年的主兇死了，宇文錦的母親死了，但李玉蘭這個幫兇卻還活著。不僅活著，還漸漸取代了楚尋在宇文擎心中的位置。她只想問一句為什麽。為什麽李玉蘭還好好活著。

宇文瑞的視線一刻沒有離開莫初初的表情。見她始終面無表情的朝李玉蘭走著，雖走的緩慢，卻也在走著。不由在心中好奇，難道莫初初還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倘若知道，怎麽能這麽平靜的朝他娘走著，還要敬茶。還是說她有什麽陰謀？

宇文瑞的目光不加掩飾，即便莫初初現下心中走了神，亦有所察覺。唇角微勾，淡淡的譏諷好似沒有。想看她的笑話？做夢！

一時之間，李玉蘭，宇文擎，宇文瑞，林慕雪的視線皆在莫初初身上，林慕雪不知道當年的事情，但出於看莫初初不順眼，就喜歡看她下跪，亦伸長了脖子看著。

偏生最應該留意莫初初一舉一動的宇文錦，此刻端著茶杯，輕啜著茶水。細細的品著新雪入茶的茶水。面色淡漠，好似可能做出沖動行為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個陌生人。

就在幾人皆以為莫初初還會鬧出什麽事情時，只聽“咚”的一聲，莫初初雙膝落地，結結實實的跪了下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