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你與南宮曲是舊識？”待到了世子居，宇文錦方問道。南宮曲今日之舉，著實令人意外，他雖事先想到了若有人質問，便將她制作繡屏之前勾勒出的草紙拿出來。不料南宮曲竟出面澄清。無事獻殷勤，是真心或是另有所圖？

“若不是三日前見第一面她便表現得盛氣淩人，我又怎會與她較量。”頓了頓，“但今日看來，似乎是我錯怪她了，沒了一等繡娘的稱號，也不知她今後會怎樣。”若因為她一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南宮曲現下仍穩坐“一等繡娘”的寶座。

宇文錦微微垂首，眸中映出女子俊俏的容顏。輕笑出聲，伸手環過她盈盈一握的腰間。“南宮曲乃是一等繡娘，即便是不在繡堂，若她想，入宮又有何難？”

只不過南宮曲高傲的性子，又豈會入宮去看他人的臉色行事？普天之下繁華城市又豈是京都一個。

莫初初下意識看了看四處，見四下無人，心中輕舒了一口氣。“世子爺，等會兒還要勞煩您洗手做羹湯，您身體若不適……我便去給您熬湯藥。不過若傳到了公公的耳朵裏，怕要怪罪我這個做媳婦兒的不體諒你。”語氣幾分戲謔，眸中點點狡黠。

攬過她腰身的手緊了幾分，眉眼亦染了融融笑意。“得了便宜還賣乖。”一路走著，便到了世子居，進了居室，話鋒一轉，“方才你未提出停止學習禮儀，明日豈不是仍需早起？”話雖如此，卻含了幾分笑意。

“我倒是寧可早起，也不願打破你父親對我剛剛建立起來的好印象。”說罷，隨手拿起擺在桌上的水果，扔到了嘴巴裏。應知道他是故意問起，語氣輕松許多。

“女子無才便是德……”曲起手指在她額上敲了兩下。“道德敗壞了。”若非是她聰明，今日可以從繡堂全身而退，也未必能夠過得了宇文擎那一關。

莫初初下意識吐了吐舌頭，煞是可愛。拿著果盤撲向床榻，裝腔作勢道：“小錦子，還不快去給本世子妃煮湯？”聲音隔著被子傳出來，聽起來幾分沈悶。宇文錦頓時哭笑不得，連聲應道：“是是是，勞煩世子妃久等了。”聲音含著笑意，眸中盛滿寵溺。

待宇文錦將羹湯做好，夜幕亦降臨。一夜無話。

未提出停止學習禮儀的後果便是，貪戀溫暖的床榻，以至於到了卯時二刻才起。而一起身見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莫初初哭喪著臉，眼中仍是睡意朦朧。“宇文錦，你為什麽不叫我起床……”

世子爺一邊幫她穿著衣裳，眼中閃過幾分無奈，卻是賠著笑臉，點頭應道：“現下也不晚，你剛為王府立了功，李玉蘭不敢拿你怎麽樣的。”語氣似是哄著小孩子。

“為什麽我睡覺的時候聽到了有人教我。”連聲音都透著睡意，語氣朦朧。腦袋一點一點的，似是隨時都會睡著，呢喃著，“難道是我的錯覺……”擡手撓了撓腦袋。

“……快去洗漱，吃點東西再走。”嘴角一抽，他自卯時三刻便喚她起床，皆被她蒙在被子裏混了過去，現下若非他以即將遲到為由，亦是喚不醒她。後者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下來。

卯時三刻，一道人影躡手躡腳地朝“方圓”走去。剛到了“方圓”，便見一道紫色身影站在門口，朝她的方向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皆被人看在眼中。莫初初眼中閃過一抹錯愕，抿了抿嘴巴，緩緩站直了身體。上前幾步，撓了撓腦袋，道：“王妃，早啊。”

“早？現在什麽時辰了？卯時？辰時？”聲音刻薄，見她難得露出幾分錯愕的神情，冷哼了一聲，“辰時一刻了吧？我們正常見面是幾時，世子妃可還記得？”語氣更是咄咄逼人。

莫初初撇了撇嘴巴，扯動嘴角，眼睛四處看著。“卯時三刻，這麽重要的事情我怎麽會忘記呢。王妃，你也知道，世子爺身體不好，今早可嚇壞我了，這不他情況一穩定下來，我便過來了嗎。”幹笑了幾聲，現下也顧不了那麽多，只得將宇文錦搬出來擋一下了。後者正在王府書房與宇文擎議事，忽然掩著唇咳了兩聲，眸中閃過一絲哭笑不得。

“錦兒，你身體？”聲音幾分擔憂，對面的宇文擎眉頭微皺，這幾日事務繁忙，他又著實有能力與效率處理事務，便將大部分事務都壓到了他的肩上，亦不知他的身體能否承受得住。

“無妨，父親，我們繼續。”

另一邊，李玉蘭微皺著眉頭，不知她的話是真是假，但宇文錦的身體著實不好，她的話也不是完全不可信……若是再追究下去，萬一她當真是照顧了世子爺才遲到，自己亦不好插手。思及此，眼中閃過一抹異樣，輕哼了一聲，將她上下掃了一眼。“即便如此，你方才那是什麽姿態？這些天的禮儀都白學了？”

“是，王妃說得是。”說著，收斂了手腳，微微低頭，再次扯動嘴角，“您看這樣成嗎？”嬉皮笑臉之態，似是當真收斂往日的囂張。

她如此知進退，倒教李玉蘭心下暗暗驚愕。眼前之人當真是莫初初？何時這般乖巧了？莫非是有什麽企圖？可在自己身上，她又能有什麽可圖的？電光火石之間，心中閃過數道疑問。卻是面不改色。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她如此，自己亦不好發難。只得轉過身，朝屋子走去。“還不跟上來，都什麽時候了。”

莫初初撇了撇嘴巴，快步跟了上去。

“前幾日學了宮女步，聽冬梅說，你已經學成了，走一遍我看看。”語氣透著淡淡的輕蔑。宮女步豈是一日就可以學成的？冬梅許是受了她的脅迫，迫不得已才向她報了謊言，她今日定要親眼看上一看，好去去她的風頭。

莫初初心頭暗驚，突襲檢查？

“初初。”

正當這時，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回眸只見宇文錦與宇文擎朝這邊走來，當即心中一喜。且不論是為何而來，他一來，自己總可以松了口氣。而李玉蘭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卻是未表現出什麽。道：“老爺你們來的正好，初初要演示宮女步，恰好大家一起看一看。”

宇文擎挑了挑眉，頗為感興趣。

莫初初輕擰著柳葉眉，這宮女步何其難學，且不說她現下僅僅是學了一日，即便是學了數日怕也是難以走出個正經，這李玉蘭分明是故意尋她的茬兒來了。

莫初初心知肚明，卻絲毫不將情緒顯露在臉上，她對李玉蘭甜甜一笑，笑道：“王妃啊，您瞧，這宮女步素來難學，初初不過是學了一日，只怕得在您跟前出醜呢。”言下之意，便是希望李玉蘭能寬限她一些時日，盡管莫初初心下清楚，李玉蘭既是鐵了心要整蠱她，便不會手下留情，可凡事也總得試試才是。

李玉蘭冷哼一聲，眼角餘光極為輕蔑的瞥了她一眼，她道：“哼，昨兒個冬梅可是向本王妃稟報了，說你莫初初這宮女步走得極好……”

莫初初摸了摸鼻梁骨，心下有些窘迫，她哪裏是宮女步走得極好，她根本是走得不像樣好吧，至於冬梅……不過是她學的乏了便收買了一下下，哪曾想今日這李玉蘭便是要突擊檢查。

宇文錦見自家小妻子被李玉蘭這般逼迫，自是於心不忍，他皺著眉，對李玉蘭道：“王妃，初初學了宮女步才一日，莫說是她一個毫無基礎的丫頭，這宮女步哪怕是喚作高門的小姐也得花上三五日的時間，王妃只怕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李玉蘭聞言，登時便笑了出聲，隨後又是對莫初初一陣冷嘲熱諷，“本王妃不過是叫初初走上幾步罷了，本王妃知道，莫初初一個鄉下丫頭，沒什麽教養，即便是走得不好，本王妃也不會怪責於她。”

這話說得倒是有些重了，以至於她身側的宇文擎都有些不滿地瞥了她一眼，可李玉蘭卻絲毫不畏，楞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莫初初，大有一副她今日不走宮女步她李玉蘭便不罷休的姿態。

宇文錦一聽那‘鄉下丫頭沒什麽教養’登時便怒了，他下意識便想著出口駁斥，卻讓莫初初及時扯住了衣袖。

莫初初對著他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萬動。

宇文錦這才平覆了怒意，可面色依舊是黑如鍋底。

莫初初咧嘴一笑，她先是對著李玉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萬福，隨後才笑靨如花地道：“是是是，初初不敢違背王妃的旨意，既是王妃堅持著要讓初初獻醜，初初哪敢不從啊。”

李玉蘭盡管聽著莫初初這一番怪裏怪氣的話心中有些不爽，但想著她既是應下了，那麽接下來便有的是叫她出醜的機會，也就不再這等瑣碎事上糾纏著。

李玉蘭忙吩咐冬梅下去將走宮女步的工具取上來。後者亦是不敢耽擱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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