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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第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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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錦染了風寒。

這是只有南風與紅月才知道的事情。第一個晚上在臥室門前守了一整晚,身體被寒氣所侵,翌日中午便臥床不起。好在紅月一日一夜守在床邊悉心照顧,病情有所好轉。

“今天是第幾日了?”低沈的聲線帶著一絲沙啞,薄唇泛白,線條冷硬的面孔顯得幾分蒼白與病弱。紅月聞言,本就低著的頭更是低了,怯懦應答:“回世子爺,已是第三日上午了。”語氣畢恭畢敬,亦未有一句多言。

宇文錦眉頭微皺了一下,他竟已躺了一日多了嗎?淡淡“嘖”了一聲,將紅月端來的姜湯一飲而下,一邊遞著藥碗,一邊撐起身體。“世子妃可有什麽舉動,今日用膳了嗎?”

紅月下意識躲開他的視線,低頭收拾著藥碗。旋即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邊,才道:“回世子爺,從今早起臥室就沒了世子妃行動的身影,亦未用膳……”

宇文錦心頭一緊,眉宇皺成了一個“川”字,當即暴起:“為何不早些告訴我?”低沈的聲音夾雜著怒意與緊張,話音未落,便掀開被子,下了床榻,隨手拿起一旁衣架上的裘衣,披在身上便出了門。

紅月被這清醒嚇得雙腿一軟,當即跪到在地,面色惶恐。“奴婢知罪,奴婢知罪,還請世子爺責罰……”

而她口中那人,早已奔到了臥室門口,一腳踹開門,身影一閃,便到了屋子中。現下方是上午,陽光落了一室。地面上,書桌上,以及書桌邊趴著的少女的臉上。

“初初?”輕喚了一聲,輕手輕腳的走近,見她瓊鼻一吸一張,睡得深沈。壓在胸口的石頭落下,這才松了一口氣。伸手理了理她遮在臉上的碎發,將其掖在耳後。一手攬過肩膀,一手環過雙腿,將莫初初橫抱了起來。這才看清她雙眼下那片淡淡的青色。

方才他踹開門,那麽大的動靜都沒能吵醒她,可見她睡得有多深,亦可看出她這兩天下來,定是沒能合眼。思及此,眼中閃過一抹疼惜,將熟睡的人兒放在床榻之上,拉開錦被,輕輕蓋在她身上。望著她寧靜的睡容,頓覺心中陰霾盡數消散。

“傻丫頭,為了一個賭約竟累成這個樣子,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心疼自己。”說罷,伸手捏了捏她略帶嬰兒肥的臉頰。見她仍是熟睡,捏了兩下便覺無趣,緩緩起身,朝方才莫初初趴著的書桌看去。

鳳眸閃過一抹讚嘆與驚愕。一步一步朝桌邊擺著的繡屏走去,唇角微勾。他只當她是深藏不露,有膽量才與南宮曲打賭,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她豈止是深藏不露,繡技與一品繡娘比起來,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見那一扇屏風之上,以綠色為主,以各種花卉相輔,猶如神來之筆,所繡成的景色宛如活生生的擺在眼前。那一花一葉,本是硬生生繡在上面。但看上去,就好似那葉是長在屏風上,花亦是開在屏風中。

宇文錦不自覺的勾了勾唇角。他雖對女工一竅不通,卻可以看得出,她所繡場景是何處。這分明就是夏季時,王府花園的樣子。那一處處的花卉與樹木,甚至青石小路,皆是細致入微地與王府花園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

看著眼前之景,猶如在看王府花園。等等……腦海中閃過什麽,宇文錦唇角笑容一僵。莫初初到了王府還不到一月,從來沒有來過齊王府不說,之前更是一直在鄉下生長。也就是說她並沒有看過夏季時,王府花園是什麽樣子的。那她是如何繡得出與真正花園相似度這麽高的景觀?

莫非是她之前來過?此想法幾乎是一出現,便被他打消。她若是來過,他定會有印象,況且她先前在鄉下生長了十幾年,從未上過京城,又怎麽會來過王府。如此一來,也就是說,她完全是憑著自己的想象繪制出來的圖紙,再照著圖紙繡上屏風的?

似乎是要證實這個想法,宇文錦將屏風放到書房,便在桌邊找著使用過的紙張。果不其然,只掃了幾眼,便可輕易看見桌子上的刺繡工具下面,壓著一張畫滿了風景的圖紙。圖紙上的場景與繡屏上的幾乎是一模一樣,她的確是靠著想象力勾勒出來的!

饒是宇文錦,心中也是止不住的震驚。她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還會帶給他多少驚喜。勾了勾唇角,將圖紙收好,放到袖子裏。旋即將桌上的工具一樣一樣的收拾著,針線分別放到了一起。

正當這時,忽地察覺到有異樣的氣息正在接近,猛地一回頭,只見紅月正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來,見他正看她,當即低下頭。“奴婢見過世子爺。”

宇文錦見是紅月,爬上心頭的戒備慢慢落下,淡淡應了一聲,繼續收拾著桌子。紅月四下看了一眼,見莫初初躺在床榻上熟睡,心中亦是松了一口氣。偏過頭看了一眼旁若無人的世子爺,抿了抿唇。“世子爺,奴婢來收拾便好,世子妃兩日未進食,醒了定會覺得餓,世子何不趁現在準備些食物?”

手上的動作一頓,仔細思量了一下,看了紅月一眼,問道:“紅月,為何適才你進來時,門沒有響?”語氣淡淡,眼中三分戒備七分淡漠。既然是從正門進來,理應門會發出聲音,為何紅月進門時卻一點聲音都沒有,是她功力過高還是他太過放松警惕了。

紅月一怔,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眼睛眨啊眨,又眨了眨。眼中盡是茫然,半響,幽幽開口:“世子爺,適才門是開著的。”您關門了嗎?

宇文錦回顧了一下方才進入房間的過程,頓時嘴角一抽。看著床榻上熟睡的人兒,道:“你繼續收拾。”聲音平緩,語氣亦是從容。似乎方才草木皆兵的人不是自己。

紅月雖仍是面帶迷惑,卻是不敢再問下去。木訥的點了點頭,聽話的收拾桌子。宇文錦出了臥室,並未直接去廚房,而是回到客房,將適才放進袖子中的圖紙拿出來,攤開放進了客房衣櫃中。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覆雜,他只希望這圖紙再見不到天日。

出了客房,迎面撞上進來的南風,後者條件反射的後退半步,與其拉開距離。定了定神,道:“世子爺,屬下方才在世子居門外發現有小廝暗中接近,企圖窺視臥房中的情景。屬下未驚動小廝,調查發現,是王妃派來打探消息的。”

莫初初把自己關起來這一事,想必現在王府上下皆知了。許是她的珍視太過認真,教李玉蘭以為她當真是深藏不露的主。眼看著三日期限就要到了,她定是按捺不住了,這才教小廝過來探探虛實。好教自己心中有個底。

宇文錦眼底閃過一絲不屑,輕描淡寫道:“莫要讓他們有機會靠近臥房。”聲音淡漠,話音落。越過南風,朝廚房走去。後者看著他前進的方向,莫名嘴角一抽。主子這是又要洗手作羹湯了?不由看了一眼臥房的方向,支著下巴想了想。愈發好奇愛情究竟是個什麽滋味。

臥房中,紅月收拾好桌子上的工具,將房間簡單打掃了一下,臨走前見莫初初一只胳膊露在外面,微勾了唇角,將她露出來的胳膊掖到被子中,這才離開房間。

場景忽地切換到了繡堂,莫初初喜滋滋地將自己以心血一針一線繡好的屏風搬到了繡堂門口。門口圍著看熱鬧的百姓騰出了一塊空地,擺放屏風。在場之人除了齊王府上下一家子,還有莫府的人,就連宋耀與王天也在其中。

這皆是來見證她贏得賭註的嗎。勾了勾唇角,只見南宮曲站在屏風的另一端,面色陰沈沈的,一直盯著屏風看,恨不得能夠盯出個洞來。莫初初未在意她的舉動,在眾人的期待下,將遮擋著屏風的紅布掀開。與此同時,不知從哪裏來了火種,徑直扔到了屏風上。

那一扇刺繡遇火皆燒的旺盛。莫初初見屏風被毀,當即心中震怒,勢必要將毀了屏風的人找出來。可在那之前,屏風已經被毀了,沒有人看到屏風之上的圖案,沒有人知道繡娘的繡技是否高超。

也沒有人相信莫初初真的能夠在三日之內將繡屏完成,甚至有不少人猜測。屏風就是莫初初自己毀了的,目的便是為了掩蓋自己根本不會刺繡的事實。

莫初初百口莫辯,這下子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分明是她兩天兩夜沒有合眼才繡出來的,分明都是她的心血成就的,為什麽沒有人呢願意相信她。看著被燒毀的屏風,幾乎沒有了理智,雙目猩紅,見人便解釋著她真的繡出來了。然而無論多少次,都沒有人願意相信她了。

莫初初走投無路,看向宇文錦,後者身影忽地不見了,任她如何竭斯底裏地呼喚著,仍沒有人回應。唯一能夠證明她的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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