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光線自東方射出，天邊染成了霞紅色。太陽緩緩升起，積雪之上灑滿了陽光，亦是點點閃爍。

莫初初穿戴整齊，臉上擦了粉，掩蓋著眼底的青色與略顯憔悴的面色，更是塗了淡淡的唇膏。如此一番之後，看上去整個人精神了許多。路面上的積雪已清理幹凈，從世子居到正餐廳，仍是要穿過那一道長長的回廊。

待莫初初到了正餐廳時，宇文擎與李玉蘭皆已坐在了上位，就連宇文瑞都坐到了位置上。莫初初垂著眉眼，進門走了兩步，福了福身，道：“兒媳給公公婆婆請安。”聲音隱隱透著幾分沙啞。

“好了，你先坐，禮儀不過是形式，現下沒有外人，教你們每月定時請安，不過是促進家中成員感情。”掃了門口一眼，未見到宇文錦，不由幾分失望。宇文擎端坐在正位之上，看了莫初初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禮不可費。”莫初初應了一聲，便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還未擡起筷子，便聽李玉蘭刻薄的聲音響了起來。

“世子妃，世子昨夜可是未在府中過夜？”有意無意地，最後幾個字咬了重音。似是在提醒宇文擎。而後者喝著粥，聞言微微皺眉，將手中的粥碗放下。接過下人遞上來的手帕，擦了擦嘴巴。沈聲道：“本王去上早朝了。你們慢用。”說罷，看了李玉蘭一眼，眼色幾分不悅。

李玉蘭臉色一白，宇文擎分明就是故意裝作沒有聽見她說的話。思及此，心中一陣不痛快，憑什麽只要一涉及宇文錦的事情，宇文擎皆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宇文瑞也是他的兒子，卻得不到一個正眼。

不痛快愈發強烈，最後生為怒火。她不敢對宇文擎有怨言，但是……看了莫初初一眼，眼底幾分不悅，臉一拉長，冷哼了一聲，道：“世子妃，這男人啊，可得守住了。你們新婚也才沒有多久吧，怎麽世子就夜不歸宿了？”話語雖是關切，語氣中卻盡是幸災樂禍。

是嗎，他們新婚不久嗎。莫初初眼瞼微垂，微微勾唇，自嘲一笑。明明就是新婚不久，本應膩在一起的時期，他竟徹夜不歸，竟敢真的徹夜不歸。心底愈發委屈，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卻要遭受如此對待……

李玉蘭見她低著頭不應聲，心中冷哼了一聲。眼底又是鄙夷又是不屑。“怎麽，莫非是昨晚吃飯時耍的小聰明被世子識破了？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身為過來人，不得不勸你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原是不待見莫初初，現在見她沒了依靠，更是冷嘲熱諷著。

莫初初心中一怔，宇文錦一夜未歸，是去了哪裏？他在城中還有其他住處嗎。昨晚那個時辰，潛龍酒樓似乎已經關了門，那他一個晚上是在哪裏住的？越是想著，越是疑惑。那個時辰還開著門的，莫非是……瞳孔略微一縮，已是不敢再想下去。

腦海中冒出了兩個小人，一個身著白衣，說著宇文錦不是那種人；另一個身著黑衣，附和著她心中的猜想，並分析出宇文錦許是想給她一個教訓。他那種不容許有人忤逆他的性子，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不，不能再想下去了，要相信他，這是她自己選擇的人。

宇文瑞見她一直未說話，看了李玉蘭一眼，後者面色不善，微微點了點頭。前者會意，輕咳了一聲。“世子妃，現下雪兒還在屋子裏不敢出門見人，這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不知你有何感想？”語氣中滿是質問。

莫初初反應了半響，猛然一個機靈。忽然站了起來，直勾勾地看了宇文瑞一眼，冷冷道：“那是她的命。”聲音冰冷，眼神亦如千年寒冰。說罷，擡腳便走了出去。而走出門時，卻險些撞到了柱子，眼中亦有幾分失神。宇文錦就是因為昨晚的事情才徹夜不歸的……

宇文瑞一怔，直到莫初初的身影離開了餐廳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張了張嘴巴，楞是沒有說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莫初初前腳剛回了世子居，宇文錦便一路到了世子居門口，卻徘徊著不知進或不進去。思量了半響，仍是沒有邁動腳步，只是將隱在暗處的南風叫了出來。

沈吟了一聲，道：“南風，今早初初……可有到主院用早膳？”他不在，她若是去了，必定會受到李玉蘭等人的排擠，宇文擎上早朝之後，便會更加放肆。

“去了啊，主子，今早王爺一早便出了門，李玉蘭對世子妃惡語相向，世子妃不知是怎麽了，一句話也未反駁，最後出門時還險些撞了柱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南風一邊說一邊偷瞄著宇文錦的表情。只見後者在聽聞莫初初險些撞到了柱子的那一瞬間，面色一緊，想必心下亦是擔心的不得了。

“初初現在在哪裏？”

“世子妃回了房間了，不過李玉蘭等人仍在餐廳用餐。”似是無意一說，卻在宇文錦朝主院方向走時，暗自勾起了唇角。

“宇文錦似乎還沒有回來，但爹又不管，若換了是我，還不知會怎麽會懲罰。”語氣幾分不甘，而更多的是不滿。他還是嫡子，世子卻不是他，已經夠憋屈了，又這般區別對待。宇文錦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盡早消失最好。

“已經說了出來，你還有什麽不敢的？”忽然，一道低沈且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宇文瑞心中暗暗喊遭。李玉蘭亦是心虛地連忙夾了一口菜，慢慢咽下之後，才笑道：“這不是世子嗎，怎麽有空回來了。世子妃今早還念著你呢。”話語盡是肆無忌憚，有意無意提著莫初初來刺傷他。

宇文錦眉頭一皺，冷冷道：“李玉蘭，你對初初說了什麽？”聲音已然冷了下來，漆黑的眸子深邃，眼底幾分怒意。

“世子爺您這話就不對了，我說什麽都是其次，世子妃亦不會放在身上，只是你徹夜不歸，不知世子妃會怎麽跟你鬧脾氣，勸你還是盡快回去看看吧，免得教世子妃知道你回來了卻不見她。”

一句話，似是點通了宇文錦。後者鳳眸微瞇，掃了一眼這一對母子，便折身走出去。出了門便徑直朝世子居走著，腳步愈發地快。

到了世子居，到了主屋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門進去，立馬便陷入大片的黑暗之中。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光。房間寂靜的好似沒有人在，宇文錦走過去將窗簾拉開，這才看見了縮在被子裏的莫初初。

見她如此，不由心頭一緊，她這個樣子，便是受了委屈。而他竟現在才知道這一點，真是……眼底幾分疼惜，幾分自責。緩緩走了過去，坐在床榻邊，微微嘆了口氣。伸出手去觸碰她，手到了半空中卻聽了下來，又慢慢收了回來。

“初初，我回來了。”低沈的聲音略帶沙啞，聲音響起，又落下，房間仍是安靜一片，無人回應。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痛楚，皺了皺眉，伸手碰了碰莫初初的肩頭。“初初，你在睡覺嗎？”

話音落，仍是無人回應。

“你昨晚定是沒有休息好，我昨晚沒有去什麽不應該去的地方，出門不久就看到了沈慕，跟他在他的住處待了一晚。沈慕回了揚州，上次他邀我們出去便是要與我們告別。”聲音淡淡，似是自言自語。手指在莫初初的發絲間穿過，柔順的發絲擦著手掌而過。

“沈慕說，站在外人的角度來看，昨晚的事情的確是我不對，不應該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思考為題，不應該把我的想法強加給你。”語氣幾分寂寥。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似是在安慰，莫初初心頭一緊，在宇文錦看不到的視角，咬了咬下唇，心中似是打翻了五味瓶，又是惱怒又是委屈。卻一聲不知地繼續悶頭躺著。

“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你的性子本便好強，與尋常女子不同，更為敏感。我卻說那些話來傷害你，著實不應該……”

“但是你知道，我從前未接觸過女子，不知道用你們的腦中，是怎麽思考問題的。所以會有一些誤差，並且我也是沒有過大腦，就說出了那些話，實在太過自以為是。”

“初初，你現在或許聽不見，若是你清醒著，我定是說不出這些話來。你看，我多麽的心口不一，但也是真的很在乎你。當知道要迎娶的人不是你的時候，我的世界中剛剛照進來的太陽再次退了下去，世界再次恢覆黑暗。”

“照理來說與之前也沒有什麽不同，但又著實有著區別。我常常會想到你，會想到若我迎娶的人是你，日後又會是怎樣的生活，”頓了頓，自嘲一笑。“但是當知道嫁給我的人是你時，又有些慌張 ，也許是我還沒有做好迎娶你的準備，是故才會頻繁出錯，頻繁惹你。”

“初初，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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