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悲切，聲淚俱下。而話語間卻透露出一股子威脅。要迎娶莫家女的人可是世子，若是抗旨不嫁，傳了出去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麽流言蜚語。若是傳到了齊王的耳朵裏，定會因為兒子遭人嫌棄而震怒。屆時承擔責任的可不就是莫初初，以及莫府。

程薇婷一邊低頭抽泣著，一邊偷偷地瞄了莫初初一眼。恰巧後者看向她，眼神淡漠炎涼。兩人四目相對，前者頓時收回視線，不由心生幾分心虛。暗地裏在莫清蓮手上掐了一下，後者微微點了點頭。

“妹妹，你這樣說便真的是你的不對了。爹爹昨日還與我說，你這麽多年在鄉下，沒有受到過什麽好的待遇，現下回了莫府，斷然不能再委屈了你。”頓了頓，微微嘆了口氣，“你卻這樣想，若是教爹爹知道了，定會寒心。”儼然是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

“傷心？他是傷心我不同意成婚，便要由你出嫁，嫁給宇文錦委屈了你吧。”語氣不屑，眼神輕蔑。若不是現在有用得到她的地方，莫天洛會管她們母女的死活？“現下一切都已經挑明了，你們再這樣遮遮掩掩，可謂滑稽，何必自討沒趣？”

最滑稽的便是聽謊話的人已經發現是個謊話，而說謊話的人仍在小心翼翼地編造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謊言。莫初初幾乎要將兩人看透，而這一對母女一唱一和，卻一點沒有自覺。又或許已經有了自覺，但下不來臺，無法承認罷了。

莫清蓮心中一頓，眼中閃過一抹狠絕：“如此說來，你是如論如何都不肯答應了？那為什麽要接聖旨？現在聖旨在你手裏，是你說要反悔就能夠反悔的？”語氣尖酸了許多，一改剛才低聲下氣的態度，似乎有了把握，又似是破罐子破摔。

“這才是我的好姐姐，裝模作樣你我都不舒服。”語氣幾分嘲諷。顯然對莫清蓮態度的轉變沒有一絲驚訝，仿佛就該這樣，她就是這樣。而後者亦是開門見山，見事情徹底敗露，不願在別院多帶一分鐘。

“莫要說這些，明日便是婚期了，這事情由不得你答不答應，你與我們兩個女人說什麽都是無用，這事是爹和祖母做主。”不得已，將方琴搬了出來。這兩人皆是疼她入骨，凡事順著她來，定會在這件事情上全力幫助她。

程薇婷見莫清蓮一點都不掩飾，絲毫不怕莫初初一氣之下幹出什麽來。看了她一眼，心中頓時有了底，附和著說道：“莫初初，若你還有什麽不滿之處，我們便去主院說，將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在成婚之前說清楚了。”屆時有更多的人站在她們這一點，看她莫初初還有沒有底氣拒絕。

莫初初冷哼一聲，眼底譏諷愈發明顯。“不愧為‘京城第一才女’當真聰明，只是你聰明，我便是傻子嗎。若到了莫老爺與老夫人那裏，還能有我說話的份？”撇開其他人不說，單單是方琴一人，便會誓死護著莫清蓮。到了主院，對她有什麽好處？

“那你到底要幹什麽，別以為這樣賴著就可以不成婚，那聖旨上寫的清清楚楚……”

莫初初一挑眉。“聖旨上說了一定是我了嗎？”

“那你想怎樣？”莫清蓮有幾分氣急敗壞。莫初初，你最好是看緊了你娘，否則你走了之後……在心中冷哼了一聲。儼然是有了十成把握說服她。

莫初初瞥見她眼神中那絲狠意，心頭一咯噔。道：“就去主院將這事說清楚。”總不可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聽從了他麽母女的話。莫清蓮母女兩人對視了一眼，皆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

片刻之後，正廳。

一進門便見年過半百的方琴坐在最上座，依次是莫天洛、程薇婷、莫清蓮；老夫人左手邊才是陸鳳、莫初初。柳兒的身份還未得到承認，只能作為侍婢站在陸鳳身後。莫清蓮將事情大概對幾人說了一遍，莫天洛雙眸一沈，看了老夫人一眼。

方琴擺弄著手中的佛珠，緩緩說道：“莫初初，成婚一事，莫要再推辭。若有什麽條件，你大可說出來，能夠滿足你的，我們都會盡量，滿足。”聲音包含滄桑，話雖如此，語氣中卻並無幾分商量。

“推辭？我不過一個庶女，又從鄉下回來沒多久，皇上會知道莫府多了我這個人嗎？與其說是推辭，倒不如說是避開了你們強行塞過來的‘好意’。”掃了一眼串通一氣的幾人，“原本要出嫁的人是誰，你們不會不知道吧？”有意無意地看了莫清蓮一眼。

後者低著頭，抿唇不語。這裏的人雖都站在她這一邊，但倘若莫初初死活不同意成親，他們也無法五花大綁地將人綁了去。況且對象可是莫初初，指不定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方琴一時語塞，但到底是經歷過世事的人，極為穩重。轉動著手中的佛珠，淡淡說道：“客套的話我也不多說什麽，你今日既然來了，就定是有準備的，將你的意思說出來，我聽聽看。”語氣波瀾不驚。

另一邊，程薇婷聞此言卻是頗為意外，當下驚愕道：“什麽？莫初初你還帶有目的？”心中驚訝，不由提高了音量。這一聲，頓時惹來了老夫人帶著不滿的目光。莫天洛看在眼裏，連忙瞪了她一眼，這才壓制住了她心中的驚訝與怒氣。

莫初初並未去看程薇婷，端起茶杯，細細呷了一口。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不是她喜愛的君山銀針，頓時沒了喝第二口的欲望。擡眸與夫人對視，緩緩說道：“我有三個條件。”

“你說。”方琴早料到會如此，沒有一點意外。莫清蓮卻攥緊了拳頭，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莫初初竟然還藏著這一手，一開口便是三個條件。秀眉微蹙，只願這三個條件皆與她沒有關系，否則……

“第一個條件，我嫁出去之後，你們所有人不許去別院，並且善待我娘，否則我便將我娘與柳兒接出去住。”這在很大程度上約束了主院的人，以免他們做出什麽來，她最近的行為定是將主院的每一個人都惹了個遍，倘若他在她走了以後對她娘開刀……光是想想便覺得可怕。

方琴看了陸鳳一眼，只見後者眼含熱淚，正看著自己的女兒。收回了視線，應道：“第一個條件我答應你。”話音落。程薇婷張了張嘴巴，終是沒有說什麽。莫清蓮暗地裏給她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安心。此意便是說在莫初初走了之後，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別院……

程薇婷會意，當下微勾起唇角。兩人自認為神不知鬼不覺，卻未曾想到莫初初早已經考慮過這一點。見二人搞著小動作，唇角冰冷。“第二個條件便是為我娘加一個仆人，別院只有兩個人，太冷清。”理由似乎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晚些我便會教人選一名侍女，送到別院，並且將賣身契送過去，你大可放心。”一個侍女，對莫府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方琴答應的痛快，卻見莫初初搖了搖頭，不由問道：“哪裏不妥？”

“侍女已經有了人選，今天晚上我便會將她帶回來。”語氣淡淡，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她本便信不過主院的人，又怎麽會放心讓陸鳳與柳兒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留在這裏。本想請一位江湖人士來做侍衛，保護她們兩個，但考慮到性別的不便，便想到了琴音。由她以下人的身份待在別院，最適合不過。

“若是能夠保證那人的來路，此事便由你自己做主。”面色已浮現淡淡的不耐，“最後一個呢？”莫初初斷然不會輕易答應，一定有什麽她們想不到，但對她有利的條件。

“最後一個嗎。”語氣幾分神秘，視線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發覺在座幾人，除了陸鳳，每人眼中皆摻雜著焦急與擔憂。挑了挑眉，一手搭在桌上，輕緩而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她每敲一下，幾人眼中的焦急便多了一分。

終於莫天洛忍無可忍，面帶慍色，出聲問道：“莫初初，有什麽條件你趕快說，我們也好趕時間去辦，明日便是婚期，時間有限。”若是提了什麽需要花費時間去做的要求，要她們如何是好？

莫初初視線落在莫天洛臉上。此人便是他的親生父親，為了一個女兒可以舍棄另一個女兒，真是好父親。眼底愈發涼薄，心中那方諷刺逐漸擴大。看著他，勾了勾唇角，緩緩道出：“很容易，只要你這個家主點一點頭，這事便成了。”

“什麽事情？”莫天洛眼皮一跳，頓時只覺不是什麽好事情。而莫初初卻悠閑地向後靠去，看著自己的指甲，沈吟了一聲。饒有興致地看著莫天洛氣得肌肉發抖的臉，半響，才一字一句地說道：“莫天洛，我要與莫府斷絕關系。”

此話一出，四座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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