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錦卻是看著她，但笑不語。半響，見她面帶慍色，這才收起了笑意。稍微正了正神色，道：“初初，只要你肯答應與我在一起便好，其餘的事情我自會處理得好，無論是你的聲譽還是生意。”他的名聲本便不好，莫初初能與他在一起，即便是有傳言，怕也是覺得與他在一起，是委屈了她。

“宇文錦，我方才有說要與你在一起？我不過是說要考慮……”話還未說完，宇文錦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沈聲道：“初初，我當你答應嘗試與我相處，其他的先不提，你也不要急著拒絕。”語氣透著一絲緊張，鳳眸漆黑且深邃。

莫初初心頭一緊，將要說出口的話皆被他的這一句話擋了回來。心下微動，緩緩說道：“我亦不是拘泥於小節之人，只是還不清楚自己是否當真喜歡你，只是不願錯過，是故想與你一試。這便是我要說的。”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二十一世紀，原本便是一個開放的年代，莫初初在二十一世紀便是一幹練的科研人員，做事幹脆果斷。到了古代，亦從未拖泥帶水，做事極少猶豫，既然已經決定要與宇文錦試一試，便絕無玩笑的意思。而將感情之事當做玩笑，原本便是她所感到羞恥的。

宇文錦亦清楚她是一個什麽性格的人，見她眼中閃動著認真，便知她心意。勾了勾唇角，緩緩道出：“初初，無論我是否為世子，將來是否為王爺，皆不會負你。”言語雖帶笑意，眼神卻極為認真。漆黑的眸子如一灘漆黑不見底的深淵。

莫初初與之四目相對，只一怔神間，便移不開視線，似是陷入了他那雙漆黑眼眸中的無盡深淵。良久，宇文錦眼眸恢覆清明，她才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對自己方才的怔神一無所知。

“如此甚好。”還未完全回過神來，語氣淡淡，還未收回視線，便見宇文錦伸出手，在她額上敲了一下，“你自會信我，時間的問題罷了。”

“你少得意，你這幅身體可不聽你的。”莫初初收回視線，撇了撇嘴巴。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中冷哼了一聲。得了便宜賣乖。

宇文錦“嘖”了一聲，果然還是被嫌棄了。眼中幾分無奈，笑了笑：“初初莫非也覺得我命不久矣？”語氣聽不出是玩笑或是認真。莫初初心頭一緊，上下掃了他一眼，皺了皺眉：“你若是死了，我不是剛好擺脫了你？”說罷，又掃了他一眼。

宇文錦的身體問題並非是這兩天才開始的，亦並非是這兩年才開始的，這是一個日積月累所造成的頑固的疾病，若要根治，絕非一件易事。即便她掌握著二十一世紀與古代的雙重技術，也沒有辦法保證可以改變他的病情。

若是之前，他是否健康，與她沒有半點幹系，但是現在，她卻無法坐視不理。思及此，學著宇文錦的樣子“嘖”了一聲，一手環抱著胸，一手支著下巴。又掃了他一眼，緩緩道：“宇文錦，你這一身病是怎麽招惹上的，怎麽也不會是天生帶來的吧？”

話音落，只見宇文錦唇角的笑僵住，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莫初初當下心中喊遭，莫非還真教她猜中了，她這一身的疾病，還真的是從娘胎裏帶來的？

撓了撓腦袋，不免幾分錯愕，張了張嘴巴，卻又不知應說些什麽，她竟也會有詞窮的時候嗎。看了宇文錦一眼，心頭一緊。後者眉間幾分哀傷，眼中亦流露出傷感眷念，仿佛想到了什麽悲傷的事情，一時無法從回憶中脫離出來。

“宇文錦？”見他面露傷懷，不由提高了音量。宇文錦腦海中的思緒被打斷，回過神後看了莫初初一眼，扯了扯唇角，幾分苦澀蔓延開來。

“初初，你說得不錯，我這一身疾病，當真是從生來便有。”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知道得雖不多，但幾個偶然間聽見了皇帝與宇文擎間的對話，也可拼湊出一些，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

莫初初張了張嘴巴，脫口而出：“宇文錦，你這幅身子，或許我可以救一救。”說罷，不僅是宇文錦，她亦有些楞住了。莫初初你在說什麽，他的病從生來便有，定是他娘懷他的時候遭遇了什麽變故，豈是你一個半吊子說治好就治好的，你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然而話已經說出去了，宇文錦亦是眼中帶著驚訝，旋即失笑。“初初，我這副身子，我清楚得很，多少位禦醫都曾委婉地表達過，醫治好的希望，幾乎渺茫。”頓了頓，見莫初初一臉不甘心的樣子，“不過若是你，或許可以試一試。”

當時在路邊，便是她將他的病情緩解住，那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病情那麽快便得到緩解。是故他才說，若是莫初初，可以一試。

後者卻並未覺得滿意，只覺得肩上的擔子又重了一些。“宇文錦，你現在在吃什麽補藥？”

“人參雪蓮什麽的，也就那麽幾樣，翻來覆去的。”言語間已透露出對此事的無奈。太醫醫治不好他的身體，便開了幾幅補藥的單子，教他常年服用，調整身體。而實際上卻並未見得有多少功效。

甚至有一陣子他偷偷將補藥倒掉過，身體也未因此有什麽變化。自是後來被宇文擎所發覺，一頓叮囑之後，他便再未做過這樣的事情，亦不由有幾分認命。是故方才莫初初說要醫治他時，他心中出了微微動容，亦未有其他感觸。

果然是大補。莫初初在聽他回答之前，心中便已經猜到。宇文錦並不單單是齊王府的世子，還是皇帝尤為重視之人，定會將所有補品中功效最好的送給他。也便是因此，才間接害了他。

“補品也是藥，是藥三分毒，你這幅身子的多年頑疾，有一部分便是因為你吃的東西都太好了，你這幅破身體，怎麽消化得了？”

“我也知道補藥吃得再多也不見得有用，可我不止有王爺管教，更有皇帝的人監視著，喝了補藥，受用的並非是我，而是他們安心。”皇帝的人雖說是保護他，但多餘的保護便是監視。他自己的那方勢力，始終隱藏著，但他並不認為皇帝對此不知情。

“皇家就是事多，害了你還不自覺。”頗有幾分不屑。

宇文錦頓時哭笑不得，“初初，這話與我說便好，切不可教旁人聽了去。”誹謗皇室，罪名輕重難說，便是因此，才要更為謹慎對待。

莫初初掃了他一眼，當下嗤之以鼻。“別人我還懶得理。”

宇文錦輕笑出聲，擡手理了理莫初初耳邊的碎發：“若是不吃不藥，可會好一些？”聲音含著柔情，幾分低沈。

“這是自然。”偏頭看了一眼他停留在自己耳垂上的手指，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揮開。宇文錦見她竟不反感，指腹在她耳垂上輕輕擦著。漆黑的眸子中幾分柔情，低聲道：“好，就聽你的。”

“你不怕我害了你？”和皇宮裏那些年老體邁的太醫比起來，她嫩得像初生嬰兒。而宇文錦竟就這樣相信了他的話，不僅如此，還未表現出動搖。且不說是真是假，便是他現下的態度，便教她挑不出什麽。

宇文錦收回手，沈吟了一聲，淡淡道：“我這身子已經這樣了，再害我還能害到哪裏去？若想教我死，只需等著便好，何須臟了自己的手？”聲線低沈。

莫初初心中驚愕，心口竟抽疼起來。與他而言，自己的命便這般無關緊要嗎。還是明明知道沒有希望，自暴自棄？

思及此，深吸了一口氣，劈手指著他。“宇文錦，上次在草屋中，我若是不救你，你或許會死掉。你這條命是我的，你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生死。”無意識地提高了聲音。只見宇文錦微怔溫柔在眼中化開。

竟還勾了勾唇角，“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又太俗，不如我將潛龍酒樓的生意送你，聊表心意。”語氣幾分戲謔。莫初初眼前亮了一下，旋即好笑地瞇了瞇眼睛，拍了拍宇文錦的肩膀，毫不客氣地說道：“宇文錦，世子爺，你潛龍酒樓的生意，我若想要，還不是手到擒來？還需要你送？”

說罷，只見宇文錦嘴角一抽，面露幾分為難，摸了摸鼻子，道：“既然初初看不上我的酒樓，那本世子只好勉為其難的以身相許了。”聲線低沈，唇角笑意邪肆莫名。

莫初初迅速收回手，白了他一眼，轉身朝水榭外走著，邊走邊道：“把你的身板養好了再說這話，現在以身相許也沒有人要。”

不得不說，宇文錦雖然是世子爺，但素來也沒有女子會刻意接近他，無非就是害怕他哪天駕鶴西去了。宇文錦亦是深知這一點，卻是輕笑出聲，擡腳朝莫初初走去。

夕陽將兩道人影拉長，天地萬物籠罩在金黃色的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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