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腳步一頓，與宇文錦在一起。那便是孤男寡女，宇文錦雖病弱，但怎麽也是個男人，而莫初初再怎麽強悍，也不過是一介女流……思及此，心中越發的不安，越發的後悔替宇文錦約了莫初初出來，並且在臨近傍晚時教兩人碰面。

“初初與世子兩人在一起，若是教旁人看了去，成何體統。況且我視初初為親妹妹，如何坐視不理，現下天色已晚，不知初初有沒有安全回到莫府。”許是太過擔心，導致有些語無倫次。

王天看著他，心下疑惑。倘若真的在意莫初初，又豈會欺騙她，將她騙了出去，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現在卻在這裏口口聲聲的擔心。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沈公子現下去找，若是沒有找到還好，萬一真的找到了公子，要如何與她解釋，況且她若是知道你這般擔心她，又會怎麽想。沈公子既然已經有了心上人，便莫要對其他女子多情。以免公子心中再次燃起希望，卻找不到你的影子。”聲音透著幾分冷意，語氣教人聽不出是提醒還是警告。

沈慕聞言，擡眼去看王天，皺了皺眉。心中頓時很不是滋味。宇文錦是他多年的好兄弟，莫初初是他視如親生妹妹的人。按理來講，這兩人見面，即便是在一起，對他來講也是一件難得的好事，可為什麽他卻偏偏想去打斷他們二人。

明知這種做法不僅不道德，還會教那兩人，尤其是莫初初多想。心臟的某一處仍騷動著，仍欲嘗試著。但王天的話不假，他現下若是去了，定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是故無論怎樣，他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去。

理智上明白這一點，情感上卻更加趨於將莫初初從宇文錦身邊拉開。但見王天張了張嘴巴，似乎還要說些什麽來阻止他，便知道不可意氣用事。不由嘆了一口氣，自作孽，便要自作自受。

“王天，你先去忙吧。”頓了頓，“罷了，你回家去吧，今晚我在酒樓守著。”明早莫初初定會回酒樓，他在這裏等著便是，這樣一來，自己心裏多少好受一些。

“沈公子？”王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教他先回去嗎？可沈慕已經許久沒有經營過慕初酒樓，對一些內幕亦不甚了解，更何況他乃是酒樓最大的競爭對手之一，教他來看管慕初酒樓，恐怕是……

電光火石之間，無數想法冒了出來。不由心下猶豫著，而這猶豫，卻是不加掩飾地暴露在沈慕眼裏。後者勾唇，卻是難以笑出來，淡淡道：“王天，你不必多想，酒樓是初初的，我不會害她，”頓了頓，看了窗外一眼，“我也不過是在這裏等她回來罷了。”目光幾分惆悵。

“你……”聽他挑明了說，王天倒是有心中倒是生出幾分慚愧。但又無可奈何，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便有勞沈公子了。”說罷，朝門口走去，餘下一聲嘆息。沈慕望著窗外樓下，行人漸漸稀少的街道，卻是始終不見莫初初的身影。擡眼望向天邊。

已是深夜，皎潔的月光透著清冷，世間萬物之上，仿佛鋪了一層薄薄的紗。

莫初初看了一眼天邊懸掛的月亮，再低頭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熟睡的宇文錦，第一百三十二次抽了抽嘴角。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為何多管閑事地將宇文錦拖了過來，留著他在河邊自生自滅，她拍拍屁股走人不就好了。而且，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宇文錦不是世子爺嗎，傳言中不是最受齊王寵愛嗎，為何夜不歸宿，連個找他回去的人都沒有。

難不成那寵愛在乎都是假的？實際上巴不得他早些一命嗚呼？思及此，心中竟莫名的開心了一把，低頭看了眼宇文錦，心下壞笑道。世子爺，原來你是死是活，你那個王爺老爹根本不管。

本是嘲笑，卻忽地目光一頓。皎潔清冷的月光鋪灑在宇文錦臉上，俊朗的面孔顯得很是蒼白，眉頭微皺著，眉間幾分不安；細長的眼捷微微顫動，蒼白的唇抿成一條細線。似是做了什麽噩夢，嘴巴微張，低聲呢喃著。

莫初初一時湊近，細細聽著，卻是怔住。

“娘……你別走……”聲音含著委屈與不舍，又似是在苦苦哀求。

娘？宇文錦的娘親，不是齊王的夫人嗎。據她所知，齊王府的夫人還活得好好的啊，為何宇文錦一副死了娘親的樣子，莫非齊王府的夫人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嗎。

細細思量著，皺了皺眉。宇文錦雖時而腹黑，但本性卻並非是一個多言的人。況且極少將真的的情緒流露出來。當時在城外草屋時，她便明白了這一點，是故當時只想遠離這樣的危險人物。雖然以失敗告終，但也因此明白，宇文錦是個什麽樣的人。

雖不甚了解，但也清楚，他現下若是清醒，定不會教自己如此情緒外露，更不會將如此脆弱的一面表現出來。

宇文錦還在低聲呢喃著，她卻沒有再錯過去聽。一來是認為以他們的關系，還不足以窺探隱私；二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宇文錦是世子，他的話，不是隨便就可以偷聽的，即便他現在意識模糊。

夜越來越深，帶到子時，便是再怎麽強撐著睡意，莫初初仍是在子時二刻，迷迷糊糊地睡去。兩人相互依靠，月光漸漸傾斜。

與此同時。齊王府。

主院主臥。

屋子中仍燃盞燭火，火光搖曳。宇文擎在書房忙碌到子時二刻，方回到臥室。躡手躡腳地上了床榻。床榻裏側，原本平躺著的李玉蘭，忽然側過身，伸長手臂，環住了宇文擎的腰身。後者皺了皺眉，卻未將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拉開。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語氣輕緩，聽不出有絲毫不耐。而黯淡的燭光下，卻可看出宇文擎眼中的那絲容忍。每每這時，與李玉蘭同床共枕，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另一張面孔。

“王爺在書房忙碌，妾身怎能睡得安心，自是等王爺忙完正事，一同歇息。”聲音聲柔，語氣緩緩。言語間頗為忠誠。又是軟香玉體貼在宇文擎身上，後者即便是有不滿，也是說不出。只化作一聲嘆息，伸手拍了拍她的手。

“下次 早些歇息便好，這府中的大小事都由你經手，想必你也是累得。”言下之意，沒有必要每天都等他，況且他回了房中，只想好好歇息。而現在有人等著，他有幾分於心不忍。

“王爺。”聲音放得更加輕柔，帶著撒嬌的語氣，“妾身乃是王爺的人，自是要安守本分，怎的能在王爺勞累時安心歇息，王爺這話，可是枉費了妾身的心意了。”話雖如此，語氣中卻沒有半點責怪，更似是撒嬌。

宇文擎搖了搖頭，罷了罷了。李玉蘭的性子他最清楚不過，看似嬌柔賢惠，骨子裏卻透著一股子倔強。既然她執意要等，那麽影響了睡眠，也與他無關。“拿你沒轍。”聲音淡淡，透著倦意。

“王爺，時辰不早了，明早您還要上早朝，便早些歇息吧。”聽出宇文擎聲音中的疲倦，連忙說道。

宇文擎亦是乏累，緩緩闔上眼睛，意識漸漸消散。忽然心中想到什麽，猛地睜開眼睛。“錦兒今日可有回來？”似乎自從他出門調查之後，再也沒有看到過他的身影。

李玉蘭心中一咯噔，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卻是輕聲道：“王爺，錦兒年紀大了，許是與朋友在外面玩得盡興，忘了時辰。”言下之意，宇文錦還沒有回來，並極有可能在外面鬼混。

宇文擎嘆了口氣，不由想到宇文錦的確是長大了，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什麽事情都約束著他。可他再怎樣，在他眼中亦是個孩子，更何況他身體素來不好，又是堂堂世子，怎可在外過夜……

“王爺，您放心，明日一早，世子定會回來的。您也應該休息了。”宇文擎正想著，思緒被身邊的李玉蘭打斷，偏頭看了她一眼，卻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罷了，不去管了。

夜愈發地沈，再從沈重後，漸漸消散去。黎明乍破曉，第一縷光線自東方破土而出，雲蒸霞蔚，霞光萬道。清和園被籠罩在一片霞光之內，萬物生輝。河水泛著淡紅色的漣漪，陽光透過河邊樹木，縷縷光線清晰可見，投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剪影。

河邊一顆燒毀的大樹下，兩道身影相互依偎著，男子臉色略顯蒼白，緩緩睜開眼睛。強烈的光線刺入眼睛，宇文錦下意識閉眼，緩了緩又再次睜開。

昨日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湧來。他與莫初初在清和園碰面，本想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再與莫初初談清楚。但還沒有說完，他便因喝了酒，卻不勝酒力，而不爭氣地暈倒在莫初初肩上，而後……等等，莫初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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