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邊乍亮，當第一縷晨曦破曉，照射進屋子裏，屋子中有了一抹亮意。借著這一抹亮意，可以清楚看見床榻上的人兒，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穿著衣服。

陸鳳上了年紀，睡眠越來越少，一覺醒來，也應是餓了。想到這一點，柳兒便無論如何也睡不下去，輾轉反側之後，幹脆起身，便要去廚房準備食物。

穿好衣服，簡單梳洗了一下，便拉開門，門一開，柳兒一見門外院子裏的身影，不由驚愕。這是……姑娘今兒個怎的起這麽早？柳兒一開門，便見院子裏有一人在打著不知名的拳法，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是莫初初，心下驚愕。

後者揮拳間，見柳兒杵在門口，緩緩放下手臂，招呼了一聲：“柳兒，怎的起這麽早，你也睡不著嗎？”夏季天亮得早，現在天邊雖已有亮光，卻也不過是寅時末，這時府裏的下人也不過剛剛起來準備早膳。柳兒雖也是個小姐，但在主院，被人當下人一樣使喚。自打進了別院，沒有人使喚了，便越發的滋潤，越發的像個小姐，，亦越發的懶惰了，今日怎的起這麽早？

這想法雖然直接，但卻是不假，莫初初信誓旦旦地想著。

柳兒嘴角一抽，不答反問道：“小姐今日怎的起這麽早了？”她自打進了別院，確實是舒坦了許多，但長年累月養成的早起的習慣，卻是怎麽也改不了。是故她幾乎每日都這個時辰醒過來，只是平時莫初初懶床，看不見罷了。

“我惦記著酒樓裏的事，躺不下去了。”這話倒是不假，自打知道了王天去尋找能工巧匠，再一想到即將有人將她心中期待的建築蓋造出來，便忍不住地興奮起來，如何再睡下去。

“酒樓可是出了什麽事了嗎？”柳兒一邊朝廚房走著，一邊問道。莫初初跟在她身側，嘴中叼著一根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草根，聽得柳兒此話，眼前一亮，連忙上前：“你王大哥在城中繁華地帶買下了一塊地皮，用來做慕初酒樓總店。現在位置有了，只差蓋樓了。我教王天去找一個能人來建造，現下正等著他的回音。”語氣似是炫耀。

柳兒見她眉眼間盡是得意與笑意，亦是勾了勾唇角，打趣道：“姑娘既然這般心急，為何不到酒樓去等著，眼下這個時候，王大哥也應去了酒樓了。”聲音含著笑意。

莫初初白了她一眼，“明知故問”，微微嘆了一口氣，裝作無奈的樣子，“陪娘吃個早飯再走，否則再回來都要被趕出去了。”一邊說著，一邊幫著柳兒做飯。後者知她是在說鬧，頓時咯咯直笑。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是有所顧忌的。

早飯過後，王天嘴邊咬著一根牙簽，一邊伸著筋骨，一邊朝門口走去。昨天走了一路，又因心中思考著如何見到鬼斧先生，又是想著今日打聽打聽還有沒有與鬼斧能力相當的人，不覺得身體有什麽變化。今早一起床，全身的筋肉都在反抗叫囂著。肌肉酸疼，關節僵硬，硬是挪了好一會兒，才從床上下來。

現下已是辰時，酒樓的生意從這個時辰開始，一直到夜深。

“王天。”剛要出門，迎面來了一位公子，將他叫住。王天見是莫初初，放下了伸著懶腰的胳膊，招呼了一聲：“公子，早。”擡頭望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陽，摸了摸鼻子。

“進去說。”莫初初一身男子打扮，搖著折扇往酒樓中走去。早間客人不多，酒樓中還有夥計閑著，見莫初初這麽早便到了酒樓中，一時也不好再閑著。

“公子好。”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朝後廚走去，即便是換了個地方閑著，也好過被老板看到他們不工作。莫初初掃過幾個夥計，見幾人精力充沛，卻因現下生意不忙而無事可做，不由暗自皺了皺眉。但想到總店即將要建造，心下舒坦了許多。

“趁現在好好休息，等過陣子總店弄好了，生意忙起立，便是想閑著都沒有可能了。”聲音含著笑意，儼然一副胸有成竹。廚具的打造在進行著，總店的裝修也已經著手準備。等一切做好，酒樓才是真正地走上了正規。

那幾個夥計原以為偷懶會被莫初初訓斥，而事實是不僅沒有訓斥，還以開玩笑的語氣說著教他們放松的話，這樣的老板去哪裏找？

“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更加賣力地將酒樓的生意搞好，為酒樓招攬客人。”一模樣相較年輕的夥計信誓旦旦道。莫初初只勾了勾唇，並未答話。

事在人為，光是這些夥計招攬客人，亦是遠遠不夠的。酒樓的改造，還需她這個老板加把勁才成。一邊想著，便到了雅間。無需吩咐，兩人剛到雅間，便有店小二端著茶水送了上來。

“王天，尋找工匠一事，可有進展？”語氣緩緩，聽不出一絲焦急。但王天仍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急。前日剛剛交代過此事，今日便再次詢問他。由此可見，莫初初對酒樓的現狀很是不滿。

心中思量了一下，斟酌著如何將昨日的事情告訴莫初初，這一猶豫，便教她看出了端倪。

“怎麽？你找到工匠了？”雖是疑問的話語，卻是陳述的語氣。莫初初見他的反應，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找到了……只是……”聲音猶豫，昨日之事當真是出師不利。那小友也是可氣，帶他直接去見鬼斧先生不就好了，屆時能不能說通鬼斧，皆是看他的口才，即便沒有說服鬼斧，他心中也不至於那般不甘願。現在倒好，連鬼斧的面都沒有看到，便被那小友給擋了回來，教他如何告訴莫初初。

“只是沒有說通是嗎？”頓了頓，目光在王天臉上停留了片刻，緩緩收回視線，呷了一口茶水，道，“若我沒有猜錯，不僅沒有說服那人，過程也不是很愉快吧。”聲音淡淡，眼神卻是篤定。

王天心中一陣驚愕，下意識出口問著：“公子，你是怎麽知道……”話到一半，思及自己方才的那些消極想法，一時啞口無言。沒能見到鬼斧先生，原是他惹到了那小友，才遭到戲弄，否則昨日也不至於被戲弄，或許還有幸見鬼斧先生一面。

思及此，搖了搖頭。莫初初勾了勾唇，似是早就料到會如此一般，淡淡道：“你心裏的話都寫到了臉上了，想必也正因如此，才會遭到拒絕，”頓了頓，“況且，有本事的人大多有脾氣，這話我亦提醒過你。”聲音微涼，杏眸中一片清明。

王天回想起自己的作為，心中一陣愧疚，緩緩低頭：“對不住，公子。是我的原因，”頓了頓，閉了閉眼睛，“不僅沒有看到鬼斧先生，還被他的人戲弄了一番。”聲音越來越小，此事太過丟臉，他一個大男人，要怎麽與一個小姑娘說明此事。

“鬼斧先生？是那位工匠嗎？”莫初初偏了偏頭，親手倒了一杯茶水，遞到了王天身前，“這名字聽起來像是個能人，只是不知道他平生事跡如何？”語氣平靜，絲毫沒有在意王天的過失的樣子。

王天擡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茶杯，心下一驚。緩緩伸出手，接過茶杯，眼中閃過一抹感激，道：“是我辦事不利，公子。”

“無妨，事已至此，我亦知道這件事情本不容易，你先說一說這個鬼斧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也好考慮該不該用。”有本事的人有脾氣，若只有本事沒有脾氣，她也沒有必要再在這個人身上浪費心思。

王天聞言，心中略有驚愕。旋即將打聽來的有關鬼斧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鬼斧年輕時，為一位老板建造酒樓，因為不肯偷工減料，被一時建造的人所排斥。這件事情傳到了皇帝耳中，皇帝看中他的誠實守信，請他到皇宮來建造宮苑。鬼斧當真是手藝精湛，不多時便將圖紙畫了出來，不過半年，便將宮苑的樓閣建造出來。後續又先後在民間與宮中大顯身手，受到皇帝以及百姓的青睞。

“皇帝當時幾次請鬼斧任職禦用建築師，皆被其拒絕，後厭倦了俗世，隱居於柳山，這一隱居，便是十年……”說罷，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

莫初初點了點頭，心中暗暗思量。可以忍得住誘惑，單是這一點，便足夠證明他的名氣，完全是真材實料打造出來的。

“如此說來，鬼斧先生拒絕見你，也是情有可原。”有本事的人，性格古怪一些，似乎也不難以理解。

“公子，昨日帶我去見他那小友，分外頑皮，想來鬼斧先生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人，我們不妨找其他人來，這時間的能人又不知他一個……”聲音盡是不滿，可見對昨日之事耿耿於懷。

莫初初卻搖了搖頭，莫名一笑：“我還偏偏看中了鬼斧先生了，”頓了頓，杏眸泛著亮光，“不如商討如何請鬼斧先生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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