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鈺深夜的時候才回家，家裏靜悄悄的，想來傅曉肯定早早睡下了。

他掏出口袋裏的筆，放到書房桌子上，站在那有些神不思蜀。葉新通過一支筆，就言之鑿鑿斷定他對一個小女孩動心，也未免太沒有根據了。

他是那麽禽獸的人嗎？會喜歡一個孩子？

半晌，聞清鈺搖搖頭，把這些思緒晃出腦海。他們不知道具體情況胡亂猜測，他可不能被帶彎了思緒，免得見到傅曉尷尬。

想著，聞清鈺輕手輕腳地路過傅曉房間，正要回房休息。

他剛走到門口，傅曉房門忽然打開，“啪”的一聲，房間內燈被打開，一時間走廊滿是昏黃的光輝。

傅曉穿著長到腳踝的睡裙，頭發披散著，眼眸帶著濃濃的困意，看著他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聞清鈺怔了怔，莫名有點心虛。

傅曉趿拉著拖鞋出來，兩三步走到聞清鈺身旁，擡頭像是小狗一樣在他身上輕嗅，半晌道：“你喝酒了？”

聞清鈺往後退了步，可觸目所及，依然是傅曉肩膀處的細嫩肌膚，以及身上傳來不知是沐浴露還是洗發水的香甜味道。

是橘子味的。

他別開目光，低聲道：“沒喝酒，去酒吧坐了會。很晚了，你快去早些睡覺。”

聽到聞清鈺說沒喝酒，傅曉放心了一丟丟，早已在心裏盤算一晚上的想法此時冒了出來，為了這事，她一直沒睡，等了聞清鈺一個晚上。

傅曉說：“明天五一放假，你們公司放假嗎？”

聞清鈺點頭：“放，有三天假期。”

傅曉：“那你呢？”

聞清鈺猶豫了下道：“你有什麽事情嗎？”

傅曉咬了下唇，“月考結束了，我感覺自己考得不錯。”她努力讓自己表情顯得鎮定，能說服聞清鈺相信她的成績是真的不錯。

聞清鈺揚唇輕笑了下，“嗯，曉曉最近都很努力，肯定能考個好成績。你是想說約定的事情嗎？你想要什麽，我一定滿足你。”

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間的嚴肅淡去，整個人帶著猶如春風拂面的溫潤，像個可靠的長輩。

不，是哥哥。聞清鈺那麽好看，叫長輩多不好。

傅曉心裏嘀咕了句，望著聞清鈺道：“我想……五一你陪我玩，三天假期都陪我。”

她說完，神情忐忑地望著聞清鈺。

她不想要禮物，也不想要貴重物品，也不想吃什麽好吃的，就想有人陪著她。

從她上高中開始，就再也沒有家人陪她一起出去玩、逛街。

傅振興可以每個周末帶傅陽出去玩，就是不肯帶她。

李娟可以每到假期就天南地北的旅游，卻總是以學習為由搪塞她，也不肯帶她。

以前，她以為自己是不羨慕的。

可當想要人陪伴著過假期這件事一下子沖進腦海裏，她才知道，她羨慕，並且渴望。

想了會，傅曉又小聲道：“要是你忙的話，只陪我一天也可以。半天……也行。”

聞清鈺楞了幾秒鐘，眼前的小孩說話小心翼翼，滿眼的期待，生怕他不答應似的，把自己的要求降到最低。

明明是他先說會滿足她一個要求，現在這情形，倒像是她得寸進尺要求什麽似的。

莫名的，他覺得心臟處有一絲絲難受。

聞清鈺笑了笑，擡手安撫地揉了把傅曉的頭發，她的頭發又軟又滑，像是上好的綢緞。

“既然答應你了，我就不會食言。三天我都陪你，就算不出門玩，你想呆在家裏吃飯看電影都行。”

頭頂的手帶著暖暖的溫度，和聞清鈺的話一起融入傅曉心裏，填補那裏的大洞。

她樂得一蹦三尺高。

這就是被長輩疼愛的感覺嗎？太棒了！

傅曉想著，猛地湊近聞清鈺，迅速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輕了又輕的吻，然後趁他沒反應過來之前，丟下一句，“晚安。”匆忙躲進臥室，關燈上床。

燈光褪去，走廊又重新陷入黑暗。

聞清鈺才慢慢回過神來，他表情錯愕，不可思議地擡手，似乎想要摸自己的臉，那一點點溫潤的觸感，像是烙印一樣，還留在他的臉上。

只是手剛擡至嘴邊，他就聞到了香香的橘子味道，是傅曉頭發上的香味。

他觸電一般猛地放下手。

下一秒就開始覺得，在這回味一個小孩表達親近的吻，有那麽絲變態。

他竭力說服自己，傅曉只是把當成長輩，她的行為和語言從來沒有絲毫越距。

這樣想著，他心裏卻非但沒有輕松起來，反而有那麽一絲沈重。

難道她，親近每個長輩的方式都是親一下？

這可不行，太輕佻了。

聞清鈺望著傅曉關閉的房門，皺了皺眉頭，想著明天早起一定要好好教教她。

第二天。

傅曉起了個大早，搭配衣服，梳頭發，將自己打理得好看又精神，才出門吃早飯。

也不知道聞清鈺從哪家定的早餐，每日按時送過來，還都不重樣。

今天的早餐是蟹黃包子和海鮮粥，清香撲鼻。

傅曉看了眼餐桌對面看雜志的聞清鈺，一想到今天他會陪自己出去玩，就嘴角帶笑，吃飯的時候也笑個不停。

聞清鈺隨意翻著書，也沒能忽略掉傅曉像小倉鼠一樣的笑容。

莫名的，他也跟著開心起來，糾結一早上的話題好像也不難開口了。

他放下雜志，看著傅曉吃掉最後一個蟹黃包，才道：“曉曉，你還小……可能不太懂得分寸。你是女孩子，表達親近的時候不可以用親吻，擁抱比親吻更適合。尤其是，面對著男性長輩，更不可以這樣。”

傅曉咂摸半天，才聽出來聞清鈺這是說她親他不合適，不僅不能親他，也不能親別的男性長輩。

昨晚一回房就臉紅心跳，面紅耳赤差點激動到沒睡著的傅曉：“……”

千萬萬算也沒想到這男人是這麽個想法啊！

果然老古板！

但傅曉這人就是，只要別人尷尬了她就不尷尬。

聞清鈺明顯是比她更在意這件事情，那她就能比他更放得開。

她說：“把你當哥哥或者爸爸親也不行？”

她是真心把聞清鈺當長輩的，雖然兩人並沒啥血緣關系。

聞清鈺搖搖頭：“不行。”

他的唇線下壓，眉頭微皺，看上去不但不行，好似還不喜歡傅曉把他長輩。

傅曉揚眉：“那好吧，你站起來。”

聞清鈺皺了皺眉，但依言站起來。

傅曉走過去，站到他身邊，上下打量聞清鈺幾眼，隨即上前一步，擡手虛虛抱了他一下。

“好了，不讓親就抱一下吧，就當是我感激你肯陪我玩。”傅曉收回手背在身後，一臉不在意地說道。

她的眼眸清澈，仰著臉看聞清鈺的時候，沒有絲毫尷尬和忐忑，就像是真的把他當成長輩一樣。

聞清鈺莫名覺得自己更別扭了，他想說——這樣抱別的長輩也不行。

話要出口的瞬間，他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

好像從昨晚到現在，他介意的事情不是傅曉親他，而是她會親、會抱別的長輩。

他臆想出來了一個別的長輩，並且介意這個人。

這就，離譜。

聞清鈺想要擡手摸摸自己腦袋，看看他是不是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又覺得這樣太荒唐。

好半晌，他才慢吞吞說了句：“不是要去玩嗎？走吧。”

把這個話題揭過。

傅曉沒註意到他的語氣不同尋常，只開心地背起包，穿好鞋子打開門，等著聞清鈺收拾好。

兩人一起出門。

答應了傅曉要帶她出去玩，聞清鈺就一切聽傅曉的安排，她說去哪就去哪。

兩人最先去了游樂場，傅曉以前總是聽傅陽說游樂場有多好玩，現在總算可以自己來玩。

聞清鈺給兩人買完游樂場的通票，她就滿臉興奮地想要去做海盜船，正好剛剛準備開船的那波人沒坐滿，她眼疾手快拽著聞清鈺擠了上去。

系好安全帶，巨大的鐵船高高低低地搖晃起來，一船的人都在高聲尖叫，傅曉也跟著叫起來，風吹得她頭發飄起，糊了旁邊的聞清鈺一臉，也蓋住了他難看的神情。

幾分鐘之後，海盜船停下。

傅曉還處於頭一次玩的興奮中，抓著聞清鈺的手邊往下走邊叨叨不停：“太好玩了！好刺激啊！最高處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都要掉下來了！不行……我還要玩一次！”

她剛回頭準備再次上去，一轉眼就看到身側的男人面色蒼白，額頭直冒冷汗。

後知後覺的，傅曉察覺自己握著的大手裏也滿是汗。

傅曉忙扶著聞清鈺找了個凳子坐下，“你是恐高嗎？還難受不？我去買杯水給你喝。”

傅曉說完，就跑向不遠處的小賣部，聞清鈺想叫住她，聲音卻被壓在嗓子裏喊不出來。

他有好多年不曾去過高處，或者玩這種刺激的游戲，恐高癥這個詞差不多都被他壓在心底，沒想到驟然發作。

也不知道有沒有嚇到傅曉。

很快，傅曉就抱著一瓶檸檬水回來，她擰開瓶蓋，把水塞給聞清鈺，催促他：“你喝一口緩緩，你還有哪裏不舒服，要不我們去醫院？”

她神色焦急，聲音裏隱隱帶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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